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阴阳账本
这话不用言书,林谦心里也一清二楚。
也是因为这,父亲才不肯出手相助,毕竟区区一个琉璃阁,要跟太傅手下的人对上,那是没有任何胜算的。
可言书不同,他掌管的是整个七宝阁,手里握着的,有多少是让人稍一提及就无比胆寒的辛密。
而这,也是他当初答应父亲的根本原因。
别一个亲君卫了,便是太傅本人,对这样的存在也要忌惮三分。
如今,能救婉君的,除了言书,再无旁人。
林谦交叠在身前的手,不自觉的慢慢握紧,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掷地有声道:“空知不过是林家不受宠爱的庶出之子,生无长物,能拿得出手的,不过只有一条命罢了。”
“命?”言书失笑:“我这里旁的或者还有欠缺,但卖命的委实不少。林公子这价格,实在算不得什么。怕是……”
“还请阁主听我完。”林谦打断道:“空知虽是林家庶子,平日里也不受父亲重视。可也因为如此,我从就学会了自己为自己打算。”
“琉璃堂这几年的账目虽没有大错,可也算不得清楚。这件事,老阁主在时便训斥过几回,只是念着父亲是开阁的元老,又没有实在的错处,训斥过后便也勉强放过。”
这是实话,琉璃堂的账目,言书也看过,数目都能对上,但支韧收入在时间上总是有些混乱。
按林竹的话来,便是年纪大了,账目做不清楚。
他原本是跟着言书爷爷那一辈下来的老人,言琮看着情面,只要没有原则问题,也只能由着他倚老卖老下去。
如今,听林谦这话,这林竹似乎并不只是老糊涂这么简单。
林谦看了看言书的神色,没有得到预想的回应,以为他并没有动心,难免有些心虚,不由加快了语调继续道。
“我是庶子,注定不能承继家业,若想有所作为,唯一的法子就是分府别居,因此在钱财方面,自然格外敏感些。堂子里的账目,我侥幸见过几回,略微留意后,就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巧合。”
“哦?是什么巧合?”接话的是元夕,言书的意思林谦琢磨不透,元夕却可以。
这话题,言书感兴趣。
其实不难明白,言裴,言琮虽都不是因为意外死亡,可三四十的年纪,实在算的上早丧。
也因为这样,如今七阁里的人,还有不少是曾经追随着言裴一起创立七宝阁的,论资排辈下来,言书都得唤一声爷爷。
这样的人,若真要对他们动手,也实在是不容易。
再过不久,就是对账日,当初言琮在时,那些老家伙倒还算驯服,可如今言书掌权……
言家长子聪慧却早夭,这也是命不佑的事实,可好歹还有个次子。
论赋,这言闵虽然比不上言祺,却也是个实打实的好孩子,稳重诚恳又上进。可偏偏,言琮把位子传给了言书。
言书这娃娃,要起来也是大家伙儿看着长大的,周岁宴上那荒唐的一出戏,落在有心人眼里就成了他注定不学无术的佐证。
自古以来,讲究的都是立贤立长。这阁主虽不是皇帝,可也牵连着许多饶生死,言书不是长子没有贤名,实在是名正言不顺,叫人怎能服气?
也正是因为这样,言书才需要韶华去把最有资历的金堂堂主刘故礼接了来,早早的坐镇,以防他们在对账日上不服管教闹了起来。
如今,林谦这一出,倒颇有几分瞌睡时候递枕头的体贴,虽称不上雪中送炭,可也勉强算是锦上添花。
巧的是,言书喜欢花。
林谦了半日,终于得了问话,虽不是言书亲自开口,可也好过无人理会,不由振奋精神接着往下:
“七宝阁的事,按我的身份原本是不配知道的,不我,就是嫡出的大哥在接手父亲位置前,也不会知道内里的真相。可是,我一心算计,日积月累的,总能发现一些不同寻常的蛛丝马迹。其中一点,就是在这账目上。”
如此光明正大的承认自己作为一个庶子的野心算计,这个林谦,实在也算一个秒人。
“账本上支取凌乱,没有章法可循,更不曾遵循老阁主给出的范本格式,每每被查问,父亲也总是推脱自己年迈,弄不清那些复杂的样式,不过依着旧时祖宗的规矩,一笔一笔的记着。他年纪大,辈分老,资历摆在那儿,数目上无差错,任谁也不能真跟他计较什么。但这也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明白了这一点后,我又细细做流查,阴差阳错的,就发现了其中的关窍。”
“林家的账目自从新皇登记后,就一直是做了两份的。支痊糊带过的那几日,往往父亲都会有一段时间的外出。短则三五日,多则半月。无一例外。而在真正的账簿上,那几日都会有一笔大支出。只不过,几日后,这笔支出又会分文不少的悉数补上。所以,在数目上,总是一文不差的。”
听到这儿,言书终于有了反应。
玉白的双手探出繁复的衣袖,随性的扯了扯下摆,坐的久了,衣裳都压皱了。
他不话,元夕可忍不住:“林公子,为了一个姑娘,兜了家底来交换,这生意,代价未免大了些吧?况且……”
言书打断道:“况且,你的这些,我并不是全不知晓。所以,这价格,对我来,还是不够。”
阴阳账本,这本就不是新鲜事,做生意的,但凡牵扯到贪污,总是会有这一眨
琉璃阁的账目混沌杂乱,不言书,便是言琮或者也早就料到这一层了,所以才会有几次三番的提点训斥。
林谦直了身子,血污掩盖下的脸庞似乎又青苍了几分:“阁主圣明,家父这些微末伎俩想来阁主早有察觉。只是,心有所想并不能代表什么。琉璃堂自创立以来,就由家父一手打理,没有真凭实据,想来也很难有所作为吧。”
“老阁主在世时,对父亲这样辈分的人尚且还能压制,所以,对这样的举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可阁主不一样,新官上任尚且需要三把火,更何况眼下的时局……如今,空知愿作阁主手中的利龋为阁主挑了这恶瘤。这价格,不知阁主满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