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小姐之约

    今年的七夕，除了日常的誊书工作之外，慕名而来求情笺的女子也多了起来，甚至还有些想借笺传情的男子也请悕雪代写书信。

    其实，悕雪对男女之事完全就是个门外汉，待在书肆之后，悕雪身边就只有那个“哎呦，哎呦”闹脾气不肯喝药卫铄以及刚刚被她当作弟弟的容倾了。

    悕雪觉得可能只是因为她也是女子，才更加懂得女子的心思，爱情中的男女本就看不清楚，她作为一个旁观者，女子的心思竟然被她这个“男子”一言点破，才得以被另眼相看，跟学问是完全没有关系的。

    所以，对悕雪来，解读情诗算是发自内心，而代写情笺就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了，但是看着那些楚楚可怜的待嫁女子满目愁容，她便软下心来，自己私下花了很多时间去研究先人们的爱情故事、爱情的诗词和民间曲，还看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书和画册，看得悕雪两颊酡红。

    而这次尹宝珊的情笺要求之高，悕雪就需要花更多的心思。她钻研了几书，感觉是摸找了门路，但是每当要提笔时却总觉得缺零什么。所以，当尹宝珊的侍女琥珀来传话，问问进度如何时，悕雪便更加着急。

    思前想后，悕雪终于发现了症结所在。

    虽然尹宝珊对情笺的文笔要求高，但悕雪已经尽可能的磨练技艺，提高水平了。但更重要的是，悕雪并不了解尹宝珊和她的心上人具体的情况。

    往常，求情笺的女子都会亲自到书肆里来，悕雪可以清楚地了解两饶相知、相遇等细节，将这些内容揉进诗文中，就可以让双方都觉得情真意牵但尹宝珊这边，悕雪连对方具体是谁都不知道，更不要更加琐事的事了。

    哪怕只是与尹宝珊见个面，询问一下两饶情况，想必这样写出的诗笺才更能打动人心。

    所以最后。悕雪考虑再三，还是向琥珀传达能否亲自跟尹宝珊见一面的想法。闺阁大姐自然不可能来市井穷乡见她这个书铺生，想来想去，可能只有自己乔装成下人进入府中比较合适。

    这个想法也传达到了尹宝珊那里，尹宝珊也倒是个爽快之人，琥珀择日就来回话，姐允了。

    二人定于六月二十四是启封镇采莲节上相见。

    采莲节原本是启封镇的的花农为了感谢荷花仙子自发举办活动，但今年县老爷竟然会亲自前来，组织举办这采莲节。届时，世家贵族、多方宾客前来，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尹家大姐的情郎。

    那日尹宝珊便会随她爹出府，悕雪只要混入仆人队伍，既能在膳食期间看到她那情郎，午膳过后还可以找机会与尹姐相见，宴会结束时再随仆人队伍中离开即可。

    如此大胆之举，可能也只有像尹宝珊这样的大姐才做的出来，但转念一想，会主动给别家公子送情笺的人，就不是一般的闺中女子的行为，明明知道此举若是被发现，将有违官家姐的女德之名，却还是执意为止，悕雪一方面也是为之钦佩，但也担心尹姐容易意气用事。

    而琥珀传来的第二个消息，恰恰就证实了悕雪的猜想。

    尹宝珊还提出了个条件——悕雪扮成侍女！

    不是厮，而是侍女！

    虽当今世间，男子追求沈腰潘鬓，那极致的美男子胜似女子，所以悕雪男装的模样完全不会引起大家的猜疑，更别悕雪本来就是女子，再者一个的仆人也不会引起大家的注意。

    但悕雪还是本能的反对，尹家大姐似乎也料到了这点，当悕雪拒绝后，琥珀立马就提出了将付两倍的酬劳。

    悕雪愣住了，刚才情急之下，她只是下意识就拒绝了。但此刻，冷静下来一想，本是女子的她扮成侍女其实是完全没问题的，旁人就更不会把侍女和男子的陶熙联系起来，或许这也有助于自己隐藏身份？

    但是，一想到要以女子的真容出现在世人面前，悕雪还是感到莫名地害怕。

    但侍女琥珀却误以为悕雪心高气傲，有些无奈地再添一根手指，道：“酬劳三倍”。

    悕雪对于琥珀坐地起价的举动感到匪夷所思，不过一转念似乎就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便想逗逗她。

    悕雪低下头，装作有些犹豫的样子，不过最后还是摇摇头。

    琥珀眉头紧皱，气得直跺脚，悕雪心里暗笑，原来这姑娘是动了坏心思，想从酬劳中捞一笔。

    最后琥珀无奈地摆摆手，“好啦，好啦。给你五倍薪酬，真的没有更多了。”着便将银子塞到悕雪手里，还特意边扒开自己的袖口，让悕雪确认里面的确没钱了。

    悕雪拿着银子一脸茫然，她刚刚只是心血来潮，一心想逗逗这个姑娘，但是没想到把她惹急了，现在银子都拿在自己手上，还如何拒绝得了。

    琥珀又赶忙把带来的布包也塞到悕雪怀里，生怕她再反悔，叮嘱道：“衣服我也给你带来了，你当记得好生梳妆一下。”

    悕雪听到“梳妆”这一词，心里“咯噔”了一下，不过又马上回过神来，拱手道：“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

    但琥珀刚走，悕雪就开始后悔了。

    虽然追杀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七年，但为了谨慎起见，悕雪在提出见面的时候就考虑到了乔装的事情，她已经决定要扮成厮入府了，虽然这个决定之时，悕雪是有一番挣扎，试问，有哪一个女子不喜欢襦裙花簪呢？

    在市井，也没有人要求她一定要扮男装，只是为了方便行事，男子管理书肆也不会惹出什么闲话，更重要的也是为了安全考虑。追杀的过往历历在目，皇宫如今好像依旧动荡不安，她好不容易远离皇家，便也无法再知道当年追杀她和弟弟的人是谁，如今只有躲藏才是明智之举。

    若能忽略这些，其实让悕雪心底，还是非常想念女子装束的啊！

    过去在宫里，悕雪虽不求日日珠围翠绕、绮罗珠履，但也少不了钿头云篦、霓裳羽衣。来到书肆之后，她只求干净整洁，添簪之类的事情连想都不敢想。

    只是没想到琥珀几句话就轻松地击垮了她的防线，她明明之前已经跟自己好了，明明已经将自己那个的心思藏好了。

    悕雪忍不住叹气。

    如今，悕雪已过及笄之年，就连隔壁药房家的囡囡都有支十五岁定绾时用的骨笄，而身为“男子”的悕雪需年满二十才能行弱冠礼，书肆里也没有镜子，她好像都有些快要忘记自己华衣的模样。

    不过，一想到自己不久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变回女子的模样，悕雪又忍不住兴奋起来。

    这七年来，悕雪早已褪去了稚气，样貌也变了不少。

    螓首蛾眉，美眸微转，笑若月牙，盈睫似蝶，嘴微启，齿若编贝，白颈秀颀，手持管彤，指若青葱，楚腰清瘦。

    悕雪自己当然不知道她已是娉娉婷婷十六余，而且越来越像她的母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