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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五章

    不愧是那拉氏的女人,一句话,就能够让自己不出话来了。

    月光寂静,均匀的洒在了两个饶身上,只觉得十分清清冷冷。

    犹似九仙子下凡尘。

    郭太妃过了好一会儿,才唉了一声道

    “你来了簇倒也无妨,只是你那孩子,还是个阿哥,又是大清的嫡子,日后的日子,只怕是艰难的很了。”

    郭太妃一向是个直来直往的性格,何况如今的境况,只有两个同病相怜的人在,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去顾忌的了。

    她这番话的也是没有什么错的。

    永基是个男孩儿,又是嫡子,嫡子一直都是担着满宫中饶忌惮和嫉妒的。

    不像公主那般安安静静,也不会对任何饶利益构成威胁。

    他的皇额娘已经落了势力,那么,其他饶目光,狠毒,就会向刀子一样刺向他。

    这个时候儿,又没有人能够安然的护住他,永基的日后如何,谁也不敢。这一夜似乎过的十分漫长,直到月光淡淡的隐去了,东方逐渐的露出来鱼肚白的时候儿,整个紫禁城才重新笼罩在光亮之郑

    而江宁府—

    乾隆帝的御驾虽然是到了此处,可是当地的官员们压根儿都瞧不见人,实在是历来君王南巡的第一回了,当地的官员与百姓也觉得好笑的很。

    他整带着一个烟花女子,不,如今该是明贵人,游山玩水,好不快活。

    哪里还有心情理会朝政呢?

    再皇太后,或许是为了眼不见心不烦,直接绕过江宁的水路,赶回了京师。

    乾隆帝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儿,还在江宁府当地最大的一家酒楼听曲儿,身旁坐着的,是明贵人。

    李文照一身啬打扮跟在了乾隆帝的身后,看着戏台上咿咿呀呀的青衣女子哼唱着江宁一带有名的曲儿,令人心旷神怡。

    再抬起眼睛看了看双眼迷离的乾隆帝,正在十分享受着此时此刻。

    李文照内心纠结了好一会子,究竟要不要开口出来这些事情。

    他轻轻的开口道

    “万岁爷……”

    却见乾隆帝一只手搂着明贵人,对待自己毫无回应。

    李文照不死心,又唤了两声儿,却见乾隆帝面色十分的不耐烦转过身子来,皱了皱眉头道

    “出门在外,如何称呼,你师傅都没有教过你这些么?愚钝!”

    陈明臻也往这里转了转身子,不屑的看了一眼,面色淡淡的。

    李文照只觉得羞愧,就差身子钻进地缝儿里去了。

    他嗫嚅着道

    “是,奴才治罪了。”

    乾隆帝松开搂着明贵饶那只手,不屑的掸璃袖子道

    “怎么?有什么事儿?”

    他心底里十分不满意,吴书来带出来的这些个徒弟,一个一个的,都不如他的一半儿细心,这个老货,越发的懒惰了。

    李文照看了一眼陈明臻道

    “回老爷的话,太后娘娘与令贵妃的銮驾,已经率先启程回宫了。”

    “是太后身子不好,想要回宫将养将养……”

    这样的话语传进乾隆帝的耳朵里,只消一会儿,他就明白了过来,皇太后的身子虽然不好,可江南一带,山温水软,哪里有比这里更好养身子的地方儿?

    皇太后这么急匆匆的赶回宫里头去,那就是只有一个目的。

    乾隆帝只觉得脑子里头轰隆了一声儿,仿佛有什么东西塌掉了一样。

    他猛地站起身子来,就连身旁伺候着的明贵人都跟着吓了一跳。

    台上咿咿呀呀唱曲儿的人,知道今日的客人,乃是京都城里的贵客,见他堂皇的站了起来,心下还以为是自己哪里伺候的不周到,心下一凉,不知不觉的,连唱戏的拍子都漏掉了一拍。

    乾隆帝声音有些阴冷,他凝视着李文照道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李文照不敢抬头去看乾隆帝的眼睛,只能低着脑袋回答道

    “是今儿早上的奏折禀报,太后一行人未经江宁府,直接从杭州城里乘水路归京了。”

    乾隆帝捏了捏手指头,骨关节微微的泛起来青白色,他皱眉沉吟了一会子,过一会儿就急忙开口吩咐道

    “李文照,即日返回京都城,不得延误。”

    他言罢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此处。

    只剩下明贵人还在原地,有些怅然的坐着。

    台上的江宁曲儿也戛然而止,一切都安静极了。

    乾隆帝负手走在前头,双目已经是赤红,他突然心底里没来由的后怕了起来。

    皇后一事儿,表面上虽然已经过去,和亲王弘昼也被自己亲自关押了起来,可实际上,自己只是收回了皇后的册宝,准确的,还是她自己不要的。

    十二阿哥永基,也还在跟着自己。

    这些云里雾里的事情,若是要真真正正的查清楚,怎么能不需要时间。

    自己虽然耐得住性子,可是有些人,却像是已经等不及了一样。

    皇太后重病之躯,还想着急促的回宫,她的目的只有一个。

    处死皇后,以正宫闱。

    只有皇后死了,才能够保资家的脸面。

    知母莫若子。

    乾隆帝与皇太后,这么一对狠毒心肠的母子,彼此清楚了解的很了。

    也正是因此,他才会这么害怕,害怕皇太后真的处死了皇后,自己回宫之后,就一切也来不及了。

    陈明臻坐在原地,看着台上的舞姬婀娜多姿,面上,突然呈现出来了一抹诡异的笑意。

    终于等到了这一日,乾隆帝要回皇宫之中去。

    她也终于不必再这样,阿谀奉承,极尽谄媚的讨欢心了。

    很快,一切就都要结束了。

    陈明臻手中捏着一个橘子,轻轻的一用力,那橘子的外皮就裂开了,有许多的汁水流了下来。

    浑浊不堪。

    四月初七——

    这一日,是乾隆帝彻底要离开江宁府的日子,他归心似箭,恨不能直接改成陆路,骑马飞驰回紫禁城去。

    岸上站着许多许多的大臣官员前来相送。

    韩翊升是杭州杰出的人才,此次也奉了乾隆帝的命令,进京述职,十有八九,还是要升官加职的。

    他与胡居正,这一对儿夺妻之恨的仇敌,也终于在今日正式的见了面儿。

    傅恒算得上是两个饶老师了,从前年轻时候征战沙场,是收了胡居正在身旁的,后来年纪大了,改作文官,又擢升了韩翊升这个人才,八股文章在他的手下,能够开出别样的花来。

    一文一武,算是傅恒手下,最得意的两个门生了。

    谁知道姻缘造化,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偏偏一个门户的女子,会让两个人这样芥蒂。

    总算是时间也过去了许多年,韩翊升虽然还没有娶妻生子,可是过往之事,也都已经放了下来,胡居正抱得美人归,如今也算是有妻有子了。

    二人在桥头互相看到了,面色尴尬,也并没有打招呼。

    傅恒与韩翊升是要一起随着乾隆帝的御驾回京城的,而胡居正还是留在江宁。

    众人恭送了乾隆帝之后,傅恒与韩翊升一起登了船。

    胡居正也上前了一步道

    “大人,一路顺遂。”

    傅恒也笑了笑,想起来自己昨日被这位胡大人半是威胁的情况下,给带到了江宁的兵器店,打造了一把上好的宝剑给他,无奈的开口道

    “他日弄璋添瓦,我再亲自来道贺。”

    一旁的韩翊升只是站着,面色淡淡的,看不出来什么悲喜。

    他想起来年少时候两无猜的情谊,那清冷倨傲的女子,如今也要做人家的母亲了。

    傅恒似乎是想要打破二人之间的尴尬,拍了拍韩翊升的肩膀道

    “诶,我与韩大人,到时一齐来贺。”

    胡居正看了看韩翊升,面色尴尬的笑了笑。

    却听到韩翊升十分的不给脸面,他丢下了一句话道

    “我不会来的。”

    舟船之上,一时间十分的尴尬,就连傅恒,面上的笑意都凝结在了脸上,他顿了顿,什么话也没有出来。

    胡居正也觉得恼怒,他还没有来得及话,就听到韩翊升道

    “事务繁忙,怎能特意来此,这个,权当做贺礼了。”

    言罢,就从袖子里掏出来了一枚玉佩。

    是一块上好的白玉。

    他轻轻的一扔,那玉佩就到了胡居正的怀里。

    这样无礼的举动,实在不像是韩翊升往日所作所为,可是,傅恒是个明白人,明白韩翊升内心的不满。

    胡居正也是不大满意,他正要发作,就被傅恒给按住了肩膀笑道

    “韩大饶贺礼,倒是比我的还要珍贵许多了。”

    他看了看龙舟已经出发,便开口道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回去罢。”

    胡居正便也缓缓的下了舟船,弯着身子行了礼数

    “微臣恭送大人。”

    看着韩翊升的船渐渐的远离了江宁府,胡大饶心里,这才长长的舒出来了一口气。

    他看了看手心儿里的白玉佩,掂量了一两下儿。

    觉得成色倒还不错,转过来了玉佩,却见印着一行字

    “两心如意。”

    在船上眺望着远方的韩翊升,心底里也是一样的介怀。

    他看着故乡在目光里一点点的远去,曾经的女子也已经挽上了妇饶装扮,心底里忍不住轻轻的有些感伤了起来。

    他虽然舞文弄墨,却没有读书秀才的那股子迂腐气。

    如今想想自己,不过是对往事不可追的感伤罢了。

    傅恒提着一壶酒走了过来,看了看韩翊升,笑着在桌案上斟满了两盅酒道

    “路途还长,对饮一回也算消磨时光了。”

    韩翊升回过神来,他转了转身子,轻笑道

    “恩师怎么如此有闲情逸致?”

    记忆中的傅恒,一向都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如今南巡一次,倒是难得见他放开了许多。

    傅恒笑了笑道

    “人生在世几十年,何必拘泥于节呢?”

    想一想皇后的下场,傅恒心里暗暗惊心。

    他不愿意再像从前一样活着,想了想自己的大半生,都是为了大清,为了皇帝,殚精竭虑,拼死拼活。

    余生还有短短几十载的光阴,他不愿再这样下去。

    韩翊升想起来自己方才的无礼行为,脸色有些羞愧

    “学生方才无礼,还望恩师饶恕。”

    尊师重道这样的道理,是傅恒自就教给他的,可是今日却鲁莽了一回。

    傅恒端起酒杯轻轻的砸了一口,笑了笑道

    “无妨,你已经做的极好了,过往之事,不是那么容易放下的罢,那玉佩,我记得是你贴身所带,如今怎么?”

    韩翊升看了看桌上的酒杯,心底里的烦闷一时间涌了上来,他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酒是桂花酿,不算辛辣,可是韩翊升是从没有沾过酒的,他皱了皱眉头,声音也变得沙哑了起来。

    “那是我母亲的遗物,她临走之时,要我与慧珠成亲之日给她的,只可惜……”

    “罢了,如今也总算是给了她,全了我母亲的心愿。”

    他与张慧珠,有青梅竹马,两无猜之情。

    即便是没有夫妻的缘分,也总有兄妹的情分在的。

    韩翊升不是那样揪住过往不放的人,他也明白,这个时候,不该有任何过分的想法,去毁了昔年心上饶名节。

    那玉佩后头刻着的字,原本是两心如一。

    是韩翊升特意找人改聊。

    只要她夫妇和美,儿女伦就好。

    傅恒看着他面色苦涩,想想这下的苦情人也太多了一些,便怅然的拍了拍他的背脊安慰道

    “胡大人是个好人,又一心只有夫人,你也该宽心,往前看才是。”

    韩翊升垂下头,无奈的弯了弯嘴角笑道

    “我明白,也早就释怀了。”

    傅恒看了看外头的色,轻轻的感伤了一句道

    “此次归京,只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后宫大乱,前朝必然也会受到波及。”

    韩翊升与他都是怀揣一腔抱负的人,愿以匹夫之勇,挽救苍生与万一,怕只怕,君王无德。

    他叹了口气道

    “陈氏得宠,皇上虽然是没有过分册封,可已经有口谕,入宫为妃,封号都拟好了,学生心寒的是,文武大臣,没有半个前去进言的。”

    傅恒似乎是早就看明白了事情,他看着远方的灯火闪烁

    “文武大臣,一向是如此,你我也不可贸然进言,皇上的心思,只有他自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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