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八 决心(二)
从宫中出来后,言书惦记着凌肃,拉着元夕一路骑马飞奔到了凌府……
特赦的旨意被请到了桌上,言书沉淀了心思,重又笑道:“因为一些原因,舞阳没有回来,我才刚进宫去问了,皇上如今边境还不安稳,他们那一支左右要等重阳前才能回呢。”
“是吗?”凌肃点头算作知晓,可他关心的也不是这个:“那么你呢?为着让舞阳回来,你在里头做了什么?或者,你答应了皇上什么。”
言书语意不详,想要一笔带过,可他也不是老的分不清是非,哪会不懂其中的水深火热。
楚蒙之战,皇上派了雍亲王过去,不过就是要冷一冷他们这些外姓的老将,而后扣留凌战,却是冲着言书去的。
如今肯松口放凌战回来,自然是因为言书承诺了什么。
他有疑问,不愿瞒着,好在言书也不是刻意隐瞒,听得他问也不藏着,只道:“也没什么,不过是平宁郡主送亲的时候,我也要一道过去罢了。皇上了,冀州一行,我表现得大约也算不错,所以这回也特意点了我的名。”
轻描淡写,可落在凌肃耳中却全不是这么回事了:“然后呢,送平宁到了那儿后,你要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还是,不回来了?”
言书身份特殊,谢韵已然只道却没有采取措施,不凌肃了,就是寻常人看着也知道不可能。
言书想了想,道:“如果各自安好,回不回来,又有什么关系?”
按着谢韵的意思,这回出去,他该是“死”在外头的。
对谢韵来,如今这个“叔叔”的存在不但帮不了自己,而且还会成为一道不知何时会点燃的炸药,于国于家于己,都是百害而无一利,能留得言书命在,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了。
“你不能去。”凌肃摇头:“不管为了谁,你都不能走这趟。”
皇家的事儿最难料,前一刻或者还是商议着装死,下一刻就是真的要了你性命。
这样的案例,从姜氏皇朝到今日,比比皆是。
凌肃道:“玉璃,你只管顾好你自己,舞阳那边还有我。”
到这儿又似想起了什么一般,堆了些笑意在脸上:“凌爷爷跟着圣祖一路过来,虽不爱那些经营,却也明白人脉的重要,不会一味自毁。该结的善缘老夫也不会随意弃了。听爷爷话,不要去。”
若是去了,怕再是回不来了。
言书道:“爷爷,我知道您能护着自己,也知道凌战这次的事儿并不算严重。以皇上的心性,才刚失了向安,短时间内也不会真将你如何。可凡事有一则必有二。长此以往,还不知该如何反复。您韬光养晦了这么些年,若是在这样的时候动了真怒前功尽弃,岂不可惜?”
凌家有实力,也有人脉,所以谢韵虽是找理由扣着凌战,却没法子扣他一辈子,短时间内也没理由再对他如何。
可是,凌肃不同,若他一朝有了反意,对皇帝的举措有了不满,那这一辈子的功绩就算是毁了。
到底,凌家没有多余的用途可以用来消耗,凌肃已经到了顶点,而凌战却还没有真正露出光芒。
难听了,如今比起威胁来,凌家并没有足够的利用价值。
一个从军武里退下来的老人,余威尚在,人脉尚在,对朝廷来,若不能当做一个吉祥物养着,也就成了麻烦。
言书想了想,将自己认为最重要的一点,提了出来:“其实旁的也就罢了,可爷爷,您也知道,这里头的事儿原就是皇上冲着我来的,如今我应了,他自然也再没理由来为难凌家和言家。”
到这儿,他又将才刚捧回来的圣旨往凌战那儿推了推:“我知凌家有什么,不论如何,想要脱身总是不成问题的,可事舞阳性子耐不住,又自活着您的浇灌中,对战场对保家卫国都有自己的执念。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多一重防备总能多一分安心。”
“再者来,如今我的身份已经暴露,再待着怕是也会有无穷麻烦。皇上此刻不愿深究,不过是因为顶上有更要紧的事情要我处理,才漏了缝隙。好歹也算给了我一条生路吧。如果我不借此离开,或者这回不顺着上意,走这一遭,也就等于留了把柄给人,倒不如再顺从一次,只有走出去,才有无限生机。”
此番他即是祸根也是生契,为的不过是眼下他还有可用之处,下回他再连累,怕就没有这班好运了。
事关两家百来口人生死,言书不得不慎重。
再者来,此去边境,生死还能握在自己手里,可要是留在皇城,哪日一个不防头,便是再无葬身之地了。
凌肃知晓轻重,也明白言书的决定也实在是无奈之举,可他年岁见长,虽生性豁达疏朗,可唯有这两个孩子最牵人肚肠,要起来,凌战还好些,只是言书,实在是……
“若是向安还在,何用你操这般的心。”有那么一瞬,凌肃很有几分后悔自己这些年的淡泊。
可也只是一瞬,言书的性子,他最明白,便是他有能力,或者向安还在,言书也不会愿意冒然接受他们的相助。
“若真如此,我便是帮他夺了这江山,又有何难。”
当日向安一时失了分寸,话犹在耳,如今再想起来却有种别样的情绪在里头。
夺也为他,舍也为他。
向安这一生看着任性恣意,己若所欲,丝毫不于掩饰,也只他这样一路过来的人才知晓。
这个人呐,看似潇洒,其实一生被束缚在那里。
为了一个人,困守一座城。
都道他奢华无度重权利,谁能知内里不过一颗痴心肠,生也为他,死也为她。
凌肃笑了笑,道:“我知你从来就聪慧,既肯去,也定是有了主意。不过多一句,凌爷爷虽是老了,也久不在朝中,可该有的一样不少。当初不过一个太傅,威势太过,将一重老臣都压的不见了踪影。但你即是做这个的,究竟内里如何,不会半点感觉也无,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