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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苏府二姝

    出嫁前一夜,我不能见路千夜,清宜本想过来与我她的喜悦,我拒绝了。自打她和林淑仪眼睁睁看着丁氏死了,我便不敢接近这个人。

    “姐,明日咱们就要离开苏府了,也不知道路府那边的夫人们好不好相处。”茯苓为我多点了一盏灯,我还在绞尽脑汁记原来读过的古诗,“这诗词已经出了一百多首,还不够吗?”

    我看着写出来的纸,上面有的记不住名字,有的记不住作者,这无法排版印刷的吧?

    “没有名字的,就分开为杂录,既然姐书已经毁了,就没有办法了。”茯苓着,拿起一张纸,看着辛弃疾的词,“这人写词好生桀骜狂放。”

    嘿,辛弃疾还真是豪放派的词人。

    “茯苓,你又会做菜又会认字,是怎么到苏府来的。”我看她不想个普通丫头,便问道,“跟我讲讲你的故事呗。”

    清泠恰逢进来,端了一杯热牛乳:“我也听听茯苓姐姐的事,我觉得茯苓姐姐像个谁家的姐,不像我似的,名字都不会写。”

    “我是苏南城人氏,父母做茶叶生意的。我们一家在逃债的路上,生了病,得老爷救命,只可惜父母福薄,没活下来。”茯苓,“时候是过了两安生日子,但还是比不得大姐的。”

    很好奇,救下茯苓一家,救过丁氏的老苏,怎么偏偏最后又能做草菅人命的事。或许这个时代就是这样,他不过是“入乡随俗”。

    “原来如此,茯苓姐姐,明日跟着大姐入了路府,我来照顾姐饮食起居,费脑子的事,还是仰仗你。”清泠见我喝完牛乳,端着杯子出去了,“清泠退下了。”

    我拉住茯苓的手:“待我入了路府,日后一定给你们两个找好的婆家,我不想让你们在我身边耗到老的。”

    “姐,清泠生来可怜,你可以为她找个婆家,我就不必了。”茯苓蹲下身来与我,“嫁人什么的我并不乐意,我佩服像姐这样的人,活得不比世上的男子差。我愿意跟着姐,陪姐做出一番事业。”

    茯苓这个丫头,绝对不简单,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傻傻颓颓,低调得要命。若不是我仔细观察,发现她其实每件事都做得妥帖,也不会发现这颗埋藏在苏府的宝藏。

    “好,茯苓想怎么都可以告诉我。”

    ————

    婚礼当日,我于正点时间踩着一系列礼仪上了花轿,清胰到了后面一个时辰。

    “一会儿下了花轿,大姐跟着路大公子入府,火盆处千万心,不要踩翻了闹笑话。”随行嚒嚒不停叮嘱我,恐怕是老苏的意思,好嘛,真觉得我平时大大咧咧没正型,自己的婚礼还会闹腾吗,“大姐千万记住了。”

    下花轿的时候,我真的撞了一下那轿门,着实是头上的凤冠太高了。这一下撞得我头晕,路千夜本来该只拉着嚒嚒递过来的红绸,结果将我拦腰抱起,入了府:“苏清宵,我看你要是自己进去,还会跌火盆里。”

    一群人跟着他追进了府里,众人纷纷议论起来,从不见这样不合礼仪的。

    “路千夜,新婚当头,你都要留个孟滥名声,我不过是不心轻轻撞了一下。”我隔着看得到点影的红盖头看着他,“火盆过了,你赶紧放我下来。”

    我与路千夜终于跪在堂上,对着地、高堂和彼此叩拜结束。

    “礼成。”

    我在茯苓和清泠的搀扶下,绕过长廊走到了路千夜的院子里。那里的花香,就是路千夜身上的味道,我终于,来到了他向我过的自己满园花树、四季不败的宅子。

    古老的婚事,通过繁琐的礼仪,我才有了“一世一双人”的感悟,原来古人那么深刻的鹣鲽之情,是用这样的方式展示出来。

    “茯苓,还这么早,外面的媒婆和老嚒嚬在吗?”我探着头问茯苓,“我饿了,新娘子都不让吃东西的吗!”

    清泠踹了个东西偷偷摸摸进来,锁上了门:“姐,咱们二姐入府了,正在拜堂,嚒嚒们接着凑热闹去了。这是咱大公子不……得叫大少爷了,他让我赶紧拿过来的,新娘不能吃东西是一贯的礼仪,但怕姐饿坏。想吃就偷偷吃点,他会盯着咱们院的那几个嚒嚒。”

    我“扑哧”笑出声来,路千夜让清泠送过来的半只烧鸭,也不知道是匆匆忙忙从哪张客桌偷的。嗨,在自己家不叫偷,被迫无奈。

    “总算知道为啥不让新娘吃东西了。”我看着这烧鸭,“要是新娘子们都心大,吃这油腻的,口脂吃没了不,还浑身一股子这味道。”我把烧鸭递回清泠,心里其实紧张,还是想把最美最香的自己留给他,“我喝点水对付对付就行了。”

    茯苓掩面笑我,我把她们赶出去,自己在屋子里转了转。到窗前书桌旁,看到砚台下压着一沓纸,第一张写了字:“听丫头们你近来在誊写奇书诗词,若无趣便可写一写。婚事礼仪繁多,我恐怕夜深才能回来。”

    果然连这个都能为我准备好的,只有他。

    “路千夜啊路千夜,老爹把我送到这里,能遇到你,一切都不怨了。”我坐下来,在纸上继续想我的古诗词,“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周南?桃夭》写祝福的,倒是真的写得好,难怪总是被用来做言情的引子。”

    ————

    “苏家这两个姐竟然都嫁到了路府。”瑞王府的丫头在扫地时偷懒嚼舌根,“咱们王爷不是明明不喜欢那苏大姐的吗,怎么跟二王爷喝酒醉成这样。”

    勤快的丫头赶紧捂住了她的嘴:“以前我听清泠姐姐过,咱们王爷啊,就是得到了不珍惜,丢了又不高兴,你可千万别到处提苏大姐,知道吗!”

    “我还听过些传闻,苏大姐嫁给了路大公子,纯粹是赌气嫁过去,不会太长久的。”偷懒不想做事的丫头继续,“路大公子和咱们王爷,可有要命的仇恨敌意。”

    勤快的那个摇了摇头:“你就乱传这些消息吧,到时候在府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李瑞坐在廊下喝酒,被一树海棠挡住,他听着两个丫头的话,冷笑着,想起了一刻钟前李玗起身离开时的话:“路千夜抢走苏清宵,你不在意,那幼时我们和路千夜三兄弟的过节呢,你也不在意?”

    “李玗,早你喜欢苏清宵,我们两个不会是这样挫败的样子。”李瑞想,将酒瓶子摔到了墙上,“就会在府里嚼舌根,这里没个女主人管着,你们越发猖狂了!”

    他站起身来,从一树海棠中出来,本想发怒,却见那偷懒的丫头生得貌美,甚至有几分像钟翎儿:“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劝欢。

    “劝欢,劝谁欢,你,今儿起就是本王的妾,地,也别扫了。”李瑞走过去扒拉掉她手里的扫帚,扛着这女子便走开,“劝欢不好听,本王给你取个名字,翎儿还是清宵,你挑一个!”

    奴婢不敢,王爷。

    李瑞将她放下来,眼睛看着虽模糊,但听得清晰:“东西还挺有脾气,算了,你走吧。”听得做妾的事泡汤,劝欢主动迎了上去:“王爷,钟翎儿或是苏大姐你更喜欢哪一个?”

    “是个机灵的,还敢套我的话!”

    劝欢看着李瑞,将她重新拦腰抱起带走的人,对自己满意就好。

    本以为今夜定能成好事的,偏偏二王爷李玗去了趟路府,又回来瑞王府:“大哥,我去瞧了婚宴,该去的都去了,不该去的也去了。三弟出手阔绰,直接送了两盏玉如意,也不知道他一穷二白哪里抠来的宝贝,竟然成了全场最豪气的。”

    “李珣的背后是皇后,皇后受宠,宝贝自然来源于我们那花钱如流水的父皇。”李瑞将劝欢推开,径直走到李玗面前,坐在了他的对面,“苏贵妃和李玺送的东西是什么,怎么会让三弟抢了风头?”

    来奇怪,贵妃是苏家出来的,按理该亲自去瞧瞧自己的两个侄女出嫁,奈何……她没去也就算了,四弟也没个去的信。

    “刻意避嫌应当不至于,全下都知道,他李玺应当是苏政明护着,血浓于水,到底是留着相同血液的。”李瑞觉着头晕,方才在海棠树后喝的酒似乎后劲大了,迷迷糊糊,“难不成,苏府路府这两只老狐狸,明面推的是李玺,暗自确实那……玉如意?”

    李玗听来奇怪,但多想了想,却越发觉得顿悟了:

    “合着大哥一语中的,想错了方向的一直是你我。”

    藏得这么深的两人,一定是暗中护着太子的,不然那玉如意不该出现在这酒宴上。苏清宵苏政明,当真是无情无义,曾把自己耍得团团转——李玗心中郁结,什么情爱的顿时失了意义。

    “这亲成了,东宫的风云就要起来,二弟,你可千万千千万万,莫要与我二心。”李瑞也给李玗倒了一杯茶,“你我毕竟同一个母亲生的,可不能有嫌隙,你是吧?”

    是,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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