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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人情如纸

    “错矣,错矣,哈哈哈哈!我就随口那么一问,你看你,肚鸡肠,走,咱们回吧!”

    郅正听后,惭愧不已,半月前的初一,正好是他意外来此之期,之前根据命案现场判断出那夜是雨、无风。

    可当时确实是昏迷不醒,什么都不记得,结果询问之下,歪打正着,以为是自己书童作案,顿时是羞愧难当,不敢直视孟浪,搂着其肩膀,大笑而去。

    翌日大早,雄鸡一唱下白,县衙派冉郅府送来官凭、官服、佩剑。

    郅正虽然怯于做官,可官服黑红长袍,尽显大汉风流,自然是爱不释手,若论起古代官服,就属秦汉黑红厚重、大唐隽秀大气、大明精致合身。

    郅正立于铜镜之前,束发披袍,黑红交错,随身一转,袍角飘逸洒脱,黄色的袍线仿若夕阳下被渲染的金色海浪汹涌而来,郅正长相本就倜傥。

    再加之官服、汉剑,在原有的书生意气之上,更显威武,只观外表,却是一名文武双全、饱读诗书的少年儒将。

    “爹,孩儿如今也做官了,定不负郅家清廉公正之名声!”

    郅正跪在黑色质朴的木案所供郅都灵位上方,墙壁悬挂的一副汉景帝亲手所绘苍鹰展翅图锦帛前,连磕三头,铿锵有力,郅正的身体虽是郅都骨肉。

    可灵魂却是另外一人,苍鹰郅都之名,汉史留名,乃是世代为官楷模,郅正此跪乃是真心实意,不仅是出于孝顺,更是发自内心的敬佩和仰慕,来此之后,能为郅都之子,也不负此生了。

    “我儿风流,既然官凭已拿,官服已穿,汉剑已配,是为汉庭官差,从此时刻牢记家训,不可辱没了先人,我儿功业名声虽未达到你爹身前一半,然为娘心愿已了。

    不求你直达听,入庙堂伴子之旁,只求你今生康健,正道做人,心做事,不要步了你爹后尘。”

    郅李氏观望郅正,不由得看到了性情刚烈、脾气如火的少年郅都,感慨万千,眼泪涟涟。

    家中三子,具以做官,足以养活自己,为母者心中大石落地,就差给郅正娶上一门婆姨,立业而成家,她死也瞑目。

    “娘亲大人这是怎地,我既做官,乃是大喜,当乃庆贺,莫非是孩儿做错了什么?惹得娘亲大人不悦?”

    郅正赶紧搀扶住郅李氏,好生安抚。

    “非也,非也,为娘只是喜极而泣罢了,时辰不早,该去县衙报道了。”

    郅李氏一边擦泪,一边拉着郅正往屋外走去。

    “娘亲稍安,今日孩儿便会一会那县令陈千秋,自然是得当处事,初来乍到,该忍则忍。”

    郅正微笑着安慰道。

    “恩,赶紧去吧,不要让人家你第一当差就迟到。”

    郅李氏不舍得挣脱郅正搀扶的手,指着院门,让他早些去府衙。

    “是,娘亲大人。”

    郅正准备要走,忽然想起什么,匆忙转过身,对着书童孟浪嘱咐道:“我娘就交给你了,在我不在家时,一定好生照料,若出了差错,或是惹的我娘不开心,定然拿你是问。”

    “少爷,你就放心吧,我要是照顾不好老夫人,您拿我的脑袋当球踢!”

    孟浪竖起大拇指歪着脑袋回道,此刻的他比郅正还要高兴,自打郅都一死,郅正的两个兄长外放做官,家中只有几亩薄田,勉强糊口。

    可如今就不一样了,少爷郅正做了府衙门下游檄,俸禄三百石,足够郅家一年半多的吃喝。

    再加上薄田所产之粮食,只要精打细算,将每年省出粮食拿出去卖,一年二年三年的,他郅家迟早发财。

    到那时,孟浪也能跟着沾光,想到以后吃喝不愁,孟浪脸上笑开了花。

    “恩,这我就放心当差了。”

    郅正对着老母微微一点头,背负双手而去。

    出得院门,郅正就感觉有什么东西跟着自己一样,回头一看,竟然是有样学样地模仿自己走路。

    同时也看到了老母那温柔慈爱粘着泪珠地双眼,让郅正倍感幸福,而不是自穿越来的那种孤独寂寞之福

    “你子怎么像个跟屁虫似的,不是让你照顾我娘吗?”

    郅正停下脚步质问道。

    “哎呀,少爷,这不是赶上您做官了吗,老爷生前做官,我就没跟着抖威风,再加上县令陈千秋的刁难,邻里的欺辱,咱们郅家多少年没有像今这样可以抬起头做人了。

    少爷当官,那就是我孟辣官,少爷威风那就是我孟浪威风,今我孟浪非要学着少爷走路模样,把陇县的犄角旮旯都走上一遍,好好出这一口恶气,看谁以后还敢欺负咱们郅家。”

    孟浪仰头挺胸,闲庭信步,一身补丁粗衣,愣是让他穿的比龙袍还得意,尤其是那猥琐地眼睛,威风不足,妄增可笑。

    “就为这?”

    郅正实在拿这个贴身书童一点办法都没有,苦笑不止。

    “就为这!”

    刚好有一邻里路过,孟浪抬起高贵的头颅藐视了那人一眼。

    “那你还是回去吧,我可丢不起这人。”

    郅正知道孟浪脸厚心黑,直接打击道。

    “那可不行,这可是老夫人交代,特意命我送你。”

    孟浪有恃无恐道。

    “行,你子有你的,肯定你求老夫人对是不对!”

    郅正一想也是,亲爹自杀冤死后,老娘带着一家人回到老家,在县令陈千秋的示意下,邻里欺压。

    自两位兄长外地千里做官离开老宅后,更是变本加厉,亡父所留的田产几乎被里正、亭长、乡里霸占去许多,他也暗暗发誓要带领郅家崛起。

    自今日起,也该扬眉吐气了,只不过书童孟浪长的有些猥琐,穿的有些跌份。

    “是又如何,反正是老夫人答应了。”

    孟浪心虚道。

    “哈哈哈哈!也罢,那就在本少爷当官的第一由你子护送吧!”

    “好嘞!”

    孟浪乐不可支。

    人情如纸张张薄,一捅就破,可也一粘就好,走过半个县城,路过行人,不管是熟识的还是面熟的,又或是得罪过、欺负过郅家的乡亲,一看到郅正那身官服,都侧目行礼,不敢怠慢。

    就连自以为学识渊博看不起酷吏郅都为饶老学究都对郅正拱手行礼,郅正虽然厌恶那些刻意逢迎之辈,碍于面子,不得不拱手回礼,更显大度和气量。

    不大的府衙门口,两位卫士手持长枪站立,一旁的惊闻鼓布满灰尘,郅正行至正门,掏出官凭,确认完毕后,郅正告别孟浪,步入三层台阶之上,进入府衙大门,这一刻他终于得偿所愿,入仕做官。

    穿过石屏风,正是一个精致考究的院落,正中有大堂,其上挂有一牌匾,刻有五字:为苍生立命。

    大堂左右,就是吏们处置公务的屋子。

    “哎呀,稼轩贤弟,如今咱们身为同僚,该当上下齐心,治理好咱们陇县。”

    不见县令陈千秋,却看见功曹史(县令之下的官)田德旺由远及近呼喊郅正的字,态度极为热情,语气极为恳切,似是老友一般,多年不见。

    “哪里的话,稼轩初来驾到,还望功曹史多多照应,若有当差有不妥之处,多多指正。”

    郅正心中存疑,昨日就连那的老卒都对他骄横不已,怎么今一来,仅次于县令陈千秋的功曹史田德旺对他格外热情?

    想到此处,郅正对功曹史田德旺一见如旧,自然微笑示之。

    “田大人,下官有一问,不知当不当讲?”

    郅正请示道。

    “请讲,请讲。”

    功曹史田德旺一边微笑回应,一边拉着郅正往大堂右(秦汉以右为尊)手第一间屋子里走去。

    “大堂乃是县令处理本县政务之地,为何不见县令大人啊?”

    进得屋内,郅正热情向屋内同僚、上司县尉(掌县军事)、县丞、主簿,(县府门长,官众事)、廷掾(督乡事)、主记室(管文书)、少府(主财用)他的上司们微笑拱手,眼角余光却死死地盯着功曹史田德旺的表情。

    功曹史田德旺嘴角快速划过一抹冷笑,全被郅正看在眼里。

    “县令陈大人为咱们县的老百姓殚精竭虑、呕心沥血,不想昨夜连夜处理县中政务,偶然寒热之症,一病不起。

    把本县政、事暂时交给在下处置,待县令陈大人裁,你自然能够见到,不必着急,不必着急。”

    功曹史田德旺点头笑道。

    “噢,如此这般,怪不得见不到县令陈千秋。”

    郅正不明白为何县令陈千秋躲着他不见,自己只是一个的门下游檄而已,为见陈千秋不为别的,自来簇以后,印象中的县令陈千秋只是郅正本身之前的记忆。

    而现在的自己根本就没有跟县令陈千秋打过交道,见上一面,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虽不能完全看穿县令陈千秋是个什么样的人,到最起码心里有磷,好做应对。

    见比不见,更让郅正觉得县令陈千秋城府颇深,不知憋着什么坏水,让他更加心。

    “各位同僚、上司,在下郅正字稼轩有礼了!”

    “………………”

    郅正热情地态度换来的是同僚们一张张冷漠的脸,一侧是县令交代,这是郅正明白的,二侧是郅正之父苍鹰郅都在官场的酷吏名声,如白日见鬼,林中见虎。

    吃了一鼻子灰的郅正好在来的路上就有了心理准备,尴尬一笑,不便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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