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透额罗（三）
“琦璜是否是……钟情周家大公子呢？”从琦璜房中出来，吴夫人忧愁地问身侧的侍女昭阳。
“婢子认为……婢子斗胆猜测……”
“没什么斗胆的，你和琦璜相伴长大，最了解她，直就好。”
“是。婢子认为姐是钟情周公子的。但姐性子倔强，怕是羞于开口。”昭阳轻扶着夫人。
“琦璜早就到了婚嫁年纪，是她自己胡闹，非要为自己做主，结果从来也不上心。周公子青年才俊，确实是佳婿首选，但他和老爷兄弟相称，这琦璜与他的辈分……”
“辈分倒也好，毕竟无血缘之亲。只是姐的性格，嫁入周家，只怕周府也要翻地覆了呢。不过……周公子想来也是疼姐的，必不会让她受委屈。”
“老爷和我都更希望琦璜能有一位入赘的夫婿。现在看来，若是琦璜对周公子真的有情，他们的婚事却也不是难办。”
“是了，但凡逆了姐的心意，以姐的性格，强迫只会让姐的态度更加强硬。”
“唉，作父母的可真是为难啊，毕竟是最亲的女儿，琦璜她的性格又与一般女子不同，还是尽量顺着她的心意来吧。”
昭阳与夫人谈着，不自禁地想起她与琦璜第一次看见周瑾然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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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她们年纪尚，正在花园里玩耍。偶然间在花园一角，发现了一只受赡野兔，琦璜就将夫人给她的名贵的披帛扯下来，坚持要给园中的野兔包扎。她和其余的侍女急忙上去阻拦，又怕冲突之间伤了琦璜，故不敢使全力。
琦璜抱起野兔左右躲闪，从回廊蹿进了前厅，她们跟着追了过去，却正巧撞见老爷与周家新接班的少年当家在议事。
听当时周府丧主，服丧期刚满的周家大公子无暇消沉，就开始了走亲访友，议论商路，将前段时间搁置的家业重新运行起来，作为一个年纪尚轻的少年郎，这确实难得。
眼见着琦璜冲进了前厅，她和几位侍女在身后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却看到坐在侧席的少年公子愣了愣，然后笑了。
琦璜衣角全是泥巴，手里用淡色的披帛包着一只兔子，冷着脸站在前厅，看看吴老爷，又看看忍笑的周公子。
“贤弟见笑，这是拙女琦璜，从无法无，谁也管不了。”老爷脸色微红，对周公子完后，又招呼琦璜，“这是你周叔父。”
“不必，琦璜姐的年纪，称呼兄长即可。”少年公子忍住笑，正色道。
眼见着琦璜还是瘪着嘴不话，脸似有愠色。昭阳和几位侍女偷偷商量着准备把她领回来。却见琦璜径直走到周公子面前，把野兔塞给他，:“能帮兔子包扎一下吗。”
昭阳和其他侍女惊慌失措，跑上厅来拉住了琦璜。
“琦璜！怎么如此无礼。”
吴老爷面色绯红，起身斥责道。
“不碍事的，庆英兄。”周公子看了看怀里的野兔，又看了看旁边冷着脸的琦璜。无奈地笑笑。他犹豫了片刻，轻抚了一下女娃娃的脑袋。
琦璜往后退了一步，拿沾了些泥巴的手摸摸头顶。默不作声地在一旁看着周公子为兔子包扎。
等到周公子将包扎完毕的野兔郑重地交还到琦璜手中时，昭阳看见周公子的衣袖上也沾满了泥巴。琦璜接过野兔，郑重地回了一礼:“谢周公子。”完扭头，看看吴老爷羞愧的脸，扬着头回到了昭阳的身边。
“贤弟莫怪，我让人给你换套新衣裳，这个丫头真的该好好教训一下了！”
回房更衣的路上，琦璜低头撅着嘴:
“他刚刚笑我了，那就得帮我包扎兔子……”
昭阳捂着嘴笑了，琦璜回头瞪了她一眼，大眼睛圆溜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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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什么了，这么高兴？”吴夫人在一旁问道。
“婢子只是想起姐孩童时期的趣事了。”
“琦璜幼时顽皮，长大了脾气愈发的强硬，无论年岁多少，都是不省心的人啊。”
“夫人，真要把姐嫁出去了，您舍得吗？”
“怎么舍得啊，就她这么一个亲生的骨肉。但……老爷和我也不能留她一辈子啊。”吴夫人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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囤积丝绸的私人大作坊被发现后，大批丝绸涌入市面，总算是缓解了前段时间丝绸紧缺的问题。周吴两大丝绸商户的压力一下了很多，吴老爷心情大好，在家中设宴招待四方好友，宴会持续几不断。
琦璜从宴会第一起就躲得远远的，她讨厌纷杂的人群和众多表亲的登门拜访。奶娘怎么劝都不动她，也只好作罢。
席间宾客谈地，话题逐渐倾向了近来流言纷纷的北方动乱。
“不太平啊，北方的迁徙流民在常州竟然也能见到了。”
“太苦了，安宁了那么多年，如今这个场面真是不忍卒视。”
“中原民怨不断啊……”
“哎，留心，席间不谈那些。”
“是，朝廷也在征兵，边疆安定，国内才能稳得住。”
……
周瑾然在席间默然不语，实则没漏下一句关于国内局势的讨论。席间觥筹交错，话题逐渐升温，转向了莺歌燕舞，美酒女色种种。周瑾然离开了坐席，心中已有了盘算。他独行了一段路，敲定了主意，向着吴府的一处避风亭走去，崔冀正在等候他。
等转到避风亭的正面时，他才发现，崔冀身旁还坐着个巧的人儿。
“周公子。”琦璜站起来，大方地行了个礼。
“崔冀在慈候公子，正巧碰到琦璜姐，姐给崔冀一顿好骂，是崔冀唐突，恬不知耻的硬要和姐待在一个亭子里。公子，给崔冀理啊。”崔冀笑着求周瑾然。
琦璜脸一红，但仍不服气地微别着头。
“透额罗还喜欢吗，嗯？琦璜？”周瑾然看着琦璜粉白的脸，心里暗笑，这娃娃神情这么多年不会变的吗？
“周公子……有心了。”琦璜拗着头，望着避风亭旁的景色。
崔冀拿眼神示意周瑾然的动作被琦璜回头时恰巧看到了。她心中的闷气又上来了。脸色越发的不好看。
“在这里吧，无妨。”周瑾然看着琦璜气得红霞一般的脸蛋，哭笑不得地摆手，让崔冀留下。
“是呢，崔冀愚钝，姐好歹也是公子的侄女，无所谓回避。”崔冀打趣道。
琦璜感觉自己的脸颊已经烧得滚烫，但还是硬着头皮留了下来。气都受了，也得有些补偿才是，她恨恨地想，倒要听听他们平日里都在忙些什么。
“崔冀，你回去将府里派去中原的丝商都分批撤回，让他们回府里修整一下，然后南下向泉州福州做丝绸生意吧。”
崔冀收敛了笑容，略微带些疑惑地问:“公子此举，可是深思熟虑之策？”
“是。”
“公子即刻便要唤回他们吗。”
“今日回府便要修书去，刻不容缓。”
“公子，”崔冀正色道，“三思啊，这一回，周府损失可不是数目。崔冀也曾听闻中原起起伏伏，似有隐患，但万一只是流民缺乏调度所引起的暂时性混乱……”
“那周府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了。”周瑾然不动声色地，“今晚唤回丝商的事照办不误，不得耽搁。”
“……是。”
“还有，过两你吩咐管事，让他和我二弟暂代周府事宜。你我二人北上一趟。”
“公子，路程车马劳顿，周府如今又家业庞大，您这是何苦呢。”崔冀满面愁容地望着自家公子。
“道听途不如亲眼一见，大唐已有好些年没有像这样动荡了，匹夫有责啊，若是中原北部真起狼烟……”他轻叹，“南地各州也好有尽力的准备。”
“我也去。”在一旁沉默许久的琦璜冷不丁冒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