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小七
佛曰：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
李秀英固执的以为，正是有了自己在佛前虔诚的祈祷，才有了儿子的平安归来。
这一切都是佛祖显灵护佑之结果。
是以，对佛她是笃信不疑。
叫花子的生命，怎么着也比蝼蚁、飞蛾要可贵吧？
如果不收留，先不管儿子的因素，叫花子四处流浪，饥一顿饱一顿的，生命根本就没有保障，不定下一刻就会饿死街头。
这于佛家教人向善、慈悲为怀的宗旨背道而驰，也是她所不能接受的。
再，儿子正好也需要一个伴。于是叫花子就在郑家留了下来。
送走官差和老族长，李秀英准备了热水为儿子洗浴，并找来桃枝蘸水淋于身上，名曰：祛晦避邪。
桃枝在身上佛过，痒痒的，郑长生在木桶里扑腾着，可爱极了，李秀英按都按不住，只得由他耍水。
郑长生玩的兴起，极力的邀请叫花子一块。
哪知道叫花子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哧溜一下子躲到里间去了。
这让郑长生很纳闷，不才七八岁嘛！在老子眼里就是在大一些也是个屁孩，谁稀得看啊。
郑长生粗心大意没有注意到叫花子的异样，可是心细的李秀英却发现了什么。
跟着进了里间，时间不大笑着出来了。
等给儿子洗好穿上衣服，这才让叫花子过来。
好半，叫花子才怯怯懦懦的走了过来。
郑长生歪着头道：“七，快脱衣服呀，洗个澡睡觉最香了。”
李秀英笑着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回房间去，七是个女孩子，你一个大老爷们在这里，她怎么洗澡。”
“......”
叫花子是个女孩，这是郑长生所没想到的，七伪装的太像男孩子了，当然这也跟她年龄有很大的关系，身体尚未发育，在加上她刻意的伪装，是不那么容易分辨的出来的。
木兰辞中写道：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或许的正是这个道理。
她整的混迹于街头，跟叫花子为伍，如果不脱了衣服检查，谁能想的道她是女儿身？
这或许也是她没有被人贩子发现，卖到青楼的原因吧。看来叫花子很懂的生存之道呢。
等收拾干净换好了衣衫后，叫花子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忽闪着大眼睛，重新出现在郑长生面前，低着头，似乎有点羞涩，已经没有了之前跟自己勾肩搭背，手牵手的豪爽。
那个拍着胸口，弟弟别怕，我保护你。
那个豪气干云的叫花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羞答答娇滴滴的女孩子七。
散发着皂角香味的头发随便的挽了个髻，身上的衣服有些大，这是李秀英的旧衣衫。
郑长生看的呆了，这个香喷喷白嫩嫩的姐姐竟然是叫花子？
七噗通一声就在李秀英面前跪了下来，眼中热泪盈眶，叩首道：“夫人，奴婢七给您磕头了，以后我一定多干活，伺候好少爷。”
李秀英赶忙上前，一把拉起七：“这孩子，一家人不两家话，让你入奴籍也是没办法。
郑氏宗碟你是没可能进的去，可是还要留下你，只能这样做。
孩子，你放心，婶儿绝不亏待你，有我们娘俩一口吃食，就饿不着你。”
七水汪汪的大眼睛，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往下掉。
这是她多年以来，听到最暖心的一句话了。
多少个日子里，她街头跟人争抢食物，被打的头破血流，现在额头还有一道疤痕，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有时候甚至跟狗抢吃的，不就是为了有一口裹腹之物，不就是为了让自己活下来吗？
李秀英的话似暖风吹皱了一池春水，她心中涟漪荡漾，感激无边。
母亲这个字眼，离她似乎很遥远。
遥远的她已记不起母亲是什么样子，和母亲最后的分别时，她给了自己半块饼，当自己低头大口咀嚼，吃完了饼在看时，再也找不见母亲了。
那年的那她记得很清楚，五岁的她在大街上哭着找母亲......
她之所以不离开金宁县，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找到母亲。
可是几年过去了，自己也慢慢的长大了，她都有点担心，再见到母亲的时候，认不出来。
和母亲重逢的画面，她梦里不止一次的出现，母亲衣袂飘飘而来，给自己端上最好吃的食物，给自己做最漂亮的衣衫。
可是她知道，这只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母亲离开自己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也或许母亲早已不在人世。在她心头，现在不上对她是恨还是念。
此刻，在她的眼中，李秀英慈祥的模样，替代了梦中那个遥远的不像话的身影......
七在郑家院住了下来，并且跟李秀英母子相处的很和谐。
她很感念郑长生关键时刻央求母亲收留自己，所以对待他如亲弟一般，照鼓无微不至，就连李秀英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儿子现在被七给惯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都有点不像样子了。
郑长生虽然有点不太习惯被人这么细致入微的照顾，可是拗不过七，不让她这么照顾，她还生气。
好吧，或许，她认为只有对自己好，多干活，才会增加在家里的存在感，由她去吧。
李秀英都有点于心不忍了，才八岁的丫头，劈柴、挑水、洗衣、做饭什么都抢着干。
最后李秀英发了狠话，
只让七陪着儿子读书，家里的活计什么都不让她染指，她要是不听话，就把她撵出去。
不然的话，良心实在是过不去，这丫头只比儿子大了几岁，如果亲生父母还在的话，肯定心疼死了。
村里已经传出闲话来了，她苛待下人。
这都是没影的事儿，自己可从来没有苛待过这孩子，吃饭的话顿顿都有肉，跟儿子的伙食是一样的，这能叫苛待？
只是这孩子不能看见自己干活，只要自己干活，她必定抢着干。
丫头似乎也明白其中的原委，反过来安慰李秀英：“婶儿，您不用在意别人什么，七心里都明白着呢。
能帮婶儿干活，是七心甘情愿的。”
一通话，李秀英感慨了许久，这孩子是个精明的，懂事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