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与君初相见
果然,萧煜宁闻言,指习惯地敲了敲桌子,沉吟片刻,道:“李良媛从娇贵,又刚入宫,恐怕有诸多不适应,你去回赏冬,我这就去看看。”
杨晓寒一怔,萧煜宁已经站起身来往外走。
杨晓寒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追着萧煜宁的脚步到门口,声音发颤地喊了声:“殿下……”
萧煜宁却只是摆摆手,头也没有回地离开了。
所有宫人都面面相觑,不敢大声话。
直到萧煜宁走了很久,杨晓寒还是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看着无边的夜色,目光呆滞。
芳苓低声道:“主子……”
“扶我回去。”杨晓寒声音平静。
芳苓忙扶着杨晓寒回到内室坐下。杨晓寒看着几乎未动的满桌美酒佳肴,只觉心中涌起无尽悲哀。她原以为自己遇见萧煜宁,来到东宫,便是已经脱离苦海,获得新生,但为何所有的隐忍退让,最后都只是打落牙齿和血吞?
杨晓寒不经意间转头,目光落在梳妆台前的镜子上,镜子里,她如花似玉的面容上眉头轻蹙,目光中有掩饰不住的哀愁。但这一份忧伤却让她原本就柔美的面容更加楚楚动人。
杨晓寒从便知道自己是美丽的,连国公府的下人也总是窃窃私语:“大姐和二姐都是老爷的孩子,怎么长相差距如此之大?二姐花容月貌,大姐却……”
杨国公年轻的时候也是俊朗人物,生的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杨夫人更是嘉盛王朝赫赫有名的陆家武将之后,出身显赫。
国公府大姐杨文芷乃是正房嫡出,作为杨国公第一个孩子,可谓是疼到了心尖上,可偏偏杨文芷的长相随了杨夫人,英气有余,柔媚不足,这样的长相若是个男儿身倒还罢了,可偏偏杨文芷是个女子,在满城娇艳的京中,只能算是中下之姿了。
杨晓寒的长相也是随了母亲,但她的母亲刘映岚却是个十足十的美人,秀美的长相,绰约的身段,温柔的气质,只往那一站,就能勾人魂魄。美中不足的是刘映岚是落魄官家姐,身份低微,在国公府能做妾已是高攀。
而杨晓寒在继承了刘映岚美貌的基础上,更沾染了国公府的贵气,举手投足间便多了大家闺秀的风仪,于是看上去比刘映岚更美上几分。
但是,有时候美貌是把双刃剑,一不心就会山自己。
二姐貌美如花,大姐却长相平庸,这在受尽宠爱的杨文芷来,简直是难以忍受的耻辱。尤其是每次出门,人们总是把更多的目光集中在杨晓寒的身上,即使她默默站在杨文芷的身后,尽量减弱自己的存在感,也仿佛是会发光的金子,总能吸引别饶赞叹。
杨晓寒在母亲的教导下,从就学会察言观色,她知道自己太过美貌,引起了杨文芷的嫉妒,以她和母亲的地位,是无法和杨文芷抗衡的。虽然有父亲的爱怜,但是在嫡庶鲜明的杨国公府内,那点爱怜的施舍简直是杯水车薪。于是她只能默默俯下身去,做一切讨好杨文芷的事,换得在国公府的一席之地。
她在国公府不施粉黛,不戴华饰,不着鲜衣,不多言语,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即使是这样,也总是莫名触怒杨文芷,换来各种羞辱谩骂,甚至是刑罚。
她有什么错呢?唯一错的就是比杨文芷美貌。所以她只能奴颜婢膝地讨好杨文芷,侍奉杨夫人,一直一直……
直到她遇见了太子萧煜宁。
原本她以为自己会被杨夫人随意嫁掉,甚至可能会做七老八十的官员的填房,待夫君死后,孤苦伶仃过完下半辈子。
可是,她竟能做太子萧煜宁的良媛。
她的生活原本像在暗无日的夜中前行,一路泥泞,举步维艰。而萧煜宁就像一道绚烂的光,突然照进她的生命中,点燃了她生存下去的希望,让她的生活从此有了方向。
她永远都会记得那日,她随杨文芷到尚书府做客,只因为她与尚书府嫡女郑瑾萱穿了颜色相仿的衣服,杨文芷便在一群女眷面前肆意嘲笑她,身为庶女竟敢与嫡女争艳,画虎不成反类犬。
周围的人有嘲笑,有同情,有漠然……她只是默默站在那里,不言不语,只待杨文芷发泄够了她再与郑瑾萱道歉,这是她惯有的生活方式,早已习以为常。
但是那,太子萧煜宁竟为她出头,呵斥了杨文芷。
即使后来她知道只是因为当朝太子也是庶出,与她同病相怜才出言相助,但她仍忍不住感激,毕竟从到大,太子是除了她的母亲以外,第一个肯护她之人。
杨晓寒觉得自己此生都会铭记那一刻,当她惶恐地抬头看向太子萧煜宁时,万丈阳光都聚集在他的身后,他刀削斧刻的面孔让他看上去仿佛是从而降的神,他那么轻易地就赶走她身边所有的阴霾。
她怯生生地向萧煜宁投以感激的目光。
而萧煜宁感觉到她的目光,转头看向她时,也忽然失了神。
她双颊绯红如桃花,羞涩地低下头去。
即使她回去后挨了顿打,即使这之后杨文芷更加讨厌她,她却毫不后悔遇见了萧煜宁。
她开始千方百计打听关于萧煜宁的一切,她突然开始恨自己之前只顾讨好杨文芷与杨夫人,对京城大事毫不关心,竟对萧煜宁所知无几。
后来经多方暗暗打听,她慢慢知道,萧煜宁跟她一样是庶出,只不过皇上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便一直养在皇后膝下,后立为太子。
她还知道他十岁时便迎娶了梦回城城主义女风轻絮——一个永远停留在八岁模样的女子;她还知道他有过两名良娣,但都先后去世,在外均宣称急病而亡;她更知道那位姓阮的良娣深得他的喜爱,阮良娣去世后,他甚为伤心……
杨晓寒时常想,若自己是那阮良娣多好,哪怕很快就死去,至少还能有陪在太子身边的机会,哪怕只是一日,自己也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