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重拾当年故人殇（1）
皇后做了许多梦，她看到了额娘和阿玛，还有哥哥，也梦到了幼时的弘昼和自己，却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她回到了许久前的山东福州
【易何以首乾坤?诗何以首关睢?惟人伦之伊始，固俪之与齐。念懿后之作配，廿二年而于斯。痛一旦之永诀，隔阴阳而莫知。
昔皇考之命偶，用抡德于名门。俾逑予而尸藻，定嘉礼于渭滨。在青宫而养德，即治壸而淑身。纵糟糠之未历，实同甘而共辛。乃其正位坤宁，克赞乾清。奉慈闱之温凊，为九卿之仪型。克俭于家，爰始缫品而育茧;克勤于邦，亦知较雨而课晴。嗟予命之不辰兮，痛元嫡之连弃。致黯然以内伤兮，遂邈尔而长逝。抚诸子一如出兮，岂彼此之分视?值乖舛之迭遘兮，谁不增夫怨怼?况顾予之煽兮，更恍悢而切意。尚强欢以相慰兮，每禁情而制泪。制泪兮，泪滴襟，强欢兮，欢匪心。聿当春而启辔，随予驾以东临。抱轻疾兮念众劳，促归程兮变故遭，登画舫兮陈翟偷，由潞河兮还内朝。去内朝兮时未几，致邂逅兮怨无已。切自尤兮不可追，论生平兮定于此。影与形兮离去一，居忽忽兮如有失。对嫔嫱兮想芳型，顾和敬兮怜弱质。
望湘浦兮何先徂?求北海兮乏神术。循丧仪兮徒怆然，例展禽兮谥孝贤。思遗徽之莫尽兮，讵两字之能宣?包四德而首出兮，谓庶几其可传。惊时序之代谢兮，届十旬而迅如。睹新昌而增恸兮，陈旧物而忆初。亦有时而暂弭兮，旋触绪而欷歔。信人生之如梦兮，了万世之皆虚。呜呼!悲莫悲兮生别离，失内位兮孰予随?入淑房兮阒寂，披凤幄兮空垂。春风秋月兮尽于此已，夏日冬夜兮知复何时】
娴妃坐在马车中，苍白的脸色蔓延出无限的憔悴。这一病折磨了她许久，元气大伤。她却不愿在簇多停留，等到娴妃能下地行走时，已经是秋日，乾隆早已回宫去处理先后葬礼，她在此好好调养身子，如今娴妃病愈，乾隆便急忙吩咐吴书来来接她回宫，窗外人声嘈杂，娴妃坐在马车里冷冷不话，她撩开车帘，深秋的寒风纷纷扬扬灌入脖子里，她苍白如纸的脸色上看不出喜怒，碎发随风飘动。娴妃只是紧了紧身上的斗篷。
手指轻轻触到平坦的腹，内心一阵绞痛，娴妃的眼泪汹涌出来，她抬起头，竟生生闭住眼睛。待到她再睁开眼睛，眸中已是凉意森森。
她的贴身宫女玉琈亲自来此照料，玉琈掀开车帘上车，就看到娴妃双目失神，还开着窗子，她急忙上前拉上
“娘娘身子虚弱，还是不要开窗了”
“万岁爷处理完皇后娘娘的丧事就吩咐奴才和吴公公来此接您，可是格外爱重呢”
乾隆吩咐她和吴书来来这里接走娴妃，还留了一道圣旨在娴妃居住的景仁宫里
命大学士来保为正使。礼部尚书海望为副使。持节、册封娴贵妃那拉氏为皇贵妃摄六宫事。册文曰。朕惟基化必资于内治。宫庭之模范当崇。从宜适协于成规。名位之优隆惟允。稽徽章而具在。重慈命之钦常咨尔娴贵妃那拉氏、早毓名门。素娴内则。赐从潜邸。久昭婉顺之仪。晋锡荣封。克佐肃雍之化。端庄表度。锵雅韵于珩璜。恪谨持躬。着芳规于翟舀。兹以坤宁之虚位。屡烦圣母之萦怀。选继体于后宫。时加注意。命嗣音于椒殿。每切谕言。朕曲体圣衷。追踪家法。虽母仪俪极。事有待于将来。而阃职总持。典宜隆于此日。恭奉皇太后慈命。以册宝封尔为皇贵妃摄六宫事。尔其只承懿训。益懋壸仪。奉长乐之春晖。勖夏凊冬温之节。统掖庭之内政。赞宵衣旰食之勤。端令范以率先。顺成是望。迓鸿庥而受祉。福履方绥。敬绍前徽。用光显命。钦哉。
娴妃却并不知道这个消息，她淡淡吩咐道
“走吧”
玉琈看着娴妃的脸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觉得娴妃周身冰冷极了，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爱爱笑的人了。
马车缓缓行走，余下一串长长的车印仿佛撵走那些伤痕累累的疤痕。
娴妃回身看着此处，她永生永世再也不会踏入簇一步，所有亏欠她的，她都要夺回来，自己只是妃位，根本无力护住自己的孩子，再也不会为他孕育子嗣。
乾隆十三年，乾隆下旨东巡至泰山封禅。
才是春日的季节，乾隆拜谒泰山后，弃车登舟，准备沿水路回京
，自从次子永琮夭折后缠绵病榻，乾隆带她出来东巡，皇后恪尽己任，强撑着陪乾隆泰山封禅后，病情便愈发严重，在济南处，嘉妃陪着皇后好容易出了一次门，却猛然看到乾隆在船舫内临幸一名烟花女子，她便心如死灰，绝望地整日里在屋里念佛经，不愿出门，更不愿意见乾隆。
娴妃来到了皇后的舟上，只见青烟袅袅，皇后闭目跪在蒲团上，叩声念着佛号，娴妃行了礼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并未答复，身边的大宫女玉琛上前搀扶起了娴妃笑道
“娴妃娘娘快起来吧”
富察皇后念了几声佛号后也缓缓起身，她病体还是有些虚弱，娴妃亲自上前搀扶她，又扶她坐下，关切道
“娘娘近来可好些了么”
富察皇后久病，自从七阿哥夭折后一蹶不振，她容貌清丽，虽然面色憔悴，看向娴妃的眼睛里却是盛着温和的笑意，她摇摇头叹气道
“好与不好，也就这样了，我自知将有大难，命格亏损，怕是难过这一关”
娴妃自从在潜邸时就蒙受她的照顾，这么多年，她几乎是在皇后的庇护下安稳度日，她听得皇后这样摇摇头
“娘娘福泽深厚”
富察皇后见娴妃素来是俏皮的模样，如今肃穆了脸色，她不禁笑道
“你向来瞧不上嘉妃那等人，如今怎么也奉承了起来”
娴妃捧过一旁的锦盒笑道
“您又打趣我，这是德州的如意鱼酥，皇上特意吩咐给您送来”
富察皇后微微皱眉，还是笑着点零头，乾隆待她的心意她明白，只是上次在船舫内的一幕，令她再也不愿意看到乾隆，何况如今缠绵病榻，也不愿自己的命格妨碍了乾隆。
娴妃见她双眼似有动容，急忙安慰道
“皇上心里一直记挂您，他东巡事务繁忙，又怕来了惹您不高兴”
乾隆这些时候，有时候都是凌晨才歇下，娴妃知道，他在熬夜抄写佛经，为皇后祈福。
他这个人虽然多情，可是有时候却专情的让人敬佩。
富察皇后听了娴妃的话摇摇头，她闭上双眼，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事，她挥了挥手让伺候的人都下去，伸手拉住娴妃的手，看着她娇媚的面容笑道
“好妹妹，你是个好人，正因如此，本宫如今大限将至，只交付你件事，望妹妹答应我”
她字字恳切，娴妃是她在这深宫中唯一能托付的人，娴妃心性善良，又得乾隆至爱，入宫数年十分安分，又与自己情谊深厚。
富察皇后与乾隆是少年夫妻，陪着乾隆一路成长，她能看出来，在乾隆心里，娴妃的位置。自己身后，这个位置八成也是娴妃来做，太后的阻挠又算什么呢，根本拗不住乾隆的心意
娴妃眼眶有些湿热，她急忙道
“娘娘这样折煞臣妾了，您有什么事，吩咐臣妾便是”
富察皇后拍了拍她的手，宽慰笑道
“我诚心礼佛，宫中事务早已不管，交给嘉妃和纯贵妃管理，本宫本是想让你掌管六宫，可你却没那个心思”
她顿了顿又道
“我这副身子，怕是不久于人世，我没有别的挂心，只有静姝一人，盼妹妹好生看顾”
她曾经最放心不下的人是乾隆，可是上次那荒唐的一幕，彻底摧垮了她的心志，或许是自己过于懦弱吧，根本扛不起皇后肩上的责任。对待乾隆的最后一点点心意也跟着绝望下来。
娴妃看着她这样的脸色情不自禁落下泪来，她连忙低下头用帕子擦了擦眼泪
“娘娘定能长命百岁，看着公主出嫁”
富察皇后见她如此伤心，跟着心中也伤感，她缓缓道
“我若是一去，再立新后，我情愿是你来做这个位置”
深宫名利她早已不在乎，如今只指望静姝不要和亲，寻个如意郎君，安稳一生。
娴妃一脸疑惑，自己位分不高，也并不求中宫，富察皇后将手中佛珠来回捻动
“妹妹只需要答应我这一件事，算我求你”
娴妃攥紧了富察皇后的手
“娘娘不必如此，公主我定然会好好照付，我膝下无子，倘若公主情愿，我定然将她视如己出，皇上也疼爱公主的”
富察皇后也流下泪来点零头
“只要她留在京都，不必出外和亲，望妹妹好生看付，这丫头性子不随我，格外顽劣，不过心地善良，妹妹好生教导，日后，她也得叫你一声额娘”
皇后强撑着完，额头上已经沁出来惫，娴妃郑重点零头，站了起身跪下
“惇儿姐姐放心，我不够资历称呼公主做女儿，但日后，我会好好护着她，我以咱们多年情谊起誓，若是不然，姐姐尽管罚我”
富察皇后看着娴妃坚定的脸色，流着泪点零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