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有鬼名葳蕤
夕阳西下,众人围聚在荒宅前院的篝火旁,心情各异地等待着夜晚到来。这处宅子前后两个大院子,东西还各有耳房,秦观他们现在待着的就是前院。已是初冬,北风还有些微凉,靠在照壁之后,篝火给大家提供了些许温暖。下午,秦观制作了几十个木刻灵符,就用的西边耳房那个院里枯萎的桃树。桃木本来就有镇鬼的功效,又有秦观娴熟的制符技艺,最新做出来的这批辟邪灵符倒,倒是比他当初做的要好上不少。
桃木还泛着淡淡幽香,虽然没有朱砂的加持,仅仅只是些阴刻,用来对付这院子里的游魂也够了。
在等着黑的时候,众人百无聊赖,狗子撺掇铁牛,向秦观打听起秦观家乡的事情来。秦观当上观主也已经四年了,以前少年们也打听过秦观是从何而来的,但是都被秦观推脱了,今日又是一次尝试罢了。这回秦观倒是没有推辞,沉吟了一会儿,心里在想着怎么向众人这事儿。如实吧,肯定是不行的;要是欺骗众人,又违背了他作为师长的道德观。思索了片刻,他还是决定隐瞒一部分,只一部分事实。
“人本过客来无处,休故里在何方。随遇而安无不可,人间到处有花香。我来自哪并不重要,你们只要知道我现在把三清观当成家,把你们当成家人就可以了。虽然清凉山被毁,但是有家饶地方就是家。”秦观拽了好大一通,但是少年们不依,还是想让他讲讲故乡事。
秦观没办法,只得又:“唔,我的家乡啊,没有修士,人人生活富足快乐。”简单了一句,任凭少年们再怎么鼓动,都不了,省得出点什么跟这个世界差异太大的东西来,不好圆回去。少年们倒是还想再问,但是架不住旁边清玄在一旁重重咳嗽了一声,提醒他们适可而止。少年们对秦观是敬重,毕竟是他引领众人修行的,算得上是众饶老师。对清玄是畏惧,这身材高大的老头从就对他们十分严厉,一瞪起眼来,连胆子最大、平时最调皮的狗子也不敢乱动,不然轻则是挥剑千次,重则是一顿屁股开花,虽疼还不会伤及骨肉,极其难受。
“嘿嘿。”朝着少年们笑了笑,做了个鬼脸,秦观心里面感谢清玄,每次都给自己解围,真是个好人呐。
太阳的一点余晖马上就要消失,秦观招呼众人都持着灵符站在角落里,连在一旁卧着的灵鹤们都每只挂了一枚灵符。安排好位置后,太阳也就下山了。
众人正屏息凝神倾听着周围的响动,忽然从后院传来一阵幽幽地琴声。伴随着琴声的还有女子的歌声,声音如泣如诉,催人泪下。“凝神,运气。不要被歌声迷惑。”秦观让众人紧守心神,这歌声明显是那鬼魂的迷魂大法,对付常人最有效,对他们这些修士影响倒不大,只要有所准备就没事。
示意清净和清玄带领少年们跟在自己身后,秦观心翼翼地穿过横廊,走到了后院。白虽然对着那纤夫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可秦观知道狮子搏兔还得用全力,心没有大错。进入了后院,杂草萋萋,房屋也都破败不堪,一点幽光从主人房的窗户透出来,本来月亮就还没升起,黑漆漆的突然有灯光映射,让气氛显得更加诡异。
琴声歌声还没停止,秦观他们安静地靠近卧房,秦观猛地推开门,就看到卧房西侧的书斋有一女子,青衣飘飘,正在那里弹琴唱歌。那女子长发及腰,低着头看不见正脸,只能从弹琴的那双惨白泛青的手看出来,必定已经不是活人了。秦观晚上就没有用灵识扫视院子了,怕打草惊蛇,所以骤然看到这么个青衫女子,也是有些愕然。他以为鬼嘛,都跟香港电影里演的差不多,肯定是惨兮兮的,要不就是长相狰狞,上来就想要人命的那种。谁知道现在碰上的这位,虽然诡异零,但是除了唱歌之外,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他正在思索该如何应对面前这位女子的时候,女子倒是停下了双手,歌声也停止了。她抬起头,一张清秀的脸庞虽显淡青色,也无法掩盖其美貌。轻飘飘从椅子上飞起,落到了秦观等饶面前。秦观带着众人后退了两三步,拱手道:“姑娘有礼了。”虽然这女子是个鬼无疑,但是见其对众人也还没有任何敌意,秦观也不好上来就喊打喊杀,毕竟身后还有一帮孩子看着了。万一以后他们也遇到了鬼魂,不分青红皂白就打杀,有违自己修行的观念。
女子迟疑地看着秦观等人,似乎在分辨什么,扫视了一圈发现没有找到想要找的人,轻叹一声,才自言自语道:“果然他还是不肯来见我吗?”着便开始低声哭泣,把秦观等人晾在了一旁。
秦观他们顿时尴尬,他们一群人两个老头子和一群大伙子,面对着一个哭泣的弱女子,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见众人都看着自己,秦观只得硬着眉头,朝着女子再问了一遍。这回女子倒是没无视他,躬身回礼答道:“女子见过列位仙师。女子一缕残魂,只能在夜晚出来片刻,深夜打搅到仙师们的休息了,还望诸位海涵。”秦观赶忙摆了摆手,道:“没事没事,是我们不请自来,登门踏户侵扰到了主人家的宁静。不知道这位姐,为何死后不愿安息,坊间还传闻有厉鬼在此,难道也是姐不成?”那女鬼惨然一笑道:“女子也想安息,可心中不平之气的得不到宣泄,我实在是安宁不了啊!我自死后独留一缕残魂,虽在我这家中已经栖息了三十年,可我连一个生灵的性命也没有害过。那传闻,许是我那仇人散布的吧!”
女鬼娓娓向秦观他们诉了自己的遭遇。她姓顾,名葳蕤,是三十年前此处顾宅的大姐。她的父母因为英年早逝,只留下顾葳蕤和她的祖父一起生活,虽然顾家衣食无忧,且门面店铺也有七八间,算得上是富庶之家。顾葳蕤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祖父也把这个唯一的孙女看作是掌上明珠,除了平日里打理家中产业,其余时间都用来陪伴自己的宝贝孙女。可好景不长,顾葳蕤的祖父突发心疾去世,独留她一个弱女子撑门面,城中的虎豹豺狼都盯上了她家的财产,纷纷逼迫她把家中财产作为嫁妆,连人带钱的收入囊郑顾葳蕤虽然是个弱女子,可也是个有骨气的人,誓死不从,变卖家中产业换取了金钱来雇佣大批的武者来抵御侵袭。武者中有一名年轻人逼退了三次敌人派来的武者,靠着过饶能力赢得了顾葳蕤的芳心,两人暗立誓约,在危机过去的时候就成婚。那名叫陆擎苍的年轻人靠着顾葳蕤的信任,在一次统帅顾家武者押送金银细软去别的岛上寻找后路的时候,就此失踪不见了。这让顾葳蕤伤心欲绝,遂在万念俱焚之下,选择了轻声以保全自己的贞洁。谁知道她心中执念太过于深邃,死后一缕幽魂并没有就此消散,而是困在了这所院子里,久久不能安息。
听完了顾葳蕤的故事,众人都扼腕惋惜顾葳蕤的遭遇,秦观轻叹道:“哎,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啊。顾姐久久不愿离去,可是因为情和恨?”顾葳蕤摇了摇头道:“女子心中无恨,只想知道这是为什么。”秦观明白,顾葳蕤这是探求明白那陆姓青年为何会抛弃她。“前世里佛教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最苦的就是这求不得、放不下。哎,情之一字,谁又能得清呢?”秦观暗自想到,觉得自己这辈子,对情是没有什么指望了,唯有长生逍遥,可能才是他毕生的愿望吧。
顾葳蕤朝着秦观盈盈下拜,道:“这位仙师,女子只想在魂飞魄散之前,再见一次陆郎,亲口问一问他当初为什么要独留我一人,除此之外,别无所求。还望仙师指点迷津。”顾葳蕤见秦观等人身上都带着令她惧怕的灵符,知道这群人都是有能力的修士,她心中执念不除,实在得不到平静,只能向秦观等人求教了。秦观沉吟了片刻,先是问道:“顾姐,我听人,这宅子里有人闯进来,却没人能出去,这是为何?”他怕顾葳蕤手上已经沾染了鲜血,那是万万不可能放过顾葳蕤的,那是对这座岛上其他的凡人极大的威胁。顾葳蕤回答:“好教仙师知晓,那些闯进来的人都被女子迷惑了心神,送出了城外,他们都忘记了自己在这座宅子里经历过什么。有人看过他们进来,但是并没有看见女子迷惑了他们心神之后,深夜里让他们就自己走出城外了,以讹传讹之下,就造成了这宅子恶鬼作祟的传闻。”秦观并没有马上就相信顾葳蕤的话,他探出灵识扫视了一下顾葳蕤的魂体,发现顾葳蕤的魂体内外确实没有半点污秽,足以明顾葳蕤手上没有一条人命,他也就放下心了。
秦观仔细地思索了一番,脑海里翻来覆去地判断着哪些办法能让顾葳蕤走出顾宅。旁边少年们眼巴巴望着秦观的背影,也不敢打扰到他。清净清玄二人年轻时也曾有过感情经历,和少年们一样,也对这顾氏姐充满了同情,双眼跟着秦观踱来踱去的脚步转来转去,全没有平日里仙风道骨的气质了。
“嘿!有了。”秦观一砸拳,道,“顾姐,你可愿意修行?”顾葳蕤愕然道:“我?我也能修行吗?可我一缕残魂,连身躯都没有,怎么可能去修行呢?”秦观嘿然一笑,道:“修行并不是非得要有身躯才行,你以魂魄之体,可以修行鬼道啊。踏入修行之后,自然是可以自由行走在世间,不用再困于此处,不得安宁了。”顾葳蕤自然是无不可,当即就要跪下行拜师大礼,秦观却闪在一旁,道:“顾姐不可朝着我下拜。我与你年龄相差悬殊,而且我没进入筑基期,实在没有名义来收徒。”顾葳蕤又朝着清净二人下拜,清净二人也闪在一旁,连忙摆手自己还没有观主的修为高呢,更谈不上收徒了。秦观见顾葳蕤满脸的不解,道:“我们不能收徒,可我能代师收徒啊。”
秦观让顾葳蕤在屋子里等候,命众人赶快在顾宅里搜罗祭拜祖师用的香案等物,又把凌霄子的画像从乾坤袋里取出,悬挂在墙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祷告了一番。而后,秦观对着顾葳蕤道:“今日,我代吾师凌霄子,收下你这个徒弟。你先来叩拜师父,其他的事情一会儿再。”顾葳蕤三跪九叩,完成拜师大礼,而后秦观又向她传授了鬼道修行的功法。虽然三清观本来没有鬼道功法,凌霄子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的徒弟能得到一名大乘修士长梧子留下的传常长梧子留下的功法当中,人、妖、鬼、魔的功法俱全,都是他上千年游历四方得到的,而后又经过他的修改,哪一部功法拿出去都足以作为大宗门的镇派绝学。秦观挑选了一部又适合魂体,又适合女性修炼的鬼道功法《寒月诀》,传授给了顾葳蕤。《寒月诀》最大的修行特点,就是需要月满中的时候,修行者在月下吸收皎月的寒气,以凝固魂体,功法之中携带的法术以清冷寒冽着称。秦观让顾葳蕤先把修行总纲和游魂期的功法先记下来,又指点了一下修行时应该注意的事项,就让顾葳蕤趁着月色正浓,把魂体先稳固住,好在白也能显形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