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雪夜闲景
赵旻搬好药材，喘了口气，便要往木屋里走去。
萧远见状，一把拉住她，皱着眉摇了摇头。
赵旻拍了拍萧远的手背，点了点头。
萧远这才送开手，任她往木屋里走去。
“娘娘，今日见您，觉得起色好了许多呢！”
柳念雪微微一笑，招呼赵旻在身边坐下，拉着她的手说道：“这倒真是多亏了萧远，如今我偶尔出去晒晒太阳，绕着湖边走走，都不觉得累了。”
“娘娘，您吩咐我去找的人，我找到了。”
“如何？”
“西山皇陵确实有这么个人。只不过，此人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出家为僧了。”
“哦？没想到此人，又聋又哑还不够，竟然还要出家保命。”
“娘娘，此人到底是什么人？娘娘为何如此在意？”
“此人，是一个知道内幕的人。只不过，如今，我倒真是未必用得到此人了……”
赵旻当然听不明白，她歪了歪头，眼中满是疑惑。
柳念雪拍了拍赵旻的肩膀，说道：“别多想了，你可查清楚了，此人是不是即聋又哑？”
赵旻点了点头，“查是查了。不过，怎么说呢……此人自到西郊，确实从未说过话，也好像是听不见。属下也留了个心眼，跟了此人两天，确实也没有发现破绽。
可不知道为什么，属下总觉得……属下说不出来，总觉得怪怪的……”
柳念雪微微一笑，“罢了，别想了。我们出去看看，今日兰香给我们做了什么好吃的吧。”
说罢，赵旻便扶着柳念雪起身。
“刚才我看兰香姑娘捉了只鸡，萧远还说，让我去看杀鸡呢。”
柳念雪莞尔一笑，“杀鸡有什么好看的，在一边等着吃不好吗？”
“娘娘，你不知道。我看兰香小小的个子，人长得又清秀，很难想象，她能杀鸡。”
“那你是看少了。别说杀鸡了，这山里的陷阱，若是捉到什么兔子、野猪，甚至牦牛，都是兰香处理的。”
赵旻惊讶地张开嘴，“真的？她那么厉害？”
“人不可貌相吧。”
柳念雪感慨了一句，突然有些异样的感觉闪过，却终究没有抓住。只能和赵旻一起，往门外走去。
雪山之巅，虽然地处偏远，可这里景色优美，又没有闲杂人等打扰，其实真的是一个让人心情愉悦的好地方。
之后的日子，赵旻在这里的时间越长，就越发觉得自己是真心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在这里，累的时候，可以闲望远山，一赏雪景。白茫茫的世界，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格外开阔，让人感觉自己变得十分渺小。
人一渺小，心中的疲倦和伤感，自然就更加渺小了。
这地方一年四季都是春季，虽然不大，但他们四个人住在山上，一点都不觉得拥挤。
门前的天泉，总是徐徐冒着些热气，看得人心里暖洋洋的。
天泉边上有几棵绿树，树下的草地总是绿油油的，开满了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楔，秀丽而柔美。有风吹过的时候，楔总是随风乱颤，十分活泼。
屋子边上的一小块田里，种着一些好养活的蔬果，每日一早，兰香都会来播弄一下。也不知是因为这里气候宜人，还是兰香的勤劳，这些蔬果好像总也摘不完似的，结完了一波，又是一波。
屋后的鸡鸭被圈养在一起，只有当兰香跑进去抓的时候，才会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再往后，是一片竹林。说是竹林，也不过是几片绿竹罢了，不过，在这雪山之巅有这一片青葱绿影，实在是难得了。
夜晚的时候，星空特别璀璨，或许是因为距离天空更近，这里的星星也特别大。
这一夜，赵旻独自靠在树下，仰望星空。
“怎么了？无聊了？”
不远处传来萧远的声音，伴随着稳健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
“不无聊，我就是，挺喜欢这儿的。”
萧远笑着在赵旻身边坐下，也抬头望向天空，“我倒没想到，在京都长大的大小姐，会喜欢这个地方。”
赵旻耸肩一笑，“我哪里算得上什么大小姐啊。萧远，你在嘲笑我吗？”
“我可不是嘲笑你。太尉府的千金，如果还称不上是大小姐的话。这京都中，恐怕都没几个大小姐了。”
“哎……”赵旻叹了口气，不过这叹气中并没有叹息之意，好像只是纯粹的深呼吸了一口。
“我呀，从小就不喜欢像那些真正的大小姐那样，针织女红，在读些什么《女则》《女戒》。从我记事开始，爹和大哥每日都在花园里练武。
我就想，我们家都在练武，那我为什么不能练武呢？所以我就让我爹，教我练武了。”
她回忆着往事，言语轻松愉悦，望着星空的脸上，微微挂着浅笑。
“公孙夫人……倒也准了？”
赵旻转过头，对着满脸疑惑的萧远微微一笑，那笑容干净的就好像此刻天空，没有一丝云彩。
“其实，别人都觉得我娘挺凶的。我娘，真的只是嘴硬心软。她根本受不了我软磨硬泡。
不过，练武么，总要挂彩的，我每次受伤都不敢声张，都的悄悄地给自己包扎。生怕被我娘瞧见了，以后就不准我练武了。”
“你喜欢练武吗？”
“喜欢啊！当然喜欢！我记得我第一次能跳上屋顶的时候，那时候我才八岁，我可高兴坏了！”
赵旻转过身子，认真地望着萧远，脸上的惊喜几乎要飞出她的面庞。
这个原本就活泼快乐的女孩，此刻手舞足蹈，仿佛叙述着她此生最最引以为傲的事情。
萧远见她样子十分有趣，便也转过身，与她面对面，认真听她叙述。
“萧远，你可不知道，我跳上了屋顶，才发现原来地上的东西都那么小。屋顶下的人，我爹，我哥。那些我以为高大地我一辈子都打不过的人，原来都是那么小的。”
她抿起唇，好像在思索着什么，随即突然指向天空，兴奋地说道：“你看你看！就好像咱们现在看着星星，或许它们本来很大，可现在看上去就是那么小的。”
萧远笑着点了头，“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可惜啊，我跳不上屋顶。”
“这有什么关系，以后等咱们回京。我带你跳上去看看。”赵旻甩了甩头，一脸骄傲。
萧远被她的样子逗笑了，“真的？赵小姐可别欺骗在下啊。”
赵旻一拍胸脯，正色道：“放心吧！我赵旻，说一不二，到时候一定带你上屋顶看看。”
“那在下，便先谢过赵小姐了。”萧远一盘腿，对着赵旻抱了抱拳。
赵旻得意一笑，拍了拍萧远的手，“客气客气。”
随即，赵旻靠回树干，继续望着星空，过了一会儿，突然问道：“萧远，那你喜欢做大夫吗？”
萧远想了想，“我……倒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我出生的时候，我家满门都是大夫，我从来没想过自己要做大夫以外的事。”
赵旻又起了兴致，坐直了身子，兴奋说道：“那和我差不多啊！我也从来没想过能干别的！”
一边说着，一边拉了拉萧远的袖子，问道：“听说你早就认识娘娘了？娘娘小时候是什么样子啊？”
萧远无奈笑道：“谁告诉你的啊？”
“我哥说的，他说娘娘其实是雪国的公主，你们自小就认识了。”
萧远微微一笑，“她小时候啊……就和你现在一样，调皮捣蛋的很。”
“我哪里调皮捣蛋了。”赵旻撅了噘嘴，极力反驳。
“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大概也就四五岁，那粉雕玉琢，真像是画中的娃娃一般。”
萧远望向星空，双眼似乎看着很远很远的地方。
赵旻不由得望着萧远，注视他脸上难得一见的向往之色，静静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那时候，我爹告诉我，这是雪国的公主，将来我要毕生守护的人。孝子哪懂那么多啊，什么守护不守护的。小时候就觉得这公主长得好看。
然后，她就拉着我去玩了。在大人面前，她其实还挺正常的。一离了别人的视线，简直就像个小疯婆子，这也要看，那也要看。我跟在她背后跑都来不及。”
萧远转向赵旻，指了指自己的眉角，“看到这条小疤没？就是被她磕出来的，现在脸上疤多了，倒也不显眼了。那时候对我来说，可是彻底毁容了。”
赵旻盯着那小疤痕看了看，竟突然伸出手，轻轻摸了摸。
他的眉毛很密，摸上去滑滑的，那一小道疤痕，略过手指的时候，根本摸不出来。
萧远愣了愣，没想到她会伸出手，一时间也忘了退却。她的手指很暖，指尖的触感，竟比自己要粗糙一些。
赵旻收回手，认真的看着萧远，说道：“萧远，你不要妄自菲薄，就算你脸上有了疤，还是很好看的。”
萧远被她突如其来的严肃表情吓了一跳，“怎么了你？突然那么认真。”
“我就是要告诉你，男人脸上有疤其实没什么。你看我哥，他总是盼望着自己脸上能够挂彩的。不过可惜，他的疤都在身上。”
萧远笑着摇了摇头，倒不是无奈，反而带着几许真心实意的笑意。
雪山的日子，怡然自得，过得飞快。
不知不觉间，赵旻在雪山已经待了大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