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雷打雪花飘
景元十五年正月，离京五百里的汝洲城，一片银装素裹。
黑云压城，雪花狂舞。
连着两日的大雪让大街巷变的安静，只有家家户户门前新换的桃符，和门头上挂起的红灯笼，才让人觉出些新年的味道。
有几个不怕冷的半大孩子依旧顶着风雪，围在一起放炮竹，大人们站在门槛后看着，边袖着双手抽鼻涕，边吆喝孩子赶快回屋。
“轰隆隆。”黑云突然裂开了一条缝，闪电之后是一阵响彻地的雷声。
大人们立刻从门后跑了出来，硬拉了自己家的孩子回家，只留了几个没来得及收的炮竹，在雪地里散落，不一会儿就被雪盖住，没了踪影。
雷打雪花飘，杀人不用刀。
一时间汝州城家家闭户，本就安静的城市更显寂寥。
城东头的一座大宅子里，丫鬟厮皆躲进了屋子里。
老门房抬头看了一眼大门上黑匾金字的招牌，“林宅”两个字在这雪里依旧亮的发光。
“正月里打雷坟堆堆儿，要有灾喽。”老门房嘀咕了一声，将大门关上了。
林宅背后的白马山上，半山腰孤零零的一个院子，在这茫茫白雪里如同一叶扁舟。
院子只有三间毛坯屋，屋里虽然盘着炕，但是炕却是冷的，屋里也是冷的。
炕上躺着一位少女，面色蜡黄，身上盖着几层棉被和许多的衣裳。
突然那少女的眼睛动了动，一直握着少女手的妇人忙喊道：“欢儿，欢儿！”
林清欢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简陋的屋子，站在床边冷得跺脚的丫头，和眼睛含着泪的妇人。
“娘。”平妇人怀里，林清欢贪婪的嗅着娘亲的味道。
对于伍姨娘来，林清欢只是病了一场。
对于林清欢来，却已经隔了两世。
“姨娘，姐醒了，奴婢去热粥。”丫头欢喜道，着就要推门出去。
“春喜。”林清欢喊住丫头，声音有些沙哑：“不着急，你先过来。”
春喜听命，蹦跳着跑来。
林清欢拥被坐起来，仔仔细细的看了伍姨娘和春喜一遍又一遍，这才放心的点零头，缩了缩脖子，道：“好冷，咱们把炕烧上吧。”
伍姨娘面露难色：“欢儿，你若是还冷，就再把娘这身棉衣穿上。”
看着正要脱棉衣的伍姨娘，林清欢心中一沉，道：“娘，是又没有碳了吗？”
前世的冬日，也总是缺少炭火。
伍姨娘不话，春喜快言快语道：“不但没有碳了，连柴也只剩下半捆了，姨娘姐今日十二岁的生辰，要留着那点柴晚上给姐煮面。”
十二岁吗？林清欢看着依旧年轻的母亲，现在十二岁，母亲兄长还在，一切都来得及。
“那就拆院子里的竹竿烧吧。”林清欢记得这院子是没有围墙的，所谓的围墙是一圈篱笆。
“好。”春喜得了一声命令，飞快的就要往外跑去拆篱笆。
连着下了几日的雪，炕今日一早也灭了，她冻得直发抖，早就想拆了那篱笆院子烧炕了。
“春喜。”伍姨娘喊了一声。
林清欢则是拉了伍姨娘一把，道：“娘，那几根破竹子，别是挡盗贼了，连只野狗都挡不了，拆了就拆了吧。”
“我冷。”林清欢看伍姨娘犹豫，撒娇道。
闺女病刚好，不能让闺女再冻着，伍姨娘紧了紧衣服，和春喜一起拆墙去。
门外又是一阵雷声，林清欢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回忆着自己的前世。
前世她出生时也是冬雷震震，随着她的出生，怀着身孕的嫡母却不幸落胎，她被视为不祥之人，差一点被扔出家门。
伍姨娘在正院里跪了一一夜，终是跪的亲爹回心转意，将她们娘俩送回了老家汝州，在这白马山上一住就是十几年。
后来生母去世，她因长相美貌被接回京城，先是为妾，后又为侍婢，再到后来无辜横死。
如今，她得上眷顾重生，且重生这日又是冬雷震震。
前世十二岁生辰时可没有这漫的大雪，更没有这冬雷滚滚，看样子上也在庆祝她的重生。
林清欢听着雷声，只觉得比新年的炮竹声还要悦耳。
不一会儿，伍姨娘就和春喜一人抱了一捆竹子进了屋。
两人头顶身上都是雪，双手冻的通红。
林清欢跳下炕，抓了个布巾子给两人擦雪。
自己亲自点火。
先将炕洞掏干净，把火折子打着，将一块破布点燃放到炕洞里，抓了一把稻草放到破布上，再往里放折成段的竹子，竹子不能压的太实，否则点不着，也不能太少，后续火力接不上。
用扇子将火烧旺，林清欢又手脚麻利的将剩下的竹竿都折成了段。
“欢儿。”伍姨娘看着林清欢生火，心中只有心疼。
“姐，您会生火烧炕了？”
太厉害了，比她这个丫鬟烧的还好。
林清欢点头，她不但会生火了，还会做菜……
前世她活的艰难，为了讨好长辈，讨好男人，讨好主子，将从生母那里学来的厨活仔细钻研，若不是有好厨艺撑着，单凭着那副皮囊，她大概还活不到二十五岁。
起来，她现在十二岁，已经跟着生母学了三年的厨了。
前世生母在世时，自她九岁上开始教她做菜。
她觉得自己是千金姐，不愿意学这下等饶活儿，总是因为这个和生母闹脾气，谁知道等到生母去世之后，她回了京城，还是生母教的本事儿让她多活了好几年。
林清欢将竹子整齐的摆在了炕洞边，摸了摸炕头的位置已经有些温热，拉了伍姨娘坐上去，道：“娘，今日女儿生辰，这些年您辛苦了，女儿给您做面吃。”
伍姨娘坐在炕上，很是欣慰闺女的长大，却坚持道：“你不会做，你来炕上坐着，娘去做。”
林清欢摁住伍姨娘：“您就等着吧。”
拧身出了门，春喜追了上去。
“姐，您做的饭能吃吗？”
林清欢瞪了春喜一眼，把“吗”字去掉好吗？
丫鬟被姐的眼睛一瞪，立刻改了口：“奴婢给您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