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78章 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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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子连赢了两日,漂了,在旁人的教唆下,压了两把大的,不但将赢来的钱都输了回去,就连他爹给他留下的家当,也给赔了个底朝天。
没了法子,他只得按照马哲的指点,去找忠叔。本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想不到忠叔居然真的答应了,而且答应得极其痛快。
要知道,他可是一个赌徒啊!借他钱,还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可忠叔呢,掏钱如此爽利,他不可疑谁可疑?
成子笑着收好钱,拍着胸脯保证道,“叔,您放心,等我翻了本,一定连本带利还给您!”
“你小子,我还不了解吗?十赌七输,翻本是不指望你了,趁机交好几个管事的亲戚,才是正事。”
嘿!这话里话外的,不是让他故意输钱给人家,好拉近关系吗?都是狗蛋用过的招数了。
心里吐槽归吐槽,成子的脸上还得掬着笑,拍马屁道,“还是忠叔有见地。”
对于成子的听话,忠叔满意地点点头,话锋一转,“近来你要小心些,听说西跨院的那位一直往老爷书房跑,说不定是想对付你呢!”
老乌龟又来挑拨是非了。
成子在心里大骂:对付你大爷的!也不看爷是谁的人,即便对付你全家,都不会对付我,嘿嘿,看我怎么耍你!
“我听大麻说,”大麻小时候得过天花,虽然命大,逃过了一劫,却是落下了一脸的麻子,怕被主子嫌弃,就被安排来巡夜。
别看他长得寒碜,但是他的亲弟弟却是一点都不寒碜,人也机灵,入了周管家的眼,让他在三堂伺茶,因而小道消息特别多。
“他说什么了?”忠叔急切地问道。
“他说,最近那个毒妇日日都会来,每次谈话的时候都会将书房的门关上,谁都不让进。他本是要去伺茶的,也被堵在了门外。”
这不是说了跟没说一样,什么信息量都没有。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两人的谈话内容一定是机密。
忠叔皱着眉,沉思了一会儿,才故作关心道,“成子啊,看你眼圈那么黑,这阵子巡夜怕是没睡好吧!”
“可不是嘛!”成子吐起了苦水,“刚开始的两天是最难受的,白天睡不着,晚上又直打瞌睡,太折腾人了。”
“可别把身子给弄垮了。叔替你找管事的疏通疏通,让他把你调到早班,在老爷面前得脸的机会也多些。你可不能丢了叔的脸,起不了床,点卯迟到啊!”
能不用熬夜,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成子嘿嘿笑了起来,“忠叔,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忠叔语重心长道,“既然要调到早班了,对于西跨院的那位要多上些心,别被人阴了都不知道,知道不?”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吧!
什么怕他身子垮了?
什么让他多得些脸?
说到底,不就是要他当探子,去探听西跨院的那位的消息吗?
为了这个,连之前借他的钱都不要了,甚至还替他倒贴钱。
成子心里鄙夷,脸上却是露出一副感动的样子,拍了一箩筐的马屁。
忠叔的效率很快,当晚,成子就收到了伍长的通知,今夜不必巡夜了,从明日开始就去值早班。
所有巡夜的,几乎都盼着能被调去值白班。成子这小子才值了几天晚班,就咸鱼翻身了,让他们这群干了五六年的老人,心情复杂起来。
沐浴着各种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成子不免得意起来,走路都带着风,可是干了没两天就不得劲了。
在忠叔的有意安排下,他被安排在了书房门口,时不时有人经过,其中有端茶倒水的小厮,有打扫卫生的仆役,还有来请示的衙署吏目,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别说是偷懒了,就连站歪些都会被伍长训斥一通,哪有巡夜自在啊!
一天班值下来,腰酸背痛腿抽筋。幸好吃着公主给的药,别说,药效那是真的好,胸口的疼痛比之前好多了,不然,他都不知道能不能撑下去。
一回到屋里,他就蹬掉了鞋子,如同一滩烂泥般瘫倒在了床上,一动都不想动,想不到还有不长眼的来敲门。
成子一点要起身的想法都没有,不耐烦地喊了句,“谁啊?”
“是我。”忠叔推门而入,瞧见瘫倒在床上的成子,嗤笑着摇了摇头,“天没黑,怎么就躺下了?”
若是别人,成子才懒得搭理呢!一见是忠叔,方才爬了起来,殷勤地给他倒了杯水,“叔,您来了啊!”
来得还真勤快啊!
忠叔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差点没吐出来。这茶倒是好茶,毕竟成子他爹以前就是管着茶叶采买的,家里怎会没有好茶?
可惜成子是个懒货,这壶茶都不知道泡了几天了,茶汤都变味了。
忠叔撇了撇嘴,将杯子放下,切入正题,“换到了早班,还适应不?”
“别说啦!这一整天站下来,人被晒黑了不说,我的腿都僵了,不会打弯了。”说着,煞有其事地捶了捶腿。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忠叔勉励了他两句,不动声色道,“今日,你见过西跨院的那位没?”
“有啊!”成子大大咧咧的,一副心无城府的样子,“进了老爷的书房,足足待了半个多时辰才出来。”
忠叔的语调骤然拔高了许多,神情变得激动起来,“他们说了些什么?”
“偷偷摸摸地关着门呢,我又没顺风耳,哪能知道啊!”
忠叔一听这话,正失望着,就听成子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继续说道,“不过,我觉得那毒妇与老爷有一腿!”
忠叔瞪了他一眼,训诫道,“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那毒妇的名声,谁不知道啊,裙下之臣无数,西跨院就藏着好几个呢!而且,我可是有证据的!”
成子在狗蛋的特训下,演技突飞猛进。那眼神,那语气,就跟真的似的。忠叔不由地信了几分,追问道,“什么证据?”
“她进书房之前,衣衫干干净净的,出来的时候,腰侧多了个黑色的手印。您想啊,书房里就她和老爷俩人,这手印不是老爷印上去的,会是谁印上去的?”
为奴为婢的想要爬得高,首要的本事就是摸清主子的秉性。对于老爷,忠叔是了解的。别看他表面上摆出一副刚正不阿的样子,私底下为了讨好上峰,连自己的亲儿子都卖,将他们送去了上峰重修的小书院。
没有名师授课,能不能考上春闱不说,即便考上了,连个帮衬的同窗都没有,真真是将前程都给断送了。
不过,若说与西跨院的那一位有什么苟且之事,他是不相信的。毕竟西跨院的那一位,可曾做过皇帝的妃子,他若与她有了首尾,让皇帝的脸往哪儿搁?
连忠叔都不会干那么傻的事,像他家老爷这般眉眼通透之人就更不会了。
那么问题来了,她身上的手印,到底是怎么来的?
“那手印是什么样的?”忠叔想多问些细节,说不定会有线索。
成子回忆起来,“就是普通的手印,干巴巴的,不像是墨渍,倒像是锅底灰。”
在那个时代,不止是君子远庖厨,有身份的妇人也不会亲自下厨,不然身上沾染了一股油烟味,还得浪费熏香去味。
无羡却是一个例外。但是她的这个喜好,只有自己人知道,外人是不晓得的,忠叔自然不会往那方面想。
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闪过他的脑际,让他的脸色一变。叮嘱了成子一句,让他继续盯着西跨院的动静,就急冲冲地走了,径直来到了三堂,顺着西跨院到老爷书房的那条路,低着头,慢慢地走着。
“哟!忠叔啊!”一个护院热情地向他打招呼,“掉了什么呢?要我叫上兄弟们,一起帮您找吗?”
忠叔本就是偷偷来寻线索的,哪里肯让人参合进来,笑着婉拒道,“别在衣襟上的耳挖勺掉了,小东西一件,能找到是缘分,找不到也没什么,不妨碍你干正事了。”
一听是个不值钱的,护院没放在心上,客气了一句,就去别处巡查了。
忠叔又寻了一阵,在这条路上来来回回跑了三趟,蚂蚁倒是见了不少,至于别的,就没有发现了。
如今只有一处地方没找过,那就是老爷的书房了,要不要冒险去瞧瞧呢?
忠叔纠结了半晌,还是抬腿进了书房。
邢知府放下手头的公文,问道,“是忠叔啊,有什么事吗?”
“是佃户的事。自打横水的匪巢被剿灭后,漏网的成了流寇,洗劫了周边不少的村落,好几家佃户都遭了殃。小的想,要不要给他们减免些佃租,以示老爷的恩泽。”
忠叔躬身答着,颔首垂目的样子看似恭顺,却是在偷偷寻觅无羡留下的痕迹。
飘忽不定的目光,在地上扫了一圈,悄悄上移,最终落在了桌案的一角,只见留有一小撮黑乎乎的粉末,若无意外的话,就是成子所说的无羡身上的黑手印的来源了。
他正琢磨着,要怎么将那些粉末弄来呢,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你考虑得不错,就照你说的办吧!”
忠叔被吓了一跳,立马收敛心神,上前两步,拱手作揖,“小的代那些佃户谢过老爷了。”
他的声音带着颤,听着十分激动的样子,长长垂落的袖口,却在不经意间擦着桌案而过,蹭过了那撮粉末。
东西得手,他也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了,躬身退了出去,加快步伐,如风一般回到自己所住的屋子,将门紧紧关上,这才将抓在手心中的那块沾染粉末的袖口放开,小心地将粉末拍下来,收拢到一张白纸上。
时至酉时,太阳快落山了,光线差了不少。忠叔点上了灯,对着灯光仔细瞧着。那粉末似碳非碳,闻起来还有一股子刺鼻的药味。
难道是……
火药?
忠叔能认得这个,是因为他会算账,去年年末被调拨去清点署库,就见过这玩意儿。不过,署库的库存不多了,只剩下没几斗了,倒是听说西跨院的那位善用火器,手上说不定有不少火药。
莫非……
她就是用火药说动了老爷,将成子他爹的案子给压下去的?
忠叔越想越有可能。
那位的据点在宁夏卫,离赣州可有四五千里呢,火药要如何运过来?几时运过来?运多少过来?若是数量多的话,说不定会扭转浰头的战局。
那可是大事啊,必须要探听详细!
成子就是个护院的,没有资格进老爷的书房,探听不到什么消息,幸好他多埋了几个暗桩。
一个与狗蛋成了牌友,每晚都会积极参与狗蛋攒的局,赌上两把。
狗蛋好吹嘘,时不时能从他的嘴里,听到那位的消息,像是她收了几个面首啊,各是什么来历啊,都有哪些喜好啊……
细微末节不胜枚举,但是对于紧要的事,狗蛋却是口风紧得很。
那人正头疼着,该如何向狗蛋探听火药的事呢,就见他急冲冲地从外面回来,鞋面上沾着的湿泥还未干透。
他刚打了个招呼,狗蛋就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我还有要事向公主回禀呢,这两日的局就不参与了。等忙完了公主的要事,再同你们赌个尽性。”
狗蛋这头,算是这么断了。
胡勒根那头,也没什么进展。亏得忠叔在他身上投了不少心血,特意派了个人,打着安慰他的旗号,想要挑拨他去争宠。
可惜,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让他给那位去送吃食,中途还能被墨竹给截了胡,怪不得被奚公子踩得死死的,翻不了身呢!
不过,却从他的嘴里听到了一个消息:奚公子如今正得意着,说是后日他诞辰,那位要送他礼物。
奚公子的性子,府里的人都知道,吃个茶糕,都得用最上等的茶叶现磨而成的茶粉,讲究得很。
能让他喜笑颜开的礼物,肯定是顶顶好的东西。可也没见那位的人,进出城内的珍宝阁啊,礼物又是从哪儿捣鼓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