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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探马

    当下午,刘三没来客栈,想必是暂时还没有新的发现。

    高金涵出去了一趟,到城卫营找韩通安排明日回晋阳的事宜,恰巧遇上刚刚被打得两腿开花强撑着来求见韩统领的衙差鲁川。韩通自来与鲁川也是脸熟,只是身份悬殊,谈不上有交情。眼下见鲁川虽然还是原来那个鲁川,但是世子身边红人推荐的,态度自然不一样,待问清楚鲁川的武功境界,更是一口一个鲁兄弟叫得格外亲热,约定待城卫营中事务交接完毕,两人结伴前往潞州军营。

    肖俞练功甚勤,午饭后便回房打坐,运行内息。他的主修功法《腾龙诀》顾名思义,以气息升腾、川流不止为上佳,据练到高深处,行功之际,身畔云蒸霞蔚,会隐隐显出腾龙之象。当前肖俞自然无力营造那等异象,只是在全神贯注之下,能引动身边数丈的地元气。而且还只是引动,并未做到为己所用。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上品三境,分别为初境洞玄,中境入微,上境大观。肖俞当前初入洞玄境,刚刚做到跳出自身地,领悟身体与地间那一线玄之又玄的关系,就如一个在县城中有成就的商贾,带着财货来到州城,贸易刚刚开始,便发现自家本钱还是太,只能做做街坊生意,与那“外物、外生、外下”的洞玄圆满境界还差得甚远,更不用以心通联地,化境入微的中境和博采地气象,洋洋乎大观的上境。

    但越是如此,肖俞越是欣喜。自打开始习武,张承业便不止一次赞叹他的资,寻常武者越境过坎的种种艰辛,在肖俞身上从未得见,他的进境,似乎只在“愿意”或“不愿”之间。尤其在开始修习内功后,肖俞觉察到每当快要接近瓶颈的时候,总会莫名其妙地福至心灵,勇猛精进势如破竹。眼前地广阔,犹如遍地黄金任君拾捡,肖俞岂能不喜?幼年时懵懵懂懂,以为习武自当如此。随着年纪和阅历渐长,肖俞便意识到自己的不同之处。习武者根骨绝佳的,往往出自世家,一代代血脉积淀而得,而肖俞自问应该不再此粒虽然唐末乱世,世家大族一夜之间家破人亡的比比皆是,但肖俞被张承业收养时已经六岁,多少有些记忆。自家家境不过康而已,父亲似乎还是个读书人。对自己的习武赋,肖俞也只能归因于自己的确运气很好。

    此番运卸腾龙诀》,是他步入上品后第三次入静,心境又有不同。初时需要刻意放出神念去感知身周的气流,慢慢地就分辨出原本混沌一团的气流,绽放出不同的光色,争先恐后向自己身前涌来。有的带着黄土地厚重的气息,有的带着云中河轻灵的雾霭,有的带着烈火灼烧的炽热,有的带着山风吹过高岗的疾劲。而肖俞就像一个贪心的财主,守在自家宝库门旁,看看这个,摸摸那个,每一件都爱不释手。

    地,水,火,风。

    这是构筑地最本源的四种元气,也是上境武者之所以被称为“上境”的根本。

    肖俞心知自己摸到了“洞玄”二字的精髓。寻常人看脚下知道是地,看河里知道是水,看炉灶知道有火,看旗动知道有风。殊不知地水火风无处不在,地间有之,灵台间有之,方寸间有之,若成就大观境界,则呼吸间有之。洞悉了这点玄机,才算是真正的“洞玄”。可即便是“这点玄机”,许多武者也是在跻身上品数年之后才咂摸出一点滋味。若是与肖俞一比,都要感慨自己一把年纪活到了狗身上。

    肖俞双手在身前虚抚,似乎确有奇珍异宝供自己赏玩一般,实则是在感知何种气息与自己更亲厚些。正如武夫都要寻一把趁手兵器一样,地水火风这地四气也不可能任谁拿起来就能用得顺手,须得以自身体质、功法为根基,寻一门最易驾驭的气息,方能事半功倍。

    只是肖俞沉吟半晌,似乎也没分出个远近亲疏。肖俞一时有些疑惑,当年那位初创《腾龙诀》的大唐开国郡王李孝恭,可是言之凿凿,修炼这门功法,借风助力最合宜。但肖俞神念之中,地、火、水三者也并不排斥,反而有并驾齐驱的苗头。肖俞只迟疑了片刻,便不再犹豫地尽力吸纳风元气,重新进入了坐照的沉静姿态,客房中地元气顿时开始搅动不休。反正有先贤引路,至少不会走火入魔。况且自己自幼轻功就格外好,虽然自嘲是因为惜命才在轻功上多下功夫,但若没有生对风元气的亲和,光靠惜命那是远远不够的。

    片刻之后,隔壁的临窗远眺李存勖也觉察到了些许动静,细细揣摩后,微微一笑:“这个肖二郎,资这般好,还这般用功,当真是不给别人活路。”关上窗,坐到床边也开始运功。

    两人进入坐照之境,都不为外物所滞,晚饭自然也就可有可无。色将黑,高金涵只好独自下楼吃饭,随行侍卫碍于尊卑,不敢凑来落座,高金涵也怕万一待会世子和肖俞下楼,也就没特意招呼侍卫过来作陪。虽世子殿下不在多少自在些,可一人喝闷酒也确实无聊,高金涵草草扒拉了两碗饭,酒也没喝多少,便回房睡下了。

    这一觉酣畅之极,直睡到色大亮,高金涵才被肖俞不紧不慢的敲门声唤醒。

    肖俞简单交代了一下李存勖的吩咐,要高金涵一路心,不必着急赶路,务必照顾好伤号,然后便下楼牵马与李存勖先行离去。

    出城向南四十里,便是系舟山。李存勖与肖俞行经系舟山下,李存勖忽然勒住马缰,道:“相传禹王之水之时,曾在此山山顶系住木舟。真不知当年洪水滔,是何等景象。”竟有神往之色。

    肖俞道:“不管水面上何等景象,水下一定是遍地沉尸。”

    李存勖点头道:“这话煞风景,但也是大实话。”

    肖俞笑道:“我只随口一,殿下切莫在意。想这山高数百丈,若峰顶可系舟,这么大的洪水,得下多少日雨才能有?多半是后人仰慕禹王治水之德,附会出来的。不过半山腰有禹王洞,当年禹王居此治水,多半是真。”

    李存勖举马鞭遥指山腰,道:“这里山势雄伟,林茂气爽,赌是个好去处。可惜现下没有这份儿闲心,不然定要与二郎携酒登高。”言毕,轻抖缰绳,正要继续赶路,忽然听到前面马蹄声得得,从听到山后蹄声到看到马来,仅仅几个呼吸。一人一骑飞快地从二人身边掠过。骑手身形稳健,显然是个练家子。

    二人对视一眼,均留下了心。

    这条官道向南,最近的城池是阳曲县城,骑马也得半日,百里之内,没有什么像样的镇甸,但看马上骑士与健马姿态,都不像长途跋涉过。而如此神骏的一匹马,便不像乡间能养出来的。若骑手昨夜借住在某个村庄,或者压根就是本地人,也都得过去,但在李存勖和肖俞看来,那都仅仅是“可能”。而他们更相信另一句话,事出反常即为妖。

    李存勖似乎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探马?”

    肖俞点点头:“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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