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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似梦非梦(二十五)

    流民们约莫等了半个时辰,本以为没希望了,直到一个打扮讲究的男子走了出来。

    “我族会在城外给你们开辟新村,在此之前,你们先在城外安营扎寨,一应衣食我族都会免费供应。”

    流民们听了他的话,激动不已,欢呼雀跃。

    唯有梨花镇来的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情绪复杂。

    菜瓜走上前,朝男子鞠了一躬,“大人,阿眠姐姐她会和我们一起住到新村吗?”

    男子面色严肃,回道:“不该问的,就别问了。”

    “可是……”

    菜瓜还想继续问下去,吕老伯将他拉回了人群。

    “阿眠跟我们不一样,她终究是要回家的。”

    他浑浊的双眼看向繁华的赤水城,那里才是阿眠的归属。

    ——

    咚咚咚——

    “进来。”

    阿眠独自坐在桌旁,托着下巴,心事重重。

    听到敲门声,她朝门口看去。

    生怕来了个她不知如何面对的故人,幸好只是一个婢女。

    “姐,我是老太太派来伺候您的婢女,叫六六。”

    阿眠冲她点了一下头,微笑道:“有劳了。”

    六六将手中放着精致衣裙的托盘放到桌上,“姐,我先伺候您更衣吧,一会还要陪老太太用晚膳。”

    阿眠虽然穿惯了粗布衣裙,但这里有这里的规矩,而且她也不想让老太太难过,便没有拒绝。

    刚换好衣裙,便有婢女前来传唤晚膳。

    出门前,阿眠想到了什么,吩咐道:“六六,你给我准备几个搭配衣裙的面纱。”

    赤水乃东夷大族,保不齐会遇到什么人,她出入戴个面纱也安心些。

    用完晚膳,老太太亲昵地将她搂在怀里聊。

    “因神农东夷大战,你的舅舅和哥哥都去凤鸿商议事务去了,幸好你来了,不然祖母都要闷死了。”

    阿眠依偎在老人温暖的怀抱里,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阿眠以后就陪着祖母,哪里都不去。”

    “这才乖嘛,正好帮祖母料理族中事务。”

    老太太抚摸着她柔顺的乌发,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

    她本来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可其中两个儿子不幸早夭,后来最为疼爱的女儿,也就是阿眠的母亲也没了。

    再后来唯一的儿媳妇死于病榻,她身边便只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孙子了。

    年纪大了容易思忆往事,幸而阿眠在这个时候来到了她身边。

    “囡囡,你怪祖母强行将你留下吗?”

    阿眠摇摇头,脸颊在老太太的手背上蹭了蹭,“不怪,我也有家有人疼了。”

    “我们囡囡一直都有人疼!”

    老太太看着怀中瘦弱的孙女,颇觉心酸。

    ——

    阿眠在赤水城一住就是半个月,期间她除了跟老太太学习如何料理族中事务,还偷空去了一趟快要建成的新村。

    看见梨花镇的乡邻们能吃饱穿暖一切安好,她也就放心了。

    这日清晨,她正在自己院中给老太太酿制养身酒,六六欢饮地跑了进来。

    “姐,族长和公子回来了,老太太让您去迎迎。”

    阿眠手中的竹筒掉落到地上,她指着自己,为难不已:“我?我和舅舅,还有昭哥哥好多年没见过了。”

    六六一把拉住她往外跑去,“您就去吧,又不是让您见公婆。”

    阿眠羞得满脸通红,嗔怪道:“死丫头,愈发没规矩了!”

    她们赶到府宅门口时,赤水蓬和赤水昭刚好到达。

    阿眠盯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俩人,怯生生地唤道:“舅舅,昭哥哥。”

    赤水蓬一看到外孙女,立刻豪爽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高欣:“多年不见,我的外孙女出落得真好,八荒氏族肯定属你最好看!”

    阿眠见舅舅一点没变,粗犷豪迈,不禁会心一笑。

    她的目光转向赤水昭身上,见他呆愣愣地盯着自己看,羞得低下了头。

    自知失礼的赤水昭回过神来,爽朗一笑:“妹妹安好,早就收到祖母的家信了,我和父亲都迫不及待地想回来见你。”

    阿眠腼腆含笑,退让到一边,“祖母在等你们。”

    看到舅舅和表哥,她心中只觉暖暖的,家人大抵就是如此。

    因赤水昭性格开朗率真,阿眠很快与他相熟了起来。

    赤水昭无事时,也喜欢到阿眠居住的聆风园,看她酿制新酒。

    “你给祖母和父亲都酿了酒,何时给我酿一坛?”

    阿眠白了他一眼,揶揄道:“哼,我酿的酒,你喝的还少吗?都快成酒鬼了。”

    赤水昭脖子一梗,耍赖道:“那不是特意给我酿制的,不作数。”

    阿眠见他这么大了还孩子气,哭笑不得,“好好好,我这就给你酿。”

    “现在不行,祖母下个月过生辰,届时东夷的世家大族都会有人前来贺寿。”

    “你想让我酿制宴席所用的寿酒?”

    “可来得及?”

    阿眠掐指算了算,笑道:“虽顶好的酒都是年份越久越好,但我这也有敲一个月时味道最醇的美酒,作为兽酒刚刚好。”

    赤水昭站起身,装模作样地对着阿眠拱了拱手:“那就有劳妹妹了,多谢。”

    阿眠冲他皱了皱鼻子,“那也是我的祖母,用不着你来谢我。”

    赤水昭见她性格越来越开朗,暗自欣喜。

    老太太阿眠性子沉闷,没有年轻姑娘家的活泼,怕是从前受的苦太多,让他多陪陪她。

    接触之后,他也觉阿眠的性格过于寡淡,情绪没有什么起伏,更别大悲大喜了。

    但随着阿眠在府里居住的日子久了,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发生了变化。

    可能到阿眠本人都没有察觉,他却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阿眠见赤水昭痴笑着盯着她看,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哥哥,我脸上有花吗?”

    赤水昭抱臂望,满脸自豪,“我妹妹就是花,底下最美的娇花。”

    阿眠张开双臂,伸得老高,一派豪迈:“我才不要做娇花呢,风吹不得雨打不得,我要做大树,参大树!”

    赤水昭用手臂勾住她的脖子,一本正经道:“哥哥做大树,替你遮风挡雨。”

    阿眠听了这话,并未出声,只觉心中有一阵和煦的微风轻轻拂过。

    从此以后,她不再是一个人。

    有个家,有牵绊的亲人,似乎不必孑然一身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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