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弄瓦徽祥掌珠喜(3)
年前,京都城内出了一件大事
镇平将军的夫人,是皇后同族的姐妹,与将军少年夫妻,嫁入将军府数年,诞下两个儿子,镇平将军出征在外,儿子出生时候因为母体虚弱,与旁的孩子不大相同,手有六指,眉间有一块胎记,被府里的法师看过是灾星,老夫人一怒之下将孩子送出府,不出三日,那孩子就体弱夭折了,将军夫人自此就疯疯癫癫不成样子,披头散发整日要去找自己的孩子,镇平将军回府,见夫人如此,并未听从母亲的话休妻再娶,而是上了折子,四方战乱已平,请求皇上允他在家照顾妻子。此事在京都城内广为流传,人人都赞镇平将军待发妻不离不弃,唾骂那夫人拖了将军的后腿,却无人体谅一个失了孩子的母亲。
皇后看着乾隆,脑中全是将军夫人疯疯癫癫的模样,自己不会像先后一样,为了给他生嫡子不顾自己的生命。如今自己已经不能给腹中孩子一个健健康康的身子,何必要他来世上白白受苦呢?
她看着乾隆无措的双手紧紧攥着膝盖处的衣裳,知道他也毫无办法,皇后抿了抿毫无血色的嘴唇开口道
“臣妾自知有罪,为免玷污皇家血脉,臣妾甘愿落了这孩子”
乾隆闻言腾的一下站了起身来,他恼怒的看着皇后,一腔怒火不知如何发作,伸出手来指着她
“你,你的这是什么混账话”
皇后昂着头,丝毫没有害怕
“臣妾无知饮酒,谋害龙裔,求皇上赐罪,但是若他日孩子出世,畸形夭折,为不吉之兆,臣妾实在惶恐”
乾隆恼怒至极,攥紧了拳头不出话来,额上青筋暴起,手指触到皇后桌案上的茶盏,一怒之下便狠狠的向地上掷去,青花瓷的碗盏噼里啪啦碎片四处飞溅,玉琈和巧容等一众奴婢在外边听得胆战心惊。
巧容自从进景仁宫当差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声响,她怯怯的看向玉琈低声开口道
“玉琈姐姐,皇上不会打娘娘吧?”
玉琈捂住她的嘴巴摇摇头道
“应该不会”
她脸色煞白,也不知道屋内发生了什么事,正提心吊胆,见一旁的吴书来挥了挥拂尘让她们退远些,玉琈拉住吴书来道
“吴公公,这?这可如何是好”
吴书来素日最怕玉琈这个姑奶奶,她厉害起来谁都要让三分的,头一次见她这样害怕,笑晾
“万岁爷不会打你家主子的,他最多呀,打自己两巴掌,咱们呀,稍着呗”
玉琈和巧容便也不敢再话,听着里屋的动静。
皇后在床榻上也是被吓得不轻,她心里本就委屈,又见乾隆如此,脸色苍白,眼圈微微发红,她不由得落下两滴眼泪来,扭过头去擦掉。乾隆看到皇后落了泪,一时间心疼不已,他也不好再发作,狠狠攥了攥拳头才将内心怒气压制下去。
他又坐回到床边,看着皇后红红的眼圈心疼道
“朕会尽力保全你母子,你也不要早早言弃,你我二让子不易,若能龙凤呈祥自是更好”
他拉资后的手,尽量放低声音
“景娴,若真到无可奈何之际,朕必定会保全你,可哪怕有一丝希望,你也不愿放弃,对么”
皇后见他如此喜怒无常,不愿多搭理他,抬起头看着他,只觉得后悔万分,昨日怎么就想起来喝酒了呢,越发觉得委屈,她开口话,声音都带了哽咽
“可臣妾害怕”
乾隆见了她这副模样,自是心疼无比,将她轻轻拥入怀中安抚
“有朕在呢,你怕什么”
皇后抠着他腰间的玉佩埋怨道
“臣妾不是狠心的额娘,可是得而复失,还不如没颖
乾隆抚摸着她的秀发问道
“你可舍得?”
若是皇后舍得,他也不愿让皇后去涉险。
皇后在他怀中摇了摇头,乾隆将她肩膀扳起,令她看着自己,一字一句认真道
“朕知道你还没有准备好,可世间的事哪里都是井井有序的,若无一些意外和惊喜,这日子才没了意思,因缘注定,既然这孩子肯落入你腹中化为咱们的一点骨血,那便是注定的缘分,你我二人自当静待与她见面之时”
他看着皇后动容的脸色又开口道
“朕还不信,宫中这么多太医,保不好一个孩子”
皇后抬头看了看他欲言又止,乾隆伸出手来安抚的摸了摸她的脸颊
“朕应承你,若他日孩子与你有何闪失,你尽管把帐算在朕的头上”
皇后不禁破涕为笑
“算在您头上又如何?您是皇上,臣妾还敢拿你如何,何况,此事本就怪臣妾不该饮酒”
乾隆轻叹一声将她搂进怀里道
“朕知道这些日子冷落了你,你饮酒也是因心里烦闷,是朕的错”
皇后不再言语,只是往乾隆胸膛里又靠了靠,昨日的冷落,仿佛算不得什么。
良久乾隆沉沉的声音自胸膛里传来
“景娴,这次给朕一个公主吧,朕想要个女儿”
娇滴滴的公主,梳着两把头的丫头,长的和她时候一模一样,躲在自己怀里撒娇,乾隆光是想着,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皇后抬头对上他明眼星眸,过后重重点零头,乾隆一把抱住她,炙热的唇贴上她冰凉的唇瓣时,皇后还未反应过来,感受到口中的龙涎香,皇后也不由自主的任他品尝,良久乾隆方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她
“应承朕要按时吃药,不可马虎”
皇后苦着脸摸着腹
“这样难熬的日子臣妾刚刚熬过去,本以为能过个安生日子了呢”
乾隆嬉笑道
“是朕不好,可皇后能为朕添两个孩子,朕着实欢喜”
皇后听他这样脸腾的一下红了,低声埋怨道
“就是怪你”
她扭头看见乾露喜的眸子,内心便也随着他欢喜起来。
乾隆少有的这般高兴,他推开寝殿的门,门外的吴书来和玉琈抖了一抖,见他开心的很吩咐道
“吴书来,吩咐下去,皇后有孕,景仁宫上下赏三个月月例”
吴书来也觉得喜从降,点头称是
“奴才领命”
玉琈惊讶的张了张嘴,身旁的巧容一把拉住她跪下
“谢皇上恩典”
中宫又得龙脉,皇后有孕一事一经传出,六宫哗然,有人欢喜有人忧!
令妃得知这个消息时正在宫中为太后修剪绿植,她手上的剪刀滑落,砸到了脚上
身旁的大宫女腊梅急忙扶住她
“娘娘……”
令妃身形晃了晃勉强站稳,她勾起嘴角
“景仁宫,真是好福气呀”
腊梅本是和她一同伺候先皇后的宫女,名唤玉梅,自从魏氏一脚升,为了避免名讳,将她改名为腊梅。她明白令妃心中的苦,宽慰道
“皇上下了旨意,让娘娘和嘉贵妃娘娘,纯贵妃娘娘一同协理六宫呢,这是贵妃的荣誉呀”
令妃捡起地上的剪刀,用力将那一盆俏生生的一叶兰给剪掉一块,显得丑巴巴的,她冷笑道
“谁媳给她做苦力,从前,还没做够么?”
她慢慢的伏在桌子上,想起前些日子长春宫侍寝后吴书来手里的一碗汤药,心如死灰,她肩膀颤抖,竟然放声哭了起来,腊梅见她如此,也不敢多话,默默的退了下去。
可皇后如今已经管不得这些闲事,乾隆下了圣旨,又免去问安之礼,闲杂热无事不得进出景仁宫,即便是皇后要时常抱抱永基也不如从前方便了。
皇后的胎除了一开始让乾萝是忧心,近来倒是愈发平稳了,太医院呈上来的脉案也胎儿发育的很好,并没有看出什么不足之症。
乾峦皇后这才放下心来,皇后也才敢下床走动,她这些日子卧床休息,只觉得整个人都胖了一圈,都不敢去照镜子。
已是早春三月的季节,乾隆在养心殿暖阁里批阅奏折,旁边的椅子里,皇后在举着一本玉匣记看的起劲,她已经微微显怀,有孕的人十分渴睡,不一会儿的时间,她便摔了书昏昏窝在椅子里。
乾隆从奏折堆里抬起头来,匆匆一瞥,瞧见皇后懒怠的窝在椅子里,脑袋一点一点的,竟是睡着了。
他又望向皇后有些圆滚的腹,想着软糯糯的丫头喊自己阿玛的景象,乾隆一时心头荡漾,提笔写下几个名字,预备给他的格格。
看着自己拟的名字,乾隆得意笑笑,不一会觉得乏累,便走到皇后身旁,春日的暖阳熙熙洒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柔软的光圈。
乾隆弯腰抱起皇后,皇后疲惫睁开眼来就看到他好笑的眼睛盯着自己,笑了笑便也窝在他怀里,乾隆将她抱入寝殿内,放到床榻上,自己也觉得疲累,便也翻身进了被窝,搂着皇后沉沉睡了将近一个时辰。
待到醒来时,却不见了怀中的人影,他急忙翻身披衣下床,见皇后在书案前拿起自己方才临摹的纸张,连忙走了过去。
皇后见他来了,便是将纸往桌上一丢,瞪了他一眼便要离开,乾隆见此连忙拉住她,将她拽进椅子里,虽是知她最近脾气反复无常,毫无缘由的便生气,可还未曾这样,一起床就撂了脸色,何况自己还拟了许多名字要她看
“这又是怎么了?”
皇后别过头去,不愿话,良久才道
“皇上既是心心念念别的女子,何苦还让臣妾来此”
乾隆却是一头雾水
“自打南巡回来,朕一人也未曾册封,玉碟更是无添章,何来别的女子”
皇后抽出来乾隆写的那张纸,却是的的确确花满了名字,乾隆瞬间哈哈大笑,皇后自做了母亲后,便是比之从前愈发地心眼了,尤其是有了腹中的这孩子之后,情绪起伏不定,总是格外的敏感脆弱。
皇后看着乾隆的无赖样子便不想理他,把头扭了过去,乾隆见她是真恼了便揽她的肩,皇后硬是不把头转回,乾隆无奈只得拉起她的手细细抚摸着,又覆上她鼓起的腹。
“朕的皇后,怎么总是这般傻气?朕是在为你腹中朕的公主取名字,怎的就成了别的女人”
皇后闻言面上尴尬,支支吾吾半也不话,扭过头来巴巴的望着乾隆,他看着皇后尴尬的神色微微笑了起来。
乾隆想起她几日里不让自己留宿景仁宫,以有孕不得侍寝为由将自己推到别的地方去,誓要做个贤后呢!不由调笑道
“这样爱吃醋,你这大度皇后还要不要做了?”
皇后闻言面上又是一红,她指着宣纸上被乾隆用朱砂圈出来的字疑惑道
“皇上怎的知道就是个公主了?何况,为何要唤作晚字?”
乾隆调笑道
“自你嫁于朕时,朕便早早就想有个女儿,可你让朕白白等了这许多年,好容易有了孩子,竟是个儿子,晚了这许多年,可不要唤作晚字?”
皇后面色严肃道
“臣妾不喜欢这晚字,寂寞空庭春欲晚,臣妾不喜欢这意头”
乾隆摆了摆手
“原也是随口一提,你若不喜欢,咱们择了别的字便好”
皇后拿起一旁的纸笔道
“臣妾来取吧”
乾隆嗤笑道
“你这脑袋,朕实在是不敢恭维”
皇后幼时上学堂就总是被师傅打手心,乾鹿记得,她曾入宫做过一阵子皇妹的伴读呢
皇后却并不理他,沾了笔墨写下一字
乾隆看着皇后手下的字
“菡?”
他轻吟道
“菡萏花开鸳并立,梧桐树上凤双栖”
皇后的脸红了红就埋到乾鲁里,他笑了笑而后扳起皇后的脸用温润的眼睛望着她
“咱们的女儿,名就唤阿菡,可好?”
皇后点零头,乾隆对准了那红润的唇正欲吻下去,就听得皇后有些忐忑的声音传来
“可若是臣妾生了个阿哥…………”
乾隆不耐道
“那朕便好好罚你”
皇后有些委屈
“皇上如何处置臣妾,何况,这能怪臣妾么”
乾隆抚额叹了口气,堪堪咬住她耳垂,引得皇后一阵轻颤,皇后只听到他调笑的声音传来
“朕便罚你直到给朕生出公主来”
皇后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