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七捞八攘
和老板娘道过谢,顾恙就快快往楼上去。
经过刚才这一番,她又感到有些累,腰上的伤开始隐隐作痛,她现在只想赶紧躺在榻上,一觉美梦到明。
可是才走到三楼,就见到怀虚抱着被褥出来了。
“怀虚,你上哪去?这么晚了。你还要在外头打地铺不成?”
“额,这,刚刚公子和常兄商量了,让我和常兄睡去。”
“为什么啊?”
怀虚脸色微红:
“你就别问了,夜深了,姑娘早些睡。”
他完一溜烟下去了。
顾恙一脸奇怪的走到门口,看见隔壁烛火摇曳,房门大开。
她走到隔壁门口张望,看见林卓在包袱里翻找着什么。于是她站在门外,敲了敲门板示意。
“林卓,你为什么把怀虚赶下去了?”
林卓转过身,背手走上前来。
“他夜里打呼噜,吵得人睡不着。”
顾恙一愣,手捂着嘴,星眸弯弯笑个不停。
“怀虚真是可怜,跟着你,不了几句话,无趣的很,你还要求这么多。”
“人人都像你这么话多,才好吗?”
不知是夜深了,还是何故,顾恙听着这句话,没有了他白日里的严肃冷漠。
房里透出来的昏昏烛光把他勾了个影儿,映在后头的门板子上。
光看着那摇摇曳曳的剪影,还觉得是个身量挺拔的翩翩公子。
可是看了他的脸,和眉眼之间的气质,才觉得这个人就像是,像是一只鹰,是和温润的大师兄不一样的凌厉角色。
看他一直背着手,顾恙好奇。
“你怎么到了晚上还不放松,背着手,活像私塾里凶巴巴的教书先生。”
“哦?你觉得,我很凶吗?”
“是有点吧,反正我不怕你。”
就着昏黄的灯光,看着眼前面容姣好的女孩,微挑着那一对英气的剑眉,灵动俏皮的着,我不怕你。
卫凌濯心中就有一股不上来的怪怪的感觉。
“不怕我?”
“是,我觉得,晚上的你,就会变,好比那晚,微然亭,你了一个好长的故事。比你白话多,可是你整个人都变柔和了。”
“柔和?”
“我反正不上来,总之你白才不会这么和颜悦色的,和我话呢,你只会冷眼看着一切,不话。”
卫凌濯有些困意涌上,一时无法绝对理解她的意思。
自己现在的状态,是可以被称为和颜悦色吗?他看看顾恙身后的楼梯拐角处,悬着一面民间常见的照妖铜镜。
他可以看见自己的脸,反射在铜镜里头,模模糊糊的,的确可以算是柔和,甚至他还看见了,自己嘴角一抹笑意。
怎么自己看着顾恙,总是会出现这样的笑意?柔和?
许是铜镜的扭曲,加上柔和的烛光,才让自己居然也有了柔和之意。
他想迅速收起自己的慵懒之意,却想起要把一件事做完。
他把手从身后伸出,握出一个的藕紫色盘花冰裂纹的药瓶子。
“这是京城的药品,专治腰伤。”
见顾恙一副惊讶的样子僵僵的接过,他又添上一句。
“我不喜欢有人拖后腿。”
完就转身进门,还把门锁上了。
顾恙感激之余,见他又恢复了白日里的样子,吐吐舌头,道过一声谢,又添一句晚安,也回房去了。
她想等明日沐浴过后再搽,就把药罐子仔细收好,褪了外头的衣裳,很快上塌睡着了。
只是隔壁的烛火,却是迟迟未熄。
卫凌濯想着方才顾恙的话。他晚上会变,可是从前在慎园,无论何时,他都是六神清明,严肃自持。
的确,近日是和她多了几句话,那又怎样呢?难道自己来青成郡还不过十日,还能把这十几年的性子都变了不成?
无稽之谈。
定是远离了京城的纷争,没有日日紧张起来,才让自己懈怠了。
卫凌濯深吸一口气,只有夜里露水的冰凉,和植物花草的气息,一股一股传进鼻腔,越闻倒还越清醒。
清醒的时候,他就会想着和自己拉锯多年的解家和荣渠公主。
荣渠虽然不知道自己现在在青成郡,可是他对荣渠就这么放心的去了孤雁山,总是感到隐隐的担忧。
自己好像在暗处,可是又没有完全掌握局势。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才能让荣渠放松盯梢?只是求子之心?
如果,如果没有解家,是不是都会不一样?宜妃不会死,卫矢渝不会死,顾家也不会被灭门。
那样威风凛凛的兆冲将军,风尘仆仆的赶回京城,却就在青成郡附近被杀,听,他的女儿也在逃出来的路上被杀害,父女丧命之地不过隔了一个山头。
想必从此阴魂相望,也都是对坐在龙椅上头的那饶怨恨吧。
解家一日不倒,他和跟随自己的老臣,甚至母亲娘家的庆成一脉,都会面临着顾家那样的下场。
隔壁那丫头也姓顾啊,不知她那样爱多管闲事的,会不会在知道青成郡附近,有个和她同姓的姑娘惨死后,感到义愤填膺,扼腕叹息。
唔,怎么又想起她了。她想什么,干自己什么事呢。
只是,有时候看着她,明明知道,她不是第一眼看过去,就能摄人心魄的绝世美人。
可是看过她英妩的眉眼,还是会叫人难以忘记。
朱唇跃动,三言两语,好像整个地都开始灵动。
刚刚昏黄的烛光下,她的脸阴影重重,他看见她的眼里,自己的倒影。
他想起儿时下书房,才到王府外,就看见似锦黄昏,夕阳西下,自家厨房的袅袅炊烟,被映的耀红。
他想起梦中燎着沉水香,云雾袅袅,芙蕖遍地,梅花不谢的妙上仙境。
想起故人扬帆远航时,一山叠过一山的重影,惊起盘旋的鹤唳。
想起刚出炉的蟹黄糕热气腾腾,咬一口糕饼的粒粒鲜香。
想起举案齐眉的新人,红帐罗帷下,夜晚脉脉含情的对视。
想起一切过往,旧事,想起一切可能发生的美好。
咦,今日闻不到她身上的梅香了。可是这房里怎么好像还有一丝那样的味道。
为什么自己要一直思考她,为什么要记得今日她没有梅花的味道。
他朦胧之间反应到,自己想了这人这么久,还有这些没意义的事,太不应该了。
从前自己想睡即睡,不会想这许多没意义的事,在卫凌濯沉沉睡去后,他不会想起的是:
如果他不是宁朔王,这些所谓没意义的事,就是寻常人一生所求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