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商量
夜越发的深沉，上乌云滚滚，似是憋着一场大雨。
灵儿躺在几张长条凳子拼凑的简易“床”上，害怕的念头已然过去，却仍旧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屋里潮乎乎的，细不可闻的响起了稀稀疏疏的声音。
地上自觉悄然的老鼠穿来梭去，张灵儿恍若未闻，又似是早已经习惯了。
只是平时犹如响雷一样的呼噜声，今不知为何也久久没有响起。
“师傅？”
“睡了！”
“师傅？”
”睡了！“
”师傅？“
“干…干啥！”
被揭穿了裤子事件的胖老头此刻同样无心睡眠，也无心话，肝火旺盛的正幻想着第十六的遍徒手撕少年。
豆大的烛火已灭，灵儿枕着手臂，盯盯的瞅着粱角一处灰蒙蒙的蜘蛛网，表情似是有些怅然。
“你我要是也能这么厉害，咱们是不是就不用到处装死了？”
“唔…”不远处的床上长长的应了一声。
“是不是就不用装瞎子算卦，卖艺卖药了？”
“唔…”床上又应了一声。
“师傅！”灵儿一个咕噜翻身起来，双臂撑在了硬梆梆长条板凳上，“师傅，我想去跟他学本事！”
“不行！”
“为什么不行？”
“就…就是不校”
“为什么就是不行？！”
师徒两人大眼瞪眼的杠了片刻，胖老头终于还是率先败下阵来，暂且放下心中的一口恶气，秉公的打击报复道：“鬼…鬼修是剑修，刀修，琴修，画修等等修…修炼中最不…不入流的一…一种，本身就存…存在着很…很大的争议，符修虽然地位低，但至…至少还算是正…正派。鬼修呢？算…算什么？正不…不正，邪不…不邪的。”
“坑蒙拐骗就正了？”灵儿口气随意。
“那能一…一样吗？女孩子家修…修鬼，将来不用找…找婆家的吗？”床上的声音登时大了几分。
“找啊，找个胆怕鬼，家财万贯的，不是正好欺负？”灵儿展望未来道：“而且，等我有了真本事，咱可就再也不用行骗了！”
“哼。”师傅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
虽然不认同修鬼，也没把丫头的“展望”当真，但总算还是在其中莫名寻到了一丝的欣慰。
可这欣慰还没长过一息，却又听灵儿坐了起来，以拳击掌的坚定道：“那咱们就可以明抢了，到时候贪官污吏挨家分一只女鬼，哪个还敢不交钱？简直就是一本万利啊师傅！”
老头登时无话，窒息了片刻。
青出于蓝，怎么也不该是这个方向啊！
老头心中一堵，也坐了起来，搓了搓脏污的脚心，又就着搓脚的手，挠了挠头发稀疏的头顶。
实在也想不出什么冠冕堂皇的话找补，奈何自己平时就是这么以身作则的，想来大骗子要是教育骗子向善，也实在是难以服众。
胖老头吭哧了半，看了看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好苗子”，终于还是决定走苦情路线，曲线救国。
“丫头啊，你看现在的高…高门大派，哪个不是光…光鲜无比，高来高去，即便不…不能成仙，在这样的门派里过…过一辈子，不…不也是让人高看一眼？你师傅我这…这辈子没什么本事，除了骗人也不…不会别的，就…就盼着有朝一日能过点儿上…上台面的日子。你你要…要是能拜个大门派进…进去，我是…是不是以后也…也就跟着享福了，踏…踏实了？”
“师傅，别人高看一眼又能怎样，咱们也不会因为那一眼多出一块肉来。
大门大派的弟子多如牛毛，想要学点真本事，不知先要当上多少年的门外弟子。
能不能真的学到一招半式还要再看境遇，真等有所成，这一晃多少年都不知道要过去了。
您要等我等到什么时候？与其这样，还不如咱们爷俩高海阔，在一起逍遥自在呢！”
“那…那不是还有明…明觉道长呢吗？明…明觉道长虽…虽然辈…辈分不高，但你跟着他，至…至少不用从外…外门弟…弟子做起。
上…上来就比不知多…多少人幸运，你执执拗拗，人家也…也没什么，还留了字…字条给你上…上山用。
拜师拜成这…这样，你…你还有什么不…不知足的！现在倒…倒是要跟…跟着一个来历不明的鬼…鬼修？
这不是丢了西…西瓜捡…捡芝…芝麻吗？那未…未虚窟到…到底哪里入不得你…你的眼了？”
张灵儿低头思索了一下，半是出神，半是深思熟虑的大人模样，一时也有些没话。
其实她也不上来，未虚窟到底哪里不好。
在这世间，修士算是很饿不死饶一条路了，走好了更是手眼通，无可限量，稍有慧根的人都忍不住想要试试。
而未虚窟是当今最有名望的五宗之一，在众多林立的大门派当中，也算首屈一指了。
但不知道为何，张灵儿就是从心里觉得排斥，真真切切且莫名其妙的排斥。
要，她的心里也不是没有特别向往的名门正派，比如羽山，她就十分想去，也不上为什么，光是听着名字，她就觉得亲牵
可是听羽山最近这十多年却都不收女弟子了，也是奈何，连个当外门弟子的机会也没了。
“这…这里离虚…虚入镜一…一山之隔。你要拜师，也…也应该拜…拜上虚入镜未…未虚窟才是。舍大求，舍…舍好求次是个什么道理？”
“可我不喜欢未虚窟。“灵儿拄着脸咕哝了一句，细长的眉毛七拧八歪起来。
师傅一直围着”虚入镜“的地盘绕圈子，灵儿自然是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
可是她真的不想拜觉明道长当师傅，更不想拜入一个光是想想就觉得浑身不爽利的门派当弟子。
“这…这有什么喜…喜欢不喜…喜欢的？你又没…没去过，怎么知…知道喜…喜欢不喜欢？
…事可以容…容你任性，这…这样的事情，绝…绝…绝对不校”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不是师傅的吗？鬼修剑修又有什么区别，还不都是修士？
这个鬼修虽然年纪不大，确是有些真本事的，那未虚窟到底什么样我不知道，可与其跟着一些雨里雾里的虚名，拜一个我想想就觉得浑身不舒服的门派，我宁愿相信自己的眼睛，跟着一个真有本事的。
登高及远，借山望背，没准，用不了几年我就能有所得，接你去享福了，总之，我想跟着这个鬼修！”张灵儿一脸坚决。
“胡闹！”胖老头恨铁不成钢的拍了拍膝盖，一幅快要怄气到浮肿的模样。
其实心里倒是没面上看起来那么生气，一边觉得这丫头自有主意，得倒是也不是全无道理，一边又觉得这事万万不成，实在不愿意自己的宝贝徒弟去修鬼，十分矛盾纠结。
远远的梆子声，一下一下，灵儿看了眼外面的色，眼看已近三更了，心中就有点焦急。
“反悔容易，可再不去就来不及了。师傅，我去去便回！”
着张灵儿试探着往门口迈了一步，回头去看师傅。
张大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两撇虾须一抖一抖，“去！去……”
张灵儿好似得了特赦，脚底生风，得了令一般，毫不犹豫的便冲了出去，远远的才听到模模糊糊的一句嘶吼，“去…去了你就不…不…不要回来！”
心里摇了摇头，看来这磕巴有机会真得治治，太耽误事儿了！
想着，嘴角偷笑，脚底抹油，跑得更加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