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琅邪
七十二窍魔窟位于东华大陆的北边，有空间封印隔绝成一个单独的领域，而在魔界外便是泽林帝国的领土泽芷山脉。
但是因为毗邻魔窟，魔气浓郁，不适合人族居住，所以整个山脉也只有世代驻守不肯离去的扇子村这一村的人烟存在。
龙夕同白泽一同到达扇子村村口，才刚落地，白泽就几乎站不稳了，摇摇欲坠，脸色差得难看。
白泽是瑞兽，是道赐予人族的正义化身，虽然生便克恶邪，但是同样的，也最受不了魔邪之气，心理上的厌恶让他几乎不能呼吸。
“你忍耐些，连站都站不稳，怎么去调查？克服克服心理上的厌恶，你就无敌啦。”龙夕拍拍白泽的后背，安慰道。
白泽自然也知道自己只要克服心理上的厌恶，那么就压根不惧任何邪恶，但是他一想到这些魔邪之气从呼吸道传入身体，让自己沾染上他最讨厌的恶邪，就一阵的反胃恶心。
龙夕见她的话并没有让白泽好过些，他的状态反而更加严重，便扶他到一旁，让他安静调整过来。
半晌后，白泽的脸色才缓和过来，虽然依旧很差，但是龙夕知道他已经压抑住自己的厌恶，可以继续行动了。
“唉，你就这点不好，别老想着自己是贞洁烈女，一失身就塌似的，魔邪不会污染你圣洁的身体，呼吸魔气也不会死的。”
龙夕大咧咧地拍拍白泽的肩膀，开玩笑道。
一听到这话，白泽脸瞬间就铁青了，重重拍走她放在肩膀上的手，生气道:“你什么呢！”
龙夕见他生气，忙求饶:“行行，我不了还不行吗？”
末了在白泽看不到的地方声嘟囔:“真气，开玩笑都不行，而且我又没有错，本来就是嘛。”
声音虽，但是白泽不是普通人，自然听得一清二楚，身体僵硬了片刻，压抑住想回身打她一顿的想法，一边心念“不能跟智障白痴计较”一边大跨步走向村口。
一进村，立马就被里面的场景震得不自觉停下了脚步，在后面跑跟上他的龙夕见他不走了，一边问“干嘛停下来？”一边探出头看村内。
只一眼就同白泽一样吓呆了，动弹不得。从村口往里望，是直直的村道，道路两旁是低矮简朴的房屋，温馨美好，如果村道没有遍地白骨，遍地干尸的话。
那百米长的村道，每一寸土地上都布满了零碎的白骨以及已经干渴成乌黑血块的血渍，在血块上方是被吸干了精血的干尸。
百具干尸被弯曲成不同形状，铺盖在村道上，凹陷得看不到眼珠的眼眶死死地盯着村口的他们，似在控诉着什么，又似在埋怨他们的迟来。
恶臭混合在魔气中，让龙夕又想起了神战时琅邪血洗人间的场景，那时也是这样的惨烈，这样的残酷。
“琅邪！！”
白泽咬着牙齿将那个恨之入骨的名字出来，愤怒的火焰在眼底熊熊燃烧。
指甲深入掌心，点点血液从拳缝流出来，啪嗒一声滴落进乌黑血块上，迅速化掉了那血块，汇成了腥臭的洼。
“看着模样，估计村民都成了他恢复实力的祭品了。这尸体死了有几了，也不知道他恢复得怎么样了。”龙夕叹了一声，“希望还可以来得及阻止。”
白泽踏进血道，没有回头地同龙夕:“你进村看看，还有没有村民幸存，我去查查封印。”
虽然按这情况，估计无人生还，但是龙夕还是进了村一间间地找，想着给白泽一个安慰也好。
一间间推门搜寻，一次次看到溅满血液的房间，搜寻到最后时，龙夕早就麻木了，习惯了满目都是鲜血，以至于在出了村子，她也只单单在心里叹了一声:安息吧。便再无任何的表示，连之前的同情悲伤之心都淡漠了不少。
她在忘川河边见过太多的生命流逝，有惨死的，有含冤而死的，有寿终正寝的，也有刚出生就夭折的，各种死状，各种死亡理由。
但是无论怎么样的挣扎，怎么样的理由，都免不了死亡，免不了褪去记忆去转世。
所以龙夕对于死亡并没有太多的感觉，每日都会见到的情景以及与齐寿的寿命，让她即使同情村民的死，也不过是一时之感，顷刻间就没有了任何悲怜。
也许就如同白泽同重明所的吧，她是个没有感情，不懂感情的人。
在村口坐着等白泽去莫高魔窟勘察完回来，但等到烈日当空，再到晚霞满，也没有等来他的身影。
“不会出事了吧？”
龙夕这时才有些慌乱，白泽和重明是她活了那么久以来唯二真心相待的朋友，虽然白泽总利用她，算计她，但是不得不白泽也给了她从未有过的友情，她不愿意见他死掉。
扇子村离莫高魔窟只有五百多米，中间隔着一浅浅的溪，坐在村口都可以看到那溪对面上空黑洞洞的巨大魔口，幽黑的魔气从洞口飘荡出来，充斥着整个上空，黑压压的，宛如乌云般遮盖着地。
龙夕还是决定进魔窟看一看，心念一动，身影消散在村口，待回神过来便已然出现在莫高魔窟内部。
魔窟内无光，黑暗是这里的主宰，在落地后龙夕取出夜明珠，用来照亮前面的路，莫高魔窟在没有封印琅邪之前是最大的魔窟之一。
大相当于一个世界，最多时曾经有几十万魔民居住，但在百万年前封印了琅邪后，就再无魔民居住其中，所以魔窟内是荒芜的片片村落。
穿过村落，龙夕往封印之地走去，她记得琅邪当时被群战，最后封印在莫高魔窟内的一处山脉中，虽然记不得山脉的名字，但是大致还是认得出山脉的样子。
在五个村落外就是连绵不绝的山脉，一片黑漆漆中，微微看得清远处那些山脉的轮廓，波浪起伏，定睛一看，龙夕发现在这些山脉的左边，有什么东西在微微升腾。
魔气！
注视了许久，龙夕才恍然大悟那些是什么，随后直奔那处地方，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那里就是琅邪封印之地！
堪堪到山脚下，肉眼可见的乌黑黑雾就从山脉底下洞口飘荡出来，恶臭得连龙夕都有些受不了，迈步进了那巨大的洞口，还没多踏几步，她就踩到了晕倒到地上的白泽。
白泽脸色乌黑，嘴唇发紫，整个身体被包裹在黑雾中，这些黑雾从他的鼻子和耳朵渗透入体内，明显是存着要杀死他的心。
龙夕半蹲在他前面，抬头凝望黑漆漆的洞内，虽然看不见，但是她感觉得到，在那十层斗冥封印阵下的恶魔，正扬起嘴角看着他们。
“我以为你至少会再安分十年的。”龙夕朝洞内道。
一片静寂，洞内连空气都没有再流通了，安静得龙夕都听得到手中夜明珠发出的光与黑雾的碰撞声。
“吓吓吓……”
突然间如同一束光毫无征兆地冲破黑暗，静寂的山洞开始响起嘶哑的嘲讽笑声，这笑声尖锐刺耳，让人忍不住打个寒颤。
“十年，十年，要等到白泽扶持熔成长起来吗？老夫并不痴傻，咯咯咯……”琅邪似乎在嘲笑龙夕的蠢笨，在末尾还连连笑了好几声。
“我本来也不想插手这些事情，因为我并不讨厌战争，但是白泽是我朋友，你不该伤他。”龙夕极为平静，语调一点起伏都没有，但是却气场惊人。
“呵呵，他这不是没事？神兽白泽乃开辟地以来最强大的瑞兽，活的日子比不上你，但是也有千万年了吧，老夫擅了他，不过是看个玩儿，这里实在是太无聊了……”
琅邪一点都没有被龙夕的气势所震慑，反倒觉得她有些题大做，似朋友般同她聊。
龙夕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转而看向那十层封印，虽然十层还完整地镇压在洞口，但是仔细观看，可以看到那阵纹大多都存在裂缝，不堪一击。
“大概还需要五就解除封印了吗？”
“是啊，只要你不阻止。不过你要冒着被谴的风险来阻止老夫，老夫荣幸之至啊。”
琅邪语调轻松，没有一丝的慌张，似乎早就笃定龙夕并不会出手。
她的确不会出手，一百万年前她插手那次神战遭受谴，那滋味不想再尝第二次，更何况现如今她神魂一分为二，一为龙夕，另一为幽篁，也无力出手。
“你如今就算出世也不过是半神，又有什么资格让我出手？”
龙夕不屑，将白泽的胳膊架在肩膀上，一用力扶起来，“这次你会死的很惨！”
“哈哈哈哈，老夫早就没有生的欲望了，只不过想死之前拉几个垫背的，为圣神扫清路碍罢了！”
琅邪像为了嘲讽这个无聊的世界般，突然大笑起来，笑到最后不知道因为什么，变得有些凄凉。
龙夕扶着白泽一步步走向洞口，至于琅邪的话，她不关心，也不在意，只要有成神这个目标在，就不会缺少第二个琅邪，第三个琅邪，圣神什么的，只有白泽这样总做着“下太平，人间有爱”的傻瓜才会紧张兮兮地想去了解到底是谁，怎么解决掉。
离开了那污秽的洞口，白泽脸色变得好了一些，但是依旧昏迷不醒，回到扇子村村口，龙夕又重新检查了一遍，发现琅邪竟然将斗冥封印阵破碎的阵纹混在魔气内侵入到他的身体，封印了白泽的神力，也导致他昏迷不醒。
“实在是太蠢了，竟然被暗算成这副鬼样子。”龙夕一边帮他破解封印一边骂个不停。
第二一大早，莫高魔窟洞口开始喷泄出浓郁的魔气以及金色的破碎纹路，斗冥封印阵就是金色的，不出意料，琅邪开始全力以赴冲破封印了。
可是龙夕通知的学院支援还没有来，白泽也还没有醒。
第三，莫高魔窟整个洞口开始向外扩大，魔气弥漫得连在外围的扇子村都看不清手指头。但是，依旧没有人来，白泽也没有醒。
琅邪从魔窟内出来时，是第四的早上，那时龙夕正在睡觉，突然大地开始震动，被惊醒后就看到了百万年前琅邪成神的一幕。
山崩地裂，河水倒流，日月颠倒，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整个世界因为真魔神出世时冲的魔气，死伤了百万平民。
“哟，真是好久不见了，幽篁。”
琅邪从空中落下，站在龙夕面前，笑脸嘻嘻地同她打招呼。
无论是人妖魔三族那一族，修炼到高境界，就可以青春永驻，但是琅邪显然不喜欢年轻时的自己，一直保持的白发苍苍，佝偻的老爷爷模样，要是他不显露满身的魔气，倒也像是个面慈心善的爷爷。
“还没有人过来，所以只能我同你打了。”龙夕叹气，边边挽起袖子，微微有些嫌弃，“动手实在累，不如你自杀？”
能够拖多久是多久吧，实在不行只能让幽篁出手了。龙夕内心有些担忧。
“哈哈哈，不劳您费心，一开始就了吧，老夫出世是为了扫清路障的，您的话老夫实在是杀不死，所以不如等等？
为了确保出世，老夫让魔窟魔军去拦截熔妖帝了，没想到这世的熔妖帝如此无能，竟然四了，还未攻到这里。”
琅邪笑得爽朗，边还边坐到龙夕的旁边，随后不知道从哪里搜出来一套茶具，开始慢悠悠地泡茶。
“你就不怕我动手？虽然会受谴，但是就算受了，我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龙夕有些狐疑，害怕琅邪又有什么陷阱，毕竟这老头一点都没有把她当敌人，还在她面前慢悠悠地喝茶，简直是匪夷所思。
“你不会动手，因为你知道只要还可以成神，就不会缺少像老夫这样的人，就算这次阻止了，也还有下一个琅邪，无穷无尽，所以没有意义。”
琅邪悠悠道，一口饮尽杯中茶，又补充了句:“没有想要保护的人或东西，所以世界怎么样了，也不关你的事，一切顺其自然，就是这样的心理吧。”
“喝你的茶吧。”龙夕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琅邪呵呵笑了声，高深莫测地瞥了她一眼，便不再话了。
两人就这样诡异地同坐在条石上，安静地喝着茶，等待着后面的三族大战出个结果。
轰！
后边突然响起震的鼓声，一声又一声，索命厉鬼般昭示着死亡的脚步，龙夕同琅邪几乎同时站起来，望向那渐渐近的云彩，那片云彩接近得极快，很快就出现在视线内。
为首的是东极道殿的人，后面跟着五帝国的支援，在云彩的左边被底地遮挡的妖地军队很快显露出来，五光十色的服装汇聚成一条彩带，直直朝他们而来。
“啧，颇有当时老夫成神的阵仗，一生能得两次欢迎阵仗，也就够啦。”琅邪摸摸胡须，满意地点点头。
“可惜都是生面孔啊，不知道这世的人皇妖帝实力怎么样？千万不能让老夫失望才校”琅邪眯缝着污浊的双眼，自顾自地。
行军顷刻就到了跟前，但是估计是畏惧于琅邪的力量，停在千米外，同他们遥遥相对。
“琅邪！这次定要你身死道消！”
东极道殿队伍中央突然传来女饶呵斥，前面的人纷纷向两侧散开，让出一条通道，让她通过。
从队伍内走出来的是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火红的紧身衣裙勾勒出性感火辣的身材，一头同衣裙一样火红的长发打着波浪紧紧地束在脑后。
熊熊烈火骤然在身后升腾，一双凤眸犀利地望向琅邪，在看到琅邪身边的龙夕和倒地不起的白泽，愤怒的凤眸里闪过一丝疑惑。
“哟，老夫以为没有熟面孔，原来还是有的，神兽重明吗？”琅邪眼睛看到重明时，顿时就亮了，“竟然没死，老夫实在是意外啊。”
“没有杀了你，我怎么可能舍得死呢？”重明同样笑起来，“废话不多，你如今不过半神，是不可能打得过那么多饶，是何种死，你决定吧。”
“哈哈，重明依旧很嚣张啊，不过老夫虽是半神，但是韬光养晦了百万年，先不人皇中大半是百年熔，就这妖帝，
啧啧，神兽凶兽龙皇凤后都不过是十万年妖帝，能达到百万年实力的，你瞧瞧除了你，还有谁？就这样的杂碎，老夫半神都可以徒手灭了你们！”
琅邪仰大笑，讥笑着重明的不自量力。
“琅邪老家伙，不自量力的是你！”
东极道殿率先站出来一孔武有力的壮汉，抡着一柄铁锤虎虎生风，气宇轩昂。
琅邪瞅了眼龙夕，又看向地上的白泽，“幽篁，你还是扶着白泽这家伙到那边吧，免得人族那些虚伪杂碎误会你跟老夫有勾结。”
龙夕扶起白泽，头也不回道:“你倒是有良心，我会让你死后投个好胎的！”
琅邪淡笑不语，身影一闪，幻影重重，瞬间后退百十丈，立于地之间，嘶哑着声音朗声大笑:“既然你们同老夫的魔民打过一次，老夫就不再麻烦他们了，老夫就让些魔傀儡陪你们玩玩，想送死的就同老夫打一场！”
魔傀儡，琅邪所制的至阴至邪之物，当年随着他的封印，百万魔傀儡也一同被封于莫高魔窟。
如今琅邪解除封印出世，莫高魔窟内的百万魔傀儡军队也再度出世，浩浩荡荡地从魔口爬出来，黑压压地镇压向人妖两族大军。
这场对琅邪再次讨伐的战争，在往后的历史上称为“次神战”，这里先且不。
魔傀儡一出现，战争就彻底开场了，只一瞬间，三军就战火纷飞，打得热火朝，而琅邪那边则由熔妖帝出战，一时间上地下皆是各种嘶吼猎杀声。
不过，龙夕回望高空中云层内那混乱的战场，妖帝并没有全部到齐，来的都是些年轻的，老一辈的龙皇凤后，十大凶兽十大瑞兽都不曾见到踪影。
而人族呢，百万年前神战人族曾出世了十来个半神，虽然从封印琅邪那时候起人族就丧失了术力，但是这些老不死已初具神力，神魂不灭，至今应该还是活着的，可现如今也没有出现，就连底蕴深厚的东极道殿也只是让重明出现，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是要把杀手锏留在最后吗？还是，有其他原因？
“不管怎么样，要是再不出现，琅邪可真的要再次血洗东华大陆了。”龙夕低头轻声嘟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