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到了心宿夜总会，如往常一样，苏绮儿笑眯眯地走进去，同事林安走过来。
「你怎么来了？」
苏绮儿笑道：「我来上班呀。」
林安疑惑地看着她，「你昨天不是辞职了吗？」
「啊？」苏绮儿当场呆住。
她昨天辞职？她怎么不记得？难道得了梦游症？
林安见她一脸疑惑，便说：「昨天有个男生，就是上次送你回家的那个男生跟经理谈了很久，后来经理就开会说要从另一个部门调个人过来顶替你的位置，人都已经来上班了。」
苏绮儿真的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见鬼了。
「哪个男生？」上次送她回家的男生？是谁？有送她回家过的男生，只有一个萧如雷吧？
「就是高高的、长得很酷的那个。啊，不跟你聊了，我要去工作了，不然等一下经理会找我麻烦。」林安眨眨眼睛走了。
苏绮儿赶紧去找经理证实林安的话。
经理说：「我们已经安排了别的人手，不好意思。」
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萧如雷自作主张跑来这里帮她辞了工作？而经理居然没有经过她本人同意，就答应萧如雷的请求吗？
「可是经理……」她亟欲挽回这份工作。没有工作，她要怎么支付自己的学费，怎么帮妈妈交医药费？
经理语重心长地说：「有更好的机会就去争取吧！你是个好女孩，在这样的工作环境里，我确实也满担忧的。」
「可是我并没有更好的机会。」
经理笑着说：「会有的，欢迎以后来找我玩，但是必须在非工作时间。」他公事公办地看了看手表，「我要去监督他们了，记得有空来找我玩。」
苏绮儿心乱如麻，恨不得此时插上翅膀飞到萧如雷身边，问他究竟是哪根筋不对，居然跑来帮她辞职？他知不知道这份工作对她来讲有多重要？
走出心宿夜总会，迎面走来一个疾步如风的男人。
苏绮儿抬头看了看，正是萧如雷。他穿了一件黑色棉质的套头T恤，下面是一条牛仔裤，脚下踩着球鞋。
她从来没看他打扮得如此休闲过，「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萧如雷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你是说我为什么穿成这样吗？」
「当然不是。」苏绮儿有点激动地叫道：「你为什么帮我辞了工作？」
「因为我帮你找了份更好的工作。」
苏绮儿蹙着秀眉，「可是你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便为我作决定，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萧如雷脸上的神情有着一贯的漠然。「没什么不好的，总比你老是半夜三更才回家，一天睡眠不足五、六个小时来得好。」
苏绮儿想反驳的话，全都被他堵回来。他看似不经意的话，却触动她的内心。
他是在关心她？
「你给我找了什么工作呢？」
「哦，做我一个人的女佣。」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苏绮儿满心的疑惑。
萧如雷道：「明天你来上班的时候，就会明白了。」他把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走吧，今天不用上班，你可以利用今晚做点什么。」
苏绮儿心里还是有点隐隐的不舒服，因为这家伙自作主张帮她辞了职，她不知道未来是否有保障。
她要帮他打工吗？会长久吗？会不会在几日之后，他便发怒把她炒鱿鱼，而她得在这样的大冷天里，一家一家的再去重新找工作？
想起来就令人发抖。
「怎么了？」萧如雷看出她的异样。
苏绮儿摇了摇头。
「你是怕我出的工资低？」
苏绮儿看着他，「我不想你用别人的钱来支付我的工资。」
萧如雷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你怎么知道我用别人的钱？」
「像你这样家境好的男生，难道不是靠家里给的零用钱来支付我的工资吗？」
萧如雷说：「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是天外互动的股东，不会支付不了你的工资，更不是靠家人的钱付你工资，你只需要安安心心为我工作就行了。」
苏绮儿望着他，水汪汪的大眼里有着失落。
「感觉像是卖给你一样。」
萧如雷耸了耸肩。「你明天就可以来上班，下午放学的时候，我会来接你。」
「可是我还要回家照顾一下我妈妈才可以。」
「知道了，现在跟我走。」
「去哪里？」
「跟来就知道了。」
苏绮儿跟着萧如雷走到不远处的停车场，他在一排排的单车之中，轻易找到那辆他买给她的单车。
「上来吧。」
苏绮儿小心翼翼坐上去，心里有着一丝紧张。他身上好闻的味道随着单车的移动而缓缓飘过来，清爽的、淡淡的，似有柠檬的味道夹杂在其中。
她抓着他的衣摆，很怕掉下去。她从来没这样坐在男生的单车后座呢！
萧如雷从前面闷哼一声，「你想把我的衣服给撕破吗？」
苏绮儿不好意思地收回手，没想到他竟腾出一只手，将她的手拉环住他的腰。这样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动作却让她的脸猛地变红，火辣辣、热呼呼。
这样子约莫过了二十分钟，萧如雷将车子停在市中心的某个停车场。
苏绮儿下车来，呆呆地跟在他后面，直到走进一家很大的服装商场。
她看着他，「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萧如雷不回答，只是把她带到商场二楼一家名叫「纤纤坊」的服饰专卖店，里面的衣裳是清一色的黑与白，也是苏绮儿喜欢的色调。
苏绮儿的眼里满是不解，萧如雷却挑了几件冬天的衣服，让她进试衣间试穿。
「你要做什么？」
「你只管试穿就是了。」他只是觉得天寒了她都没有御寒之物，唯一仅有的衣服也就那几件，所以才带她来挑衣服的。
苏绮儿面露难色，「不会是要买给我的吧？」
萧如雷不肯多说的把苏绮儿推进试衣间。
一会儿后，当苏绮儿推开试衣间的门走出来，萧如雷的视线与她的相交，让她的心没来由的一跳，接着脸便红了起来。
萧如雷嗯了一声，「好看。」
店员小姐似乎不太明白这两个人的关系，此时听到萧如雷夸赞，便跟着说：「真好看，可爱极了。」
接着萧如雷又帮苏绮儿挑了几件衣服，她一一穿过之后，萧如雷全都说好，叫店员小姐包起来。
苏绮儿担心地跑到萧如雷身边，很小声地说：「我没有那么多钱，我只想买一件。」
「这是工作服，不需要你的钱。」
什么工作服会是这样子的？苏绮儿觉得他是想要帮自己，可是为什么呢？是对她心生同情与怜悯吗？
萧如雷掏出信用卡刷卡，拿起那些大大小小的袋子，便和她出了商场。
苏绮儿跟在他后面，「我会还你钱的，不能让你花费太多。」
萧如雷却不说太多，拦了辆计程车把她送回家，然后两个人默默走一段漆黑的路。
路灯昏暗，两个人不约而同都想起那天晚上他们不小心拥抱在一起的画面。黑暗之中，两颗年轻的心怦然跳动，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我到了。」苏绮儿开口，声音是细小的。
萧如雷将东西交给她，不经意间碰触到她柔软却冰冷的手。
未经过大脑思考，大掌便包裹住她的手，她惊慌地想要逃脱，却被他硬是抓住。在黑夜中，他固执地把温暖传到她的手中，融化她心里的不安。
苏绮儿很紧张地让他握着，心跳得很厉害，害怕自己突然晕过去。
如果被一个男生握住手就晕过去，这也未免太离谱了。可是，她真的很紧张很紧张，比上次被他拥抱还要紧张。
苏绮儿抬起头来，在这昏暗的灯光下看他的脸，他的眼神确实让她怦然心动。
她叹息一声，轻轻把手收回，「我进去了。」
他却不放手，一张俊脸在她眼前渐渐放大；她呆呆地不知所措，既不知道要推开，也不知道从他的肩下溜走。
他的嘴唇停留在她的嘴唇不到一厘米的地方，萧如雷的眼睛突然间瞪大，内心有个声音在吼叫。
喂，你有病啊？亲她做什么？难道不知道这一亲下去，两个人的关系会变得乱七八糟吗？
他似是悬崖勒马般停住动作，呼吸却如同暖气一般喷在她稍微冰冷的脸庞。
然后，他拉远了距离。
温暖湿热的气息，离开了她的脸颊。
苏绮儿觉得松了口气，内心却多了些空空的感觉。
虽然没有强烈欲望想让他亲，可是他突然隐忍克制住，彷佛她是个瘟神般退开，让她的心没来由的一紧、一痛。
看着他别过头去，苏绮儿虽然尴尬，却还是说：「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说完就冲进屋里，似乎想要把这样的尴尬拒之于门外。
萧如雷看着她逃走的身影，背却挺得无比的直，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看来真的像北望说的那样，他这个晚熟的孝终于成熟了，会抱着女人、会想要亲吻了！
可是他为什么不亲下去？
真是他妈的！他在心里骂着，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骂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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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看起来气色很好。」燕若喜孜孜地点着头，「看来爱情的滋润真的让你变得很不一样。」
苏绮儿笑着推了她一把，「胡说什么呀，哪来什么爱情？」
「你和萧如雷的关系不太一样了吧？」
「没有啊。」她才不会把她与萧如雷的「雇用关系」告诉别人，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还说没有？你可是瞒不住我这个过来人的哟。」
苏绮儿不想解释，对于燕若，她也没什么需要掩饰的，如果哪天她与萧如雷真的「关系不太一样了」，她自然会告诉燕若。
此时接近放学时间，她们走到校门口正欲离去，程亦轩叫住了她。
燕若笑嘻嘻地在她耳边说：「哇，你最近桃花开得好旺哦！一个萧如雷，一个程亦轩，都是顶级男生呢。」
苏绮儿不好意思地想要解释，燕若却摇摇手走了。
苏绮儿望着程亦轩走过来，还未说话，脸已淡淡泛红。
程亦轩轻声说：「一起走走吧？」
苏绮儿点了点头。
两个人一起走出校门，走没多久，程亦轩便问道：「你听说了吗？」
「什么？」苏绮儿抬头望着他，大眼里一片茫然。
程亦轩看进她的眼睛，「我被波士顿大学录取了。」
「啊！」她高兴地伸过手去，「恭喜你！」
程亦轩淡淡一笑。「其实我最不放心的只有你一个而已。」
苏绮儿有点吃惊，脸颊有些微热。
她抿抿唇，「没有关系，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那些对于我来讲都没什么意义。」
程亦轩忽地执起她的手，苏绮儿吓了一跳，忙将手抽回。
他却重新执起她的手，紧紧一握。「跟我一起去，好吗？」
苏绮儿望着他，有点呆住。他居然叫她与他一起去美国？这代表什么？她知道他上次已经隐约透露过喜欢她，可是他为什么会邀她一起去美国呢？
程亦轩继续说着，用他那独特带点温柔的嗓音。
「我知道这样似乎太冒昧了，可是我真的想和你在一起，如果现在错过，也许以后我会后悔。」
苏绮儿的心怦怦直跳。
随他去美国是那么容易的事吗？她并不是他的谁，为什么要随他去美国呢？虽然她曾经觉得对他有点儿依恋，可是现在她脑海里盘旋不去的，是那个拥有冷傲的面孔、笔直的背影的男生，而不是眼前这个白净斯文的男生啊！
苏绮儿平复下自己的思绪，对他微笑。
「谢谢你，学长。你永远都为我着想，可是你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要留在这里照顾我妈妈。」
「我可以请人照顾她。」
「我一个人就可以照顾她了，而且我还有萧如雷……」
程亦轩的嘴抿在一起。「果然与我所想的一样，你爱上他了。」
她垂下头，「对不起。」
「和我去美国吧，我会给你最好的一切。」
程亦轩的语气有点伤感，听得苏绮儿几乎快透不过气来。
「对不起，我不能。」
「为什么？」
就在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的时候，一只她熟悉的大掌抓住了她的手，一句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因为她现在有事，得先走了。再见！」
苏绮儿被萧如雷拉着走，她并没有抗拒，走了几步，她回过头看向程亦轩，发现他仍站在原地，紧紧地盯望着她。
他突然喊道：「不管怎样，我会一直等你的！」
苏绮儿的脸刷地红透，感觉周边无数道目光朝自己射来。
回过头，她抬起眼，接触到萧如雷质问的眼神，她的心忍不住一跳。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他和你什么关系？」
「学长与学妹。」
「废话。」他不耐烦的说：「谁问你这个了！」
「你问我们的关系，我们的关系就是这样啊。」苏绮儿抿嘴一笑。
「他还说什么等你呢！你们的关系真这么单纯？」
苏绮儿扮了个鬼脸，「我与他什么关系，与你有什么相干啊？」
「当然有相干，以后不许你跟他来往！」
在她说程亦轩想带她去美国的时候，苏绮儿感觉他的手加紧了一点力道，她对感情并不迟钝，知道自己已经有点接受他的霸道了，虽然他有时冷漠，甚至冷言冷语，可是他偶尔的一些肢体动作却泄露了心底的秘密。
她想，他是喜欢她的吧，只是高傲的不想说而已。
想到这里，心里涌起一阵甜蜜，她抓紧他的手，嘻嘻一笑。
「今晚是我去你那里上工的第一天哦！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
「我送你回家，你把一切事情打理完后，我再和你一同回我家去。」
「哦。」
他踩着单车送她回家，晚风吹起他单薄的衬衫，他浑然不觉得冷；苏绮儿却躲在他的背后瑟瑟发抖。
她双手抓着他的衣服，虽说没有紧紧环住他，但两个人的距离很近，她甚至感觉得到他身上火热滚烫的气息。
单车疾驰而过，两道年轻的身影，就像是最绚烂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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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苏绮儿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开口问：「要进去坐坐吗？」
「我在外面等你。」
萧如雷面无表情，苏绮儿却在他眼里看到理解之意。
他不想看到她窘迫的样子！她深呼吸后走进家门，迅速地处理妈妈的晚餐以及擦拭身体，然后便匆匆地出门。
他们去一家面馆吃了热腾腾的面，因为总是赶着去上班的关系，苏绮儿晚餐都很少吃，就算有吃，也只是啃一些冷硬的面包而已；吃到热腾腾的面，总是觉得格外的高兴。
萧如雷一声不吭地将叉烧一片片夹进她的碗里。
她抬头对他一笑，一片不留地全部吃掉。
走出面馆的时候，她看到门口停了一辆银灰色的车子，擦得很亮很干净，看似价值不菲。
看到萧如雷打开那辆车的车门，在她吃惊的时候他将她塞进去，然后自己绕到驾驶座上熟练地启动车子。
「是你的车子？」苏绮儿吃惊地问。
萧如雷不回答，彷佛她的问题很无聊。
他不答，她也不再说话。
他开车的样子很酷，像个真正的男人，而不是十八岁的男生。
他似乎偏好白色衬衫，对于学校的深蓝色西装校服不屑一顾，又似乎不怕冷，哪怕在十度的今天，他仅穿一件白衬衫，手却依然是温热的。
他开车的时候，神情很专注，那是一种成熟男人的神情，她看着看着，心不可抑止的狂跳起来。
萧如雷似乎也意识到她在盯着他看，古铜色的脸竟有点泛红。
苏绮儿笑了。
萧如雷不高兴地看她一眼，「笑什么？」
苏绮儿扮了个鬼脸，没有回应。
他应该是个敏感而又害羞的男生吧，只是在这样的冷硬外表下，谁会相信他其实是如此单纯可爱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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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不久便开到别墅区，尽管在同一个城市里，但是苏绮儿没来过这里。
萧如雷将车子开进车库，苏绮儿透过车窗打量着这幢别墅。白色的两层建筑，有着大花园及钢琴形状的游泳池。
苏绮儿望向他。嗯，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她开口问了一个她一直很想知道的问题。「为什么你高三才转学来我们学校？」
「因为这所学校会有外国的大学直接来录取。」
「你是因为想出国留学，所以才来这所学校的？」
「这样说也可以。」事实上是他父亲威逼利诱他来这所学校，以期达到他妥协的第一步。走出第一步，让他出国留学也就指日可待。
「这样说来，你也是很快就要出国了，对吗？」想到他可能要出国，她的心里竟然没来由的感到一阵难受。
萧如雷没有说什么，帮她打开车门，并没有她想象中的管家过来叫他少爷。
她看着他，「家里有别人吗？」
「除了佣人之外。」
苏绮儿蹙了蹙眉，「你家里有佣人了，为什么还找我？」
「你是我一个人的。」
萧如雷话一出口便觉得不对劲，在苏绮儿还在心跳不已的时候，他补了一句。
「一个人的佣人。」
苏绮儿呵呵地笑了。
她跟在他后面，走进那幢白色的别墅，里面灯光璀璨。
有人见到萧如雷进来，便唤道：「少爷你回来了。」
萧如雷嗯了一声，跟他们介绍，「这是我的朋友苏绮儿。」
佣人李嫂显然有点吃惊，不着痕迹地观察苏绮儿，然后微笑，「苏小姐好。」这是他们家少爷带回来的第一个女孩。
苏绮儿急忙弯腰问好，行礼还未结束，便被人拖着走到弯曲的楼梯。
蜿蜒的楼梯上面的走廊很空旷，形状也很奇怪，像个大大的胡瓜。胡瓜的肚腹处，刚好是客厅的正上方，那边放了一架三角钢琴，黑得发亮。
萧如雷带着她向那架钢琴走过去，一直走到走廊的最后一间，他才掏出钥匙打开门，然后开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