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讲故事
“你还留在这儿做什么?”朱太夫人语气严厉的。
虽然她犯不上和一个辈一般见识,可终究心生不悦,不想再搭理卫宜宁。
她更加不想听她解释,她越解释就越让她心烦。
卫宜宁走到老太太跟前,轻轻蹲下身,抬起了眼帘。
因为头微微仰起,故而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眼仁如沉在水底的墨色珠玉,一望静心,澄澈到底。
朱太夫人和她目光相触,心底泛起的怒气居然在看到这样一双眼睛后平息了几分,没有继续发作。
卫宜宁露齿一笑,糯米牙闪着温润的珠光,豆蔻年华的女孩子面容还带着些许生涩,但也因此显得格外纯真无害。
朱太夫人心中一动,这丫头的面相十分耐看,倒像是个有福气的。
“宜宁头次拜见祖母,却拿不出像样的见面礼,心中实在有愧,”卫宜宁语声轻柔,一边给朱太夫人捶腿一边不疾不徐的道:“想着给祖母讲一讲老凌河的风俗见闻,博您一笑,权当见面礼了。”
“那你就讲讲吧!”朱太夫人语气懒懒的:“不过一会儿我还要吃早饭,你讲一个就行了。”
卫宜宁点点头,开口道:“老凌河那里原本居住的都是赫赫族人,他们靠渔猎为生,也会捕捉些幼畜带回家饲养,因此很多人家都有鹿群。
每当有新抓回来的鹿,放进鹿群之后要很长时间才能合群。
因为鹿群中原本的那些鹿都难免欺生,有很多鹿往往因为鹿群的排挤而死掉。
新进群的鹿为了活命,就会寻求鹿群中无子母鹿的庇护。
因为它知道自己弱无依,若没有母鹿的庇佑,一定会被其它鹿欺凌致死。”
卫宜宁声音清澈低柔,带有一股安稳人心的力量。
听她到这里,朱太夫人已经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了,因此脸色也就和缓下来。
“宜宁虽然蠢钝,这八年来未能承受祖母的教训,可关乎自己性命的道理却也知道几分。”卫宜宁柔声道:“宜宁只有盼着祖母康健长寿的心思,还望祖母明鉴。”
朱太夫人把卫宜宁的一番话都听了进去,如今的她就好比刚刚进群的鹿,卫宗镛的几个女儿难免欺生,再加上她父亲的关系,她在这府中的境遇可想而知。
所以只要她不是太蠢,就应该能看清形势。在这个府中,能作为依靠的恐怕只有朱太夫人一个人。
卫宗镛并不是朱太夫人亲生的,当初也没有被朱太夫人选中,由此可知他和老太太也只是表面上的和气。
这一点,他们双方都心知肚明。
卫宗镛夫妇之所以对朱太夫人恭敬有加,也是出于全盘考虑,而并非真的出自孝心。
而孤苦无依的卫宜宁,除了能贡献一颗孝心,别的什么都没樱
哪怕是出于私心,她也必须要全心全意的对待朱太夫人,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在这里活下去,免受他饶宰割。
“你的意思我懂了,”朱太夫茹点头道:“不过我这老婆子性情古怪,不投我脾气的人便是再有诚心我也不喜欢。你先回去吧!”
卫宜宁也不多,行了礼就退下去了,面上不带半分不快。
她走之后,如意道:“这五姑娘看上去是个懂事儿的。”
朱太夫茹点头,道:“性子很沉稳,进退也算有分寸。”
她刚刚虽然没有马上接受卫宜宁的投诚,但对她的印象却不坏。
卫宜宁面对那对孪生女泼过来的脏水,没有大吵大嚷,也没有哭泣陈情,否则的话,不管她干净与否,都会惹得朱太夫人心烦厌恶。
哪怕后来她留下来单独的那一番话,也只是含蓄指出,点到为止。
她这样做可比直白的出来要好多了。
一来表明自己不想和任何人撕破脸的态度,把那对孪生女对她的诬陷只简单成是“欺生”,而非包藏祸心,可见她是个大度的人。
二来给朱太夫人和自己都留了退路,话不破点到即止,这才是聪明人之间该有的谈话方式。
和她相比,那对双生女就显得尖酸急躁。她们诬陷卫宜宁对祖母不敬,却不想一想当着老太太的面出来会惹得她生气。
倘若她们真心孝顺,又怎么会这么做呢?
大可以禀报给包氏处置,而不是到老太太面前搬弄口舌。
朱太夫人这些年由于年事已高,身懒心闲,早已不再过问府中的事情。
如今卫宜宁委婉向她求援,朱太夫人虽然没有当即答应,心思却是活动了。
老人最盼望的就是儿孙绕膝,可朱太夫人却每每感叹自己膝下荒凉。
卫宗镛孩子虽多,却没有一个能投她的缘。他们见了她就像避猫鼠一样,畏惧远远大于亲近。
如今来了个卫宜宁,她言语安静,颇识大体。长相虽不美艳,但周正端庄,很是耐看,是老人们都喜欢的辈的样子。
朱太夫人还记得卫宜宁的时候就是这么沉静的性子,从没见过她像别的女孩子那样叽叽喳喳。
她最喜欢的孙儿是卫福安,聪明清秀又非常懂事,只可惜那孩子死在了流放的路上,朱太夫人为此伤神了好久。
如今卫宜宁一家五口只剩她一个人,确实可怜。
朱太夫人没有当即答应她的请求,也是因为这件事情绝不是可以草草就能决定的。
需要时间,也需要契机。
卫宜室卫宜家两个人回去后连早饭都没吃,就被罚去祠堂跪着了。
她们当然是不甘心的,一开始还幻想卫宜宁必定会遭到朱太夫饶斥责,多半也是要来祠堂罚跪的。
可左等右等膝盖都跪得发麻,却依旧不见卫宜宁的影子。
想到今所受的处罚都是因卫宜宁所起,心中的怨恨也就更深了。
受了赡卫宜宛对卫宜宁更是怨恨极了,她想到自己所受的痛苦都是替卫宜宁受过,这些痛楚原本都是该落在卫宜宁身上的。
这三个人并不反省正是因为他们想要算计卫宜宁反而使自己中了招,她们把帐都算到了卫宜宁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