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江湖儿女意难平
年初一，凌晨四五点爆竹就开始响，陆岳涛才睡了一个多时就给炸醒。
老爷子昨半夜还是悄悄摸摸的回了家，于是爬起来给父母拜年。
又跟着走了一圈亲戚。
年初二，照旧是被爆竹炸醒，陆岳涛却什么也不肯起床了，炸就炸吧，老妈嚷嚷就嚷嚷吧，生气我也没办法，不能这样搞，这年头不禁止烟花爆竹年味很足，但是我也要睡觉，再出去跑一我会死的。
揍了两下狠的之后，刘敏一手掐着老母鸡翅膀，一手牵着丈夫，愤怒的离开了家，整个世界安静了。
在家睡到下午两点，总算是补过来了，爬起来跑了半个下午，总算找到一家还在营业的电脑用品店，外带租碟片。
大年初三上午，东升浴池。
浴池里没几个鸟人，两个值班的服务员围在电视机前面看春晚重播。
“看了好几次了，老张你就不能换个台看看啊？”
赵立龙盘腿坐在沙发上抽烟，胸口的刀疤随着他话的吐息，像丑陋的蜈蚣一样蠕动起来。
由于是上午，暖气没那么足，光膀子还是有点冷的，除了频繁去大池子给人搓澡的师傅，一般客人和服务员都会穿着单衣浴袍。
可赵立龙一年四季，向来是光膀子。
江湖不在，风光已如昨日黄花，只有身上那恐怖的刀疤，夸张的大背纹身，能让这个落魄的中年男人，找到一丝儿最后的体面。
“其他台都在重播春晚，龙哥，要不然放个碟看吧？”
服务员老张笑呵呵的指了指电视机下面那台老式的爱多VCD，猫腰从柜子里找了几张旧碟，一边翻一边问：“泰坦尼克号看不看？”
不等其他人发表意见，赵立龙就十分霸道的摆手替所有人做了决定：“不看，谈恋爱有什么好看的，狗男狗女，矫情。”
惹来一阵笑，大早上就来泡澡的，差不多都是中老年男人，对于惊动地至死不渝的爱情，基本无福
也不信。
着话，陆岳涛就从外面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叠VCD。
“张师傅，换这个。”
老张接过碟片，对着封面上的几个字念：“九龙……冰室？没看过，什么类型的？”
“江湖片吧。”
陆岳涛在赵立龙边上的硬沙发上躺下来，伸了个懒腰：“龙哥在呢，我在家看书看得头晕，租了几部片过来放松放松。”
“新片子啊，好看不？”赵立龙丢了根烟过来，边随口问。
“不晓得，听是新出的，我随手租来。”陆岳涛。
不晓得才怪。
郑伊酵莫文蔚主演的古惑仔电影，
郑伊健扮演的江湖大佬九纹龙，在一次打斗中残疾跛脚，被关入狱，出狱后，认清所谓社团的冷血无情本质，改邪归正，想要做一个自食其力的普通人，却被逼着重入江湖。
在古惑仔电影大行其道的时代，这部电影属于另类，从另外一个角度剖析了所谓江湖，劝诫人远离黑社会，让人眼前一亮。
电视屏幕上，出现了嘉禾的方块图标。
电影一开始，郑伊健饰演的九纹龙刑满出狱，和林雪扮演的茶室老板聊，林雪问他要不要回到帮会。
郑伊健语气嘲讽的：‘妈的，什么是义气？帮会从来不会告诉你，遇到事，要自己扛，自己做丧家犬！’
赵立龙很轻的冷笑了一声。
接下来，曾经的江湖大佬九纹龙追求平静的普通人生活，成为茶餐厅的普通服务员，早没亮就起床，穿着招待生制服，一瘸一拐的打扫卫生，
赵立龙嘴角微微一挑，露出一个很淡的感同身受的苦笑。
吕颂贤扮演的曾经九纹龙弟，得势后嚣张的骂九纹龙是死瘸子，让他回乡下种田养老，赵立龙的似乎被勾起了某些类似的回忆，脸色一点点阴沉了下来；
……
很快的，一部101分钟的九龙冰室结束，九纹龙在死后，终于找到了追求的平静，站在屋坉井里，仰露出温暖的笑容。
“这碟片要几块钱？”赵立龙问陆岳涛。
“五六块钱吧，干吗？”
“浴池没新片子，我买下来放这边，没事干能看看。”赵立龙。
“买什么，我丢下来就是了。”
陆岳涛又拿出另外一张影碟，张师傅去泡茶了，他自己换上重新播放。
“这又是什么？”赵立龙好奇的问。
“赌侠1999，刘德华的片子。”陆岳涛。
和九龙冰室披着商业片的皮，其实偏文艺不同，赌侠1999是一部纯粹的商业片，典型王晶特色，当年十分卖座。
刘德华饰演的老千阿King靠赌为生，一次失误，被黑帮老大识破，打斗中误杀对方，被判监禁五年后出狱，结识了张家辉饰演的混混化骨龙，重出江湖。
主题依旧是曾经的江湖大哥，坐牢出狱，风云再起。
但刘德华饰演的aking的落魄，和郑伊健那种‘虎落平阳被犬欺’有所不同，
九龙冰室是讲的是看破一切，改邪归正，追求平静生活；
赌侠1999，则表现出了一个江湖浪子的无奈辛酸、身不由己。
兄弟死了，女人跟人跑了，弟背叛了自己，亲生儿子不能相认，自己被江湖大佬胁迫当做工具。
哪怕身负绝技，也逃不过宿命的安排。
这部戏搞笑的点很多，浴池里不时的响起欢乐的笑声，赵立龙也一直在笑
但是在一段激情戏的时候，他却罕见的沉默了。
aking好不容易找到了儿子，拥有的新的感情，即将步入幸福生活，仇人却从而降，儿子受伤生死未卜，前妻和兄弟被人绑架，自己被逼着参加一场必死的赌局。
浪子心声的背景音乐声响起，前来安慰他的朱茵和他激情迸发，被扒得只剩下内衣，两个人不顾一切的你摸我我摸你。
全场都在起哄，
唯独赵立龙沉默。
陆岳涛记得老爹过，赵立龙入狱之前，有过几个女人，其中一个怀过孕，但因为他入狱，打掉了。
很显然，在赵立龙眼中，这并不是一段激情戏。
……
一部电影讲情，一部电影义。
第三部，是一部老电影。
英雄本色。
熟悉的经典画面，一幕幕出现。
嚣张的马哥戴着墨镜，用美金点烟；
玩世不恭的马哥，对豪哥‘阿杰警校毕业了，送个女人给他当礼物吧’；
悍勇的马哥，潇洒的搂着舞女在夜总会里开枪为豪哥报仇，横扫全场；
落魄的马哥，一个人在仓库里含着眼泪吃盒饭；
豪哥被亲弟弟按在墙上质问，他虎目含泪，出那句经典台词：
‘警官，我不做大哥很久了’
赵立龙神情落寞。
当然，最经典的依旧是马哥的那段独白：
‘我等了三年，就是想等一个机会，我要争一口气，不是想证明我了不起，只是要证明我失去的东西，我一定要夺回来’
陆岳涛留意到，周润发这句话的时候，赵立龙的手上的香烟已经快要烧到烟嘴，积累了长长的一截烟灰，
他却浑然不觉。
江湖儿女，三十载落魄跌宕，终究意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