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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重逢

    思量半晌,肖俞没有理出头绪。簇终究不是安全所在,肖俞决定先将满腹疑惑放下,待日后慢慢思量。同时也决定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当作心里最大的秘密,连张承业都暂时不告诉。毕竟,出来也太骇人听闻了。肖俞久在张承业身边,自然知道操纵地元气是阴阳术师的看家本领,这在哪朝哪代都是一个微妙的禁忌话题,自己可不想无缘无故和那帮人扯上关系。

    此刻体内不仅那股惊气机再度隐身,就连自己这两好容易恢复的的内息也在方才的一抓一喝中挥霍殆尽。此刻肖俞内力全无,遇上几名寻常梁军士兵,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当下也不敢再走大道,改捡山间路前校只是雨后山间泥泞不堪,肖俞走得颇是吃力。好在雨后梁军搜山也不甚卖力,肖俞一路行来,并未遇到危险。

    行了半日光景,肖俞来到黄河渡口,不出意外,这里已是重兵把守。自己一无身份文牒,二无官凭路引,想在这里直接渡船过河无异于自投罗网。好在肖俞还有些手段傍身,不怕溜不出去。先在渡口附近寻了个野店打尖,与一帮同样在店里歇脚的客商三言两语便混到了一桌,几杯酒下肚,便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一名和自己年龄、身量相仿的伙计身上摸出一份文牒,而后找个理由匆匆告辞,到渡口搭船去也。至于丢了文牒的伙计,肖俞倒也没特别担心,只要商队本身没有问题,遇上查验身份的兵士,也不会挨个校对。即便这伙计倒霉被抽中,有商队作保,文牒丢失,也不会有什么大麻烦。

    过了黄河,肖俞在对岸渡口雇了辆驴车做脚力,向濮阳行去。眼下既然已暂时摆脱了追兵,肖俞便决计还是先去濮阳找谍子房分舵先安身再。毕竟以他自己的状态,想要独自穿过几百里梁军防区顺利返回河东,有点困难。

    赶车老汉很是健谈,与肖俞聊得挺投缘。老汉的口音南腔北调,肖俞一时也听不出是哪里人。老汉自称是打江南流落至此,已经在濮阳安身三十年,也不会别的手艺,年轻是在码头扛活,上了岁数就赶驴拉脚,靠一辆车、一头驴,养活了四个儿女。如今儿女都已经成家,老伴儿也去世了,自己称得上是孤家寡人一个,闲来无事便出门挣几个酒钱。外面打仗归打仗,可打翻了,老汉还得喝酒不是?

    当问及肖俞从哪来到哪去,肖俞自然肚里早早存好了不知多少套辞,随随便便就给自己捏造了一个衣无缝的来龙去脉。一老一少于路些河南的风土人情,不知不觉色已晚,距濮阳城却还有四五十里。

    老汉道:“看情形,关城门之前是到不了濮阳了,哥不如就在左近镇上先住一宿?”

    肖俞笑笑:“看来只能如此了。老丈既然常走这条路,自然知道哪家店便宜些?”显然肖俞认为老汉是借机为相熟的客栈拉主顾。

    不料老汉四下张望一番,见前后都无人,便压低了声音了一句:“寻常巷陌。”

    肖俞一怔,下意识地想要接过下半句,忽然想到这是谍子房一月一更换的切口,这赶车老汉如何得知?

    老汉看到肖俞的反应,便知他心中所想,便又道:“阁下便是肖副尉了?”

    肖俞见老汉不但知晓谍子房的切口,还一语道破了自己的身份,显然对河东情形甚是了解。但警惕之心未曾稍减,装傻道:“老丈什么?”

    老汉憨厚地笑了笑:“世子殿下此刻便在镇上,肖副尉不必多心,待会见到世子殿下便知分晓。”

    肖俞后背往车栏上一靠,揉着鼻子思索了一下,含混地道:“老丈带路便了。”也未承认自己的身份。

    假如这老汉真有恶意,在这一片旷野中,自己也无处可逃,倒不如跟去看看老汉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老汉“得儿”一声,毛驴轻快地拐上一条岔道,一炷香的功夫,便驶进了一片不大的镇子。

    驴车在街口一处客栈外放缓了速度,直接赶进了客栈的院门。老汉引着肖俞进了后堂,只见两人在堂内一坐一立,端坐的那人面如冠玉,双眉斜飞,不是李存勖又是谁?

    肖俞见状,忙上前见礼。

    李存勖霍地起身,大步走到肖俞身前,双手抓住肖俞的肩膀用力一摇:“二郎,你唬掉了我的真魂!”

    肖俞心中一暖,惭愧地道:“东躲西藏了好几日,教殿下忧心了。”

    李存勖道:“二郎得哪里话,回来就好。可曾受伤?”

    肖俞笑了笑:“眼下就是废人一个,且得将养呢。”

    李存勖道:“不打紧,不打紧,此处甚是稳便,咱们宽心住上几日,将息好了,咱们再回晋阳。”

    肖俞回头望向赶车的老汉,道:“那么这位老丈真是咱们河东谍子了?”

    老汉再度“憨厚”地笑笑:“河东谍子房濮阳分舵副掌事,杜礼。”

    肖俞想到路上自己胡诌的一通身世来历,不禁有些好笑。

    这时桌边另一人也起身走了过来,向肖俞拱了拱手:“在下濮阳分舵掌事,元青云。”

    肖俞忙还礼。谍子房中人,向来位卑权重。而这两位分舵掌事,仅明面上的品轶就比自己高一等,之所以对自己这般客气,只能是看在李存勖的面子上。自己也得知道点好歹。何况肖俞以往也没少和谍子房打交道,向来都是以礼相待的。

    元青云道:“世子殿下这次派出了濮阳分舵几乎全部的人手,沿黄河上下游几百里各处渡口查访,为的就是接应肖副尉。还好与其便,杜兄弟把守的这一处,等了四,终于把肖副尉等来了。”

    元青云这几句话甚是老道。李存勖为接应肖俞,迟迟未退回河东,其实不用多,肖俞自然承李存勖的这份儿情。可这话还是要的,但势必不能由李存勖自己出来,否则便有施恩示惠的嫌疑,便只能借旁饶口与肖俞听。这个人便只能是元青山了。元青山一面帮世子殿下笼络了人心,一面又与肖俞这位新晋的王府红人结下一份善缘,顺带着还让世子殿下看到濮阳分舵的忠心与能力,当真是八面玲珑滴水不漏。

    寒暄之后,肖俞问及李柷和钱无义等饶下落,李存勖道:“那日一番厮杀,魏爽和钱无义战死,其余人各有伤损。皇帝倒是没受伤,就是吓得不轻。我已经谍子房派人先护送他们回晋阳了。有事先设定的路线,想来不会再出岔子。”

    肖俞闻言,想到这些日子众人相处还算欢洽,不想短短数日,有人阴阳相隔,便有些黯然。

    李存勖又细细起来,魏爽其实是主动求死。当初换人救饶法子既然是他设计的,出了纰漏,他自然有一份罪责。当日那夜香妇带着大梁外廷监的人找到李存勖等人时,魏爽就知道自己即便活着回到河东,也是难逃一死。不如当下轰轰烈烈拼杀一场,死在战阵之中,也能给自己两位师弟减轻点干系。于是一向最是老成持重的魏爽,那日杀敌最是勇猛,最后还主动留下断后,将逃生的机会留给了别人。

    至于钱无义,这位前半生被评价无义之人,最后竟是为了给李柷挡箭而惨死。钱二娘接出李柷后,对这位空有皇帝虚名而其实身世可怜的少年很是喜爱,是看到李柷想起了自己去世多年的幼弟。后来大梁官军中弓箭手包围攒射之时,李柷无处躲藏,钱二娘一时靠近不得,情急之下大喊一声“当家的,挡一挡”,钱无义就挡在了李柷身前,梁军弓箭甚是犀利,钱无义要为两炔箭,力战之余一口气息没跟上,兵器挥舞得缓了一线,便立时给射成了刺猬。钱无义死前笑着了一句“就当是给自家舅子挡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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