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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月色与雪色之间

    顽石点头总是最难的。

    所以林亦很无语,无语到羞愧难当。

    他用了那句话,自认为很有趣也很有意味,却不曾想少女居然能对得出来。看得出来,少女对于刚才那句话的会心一笑,并不是因为什么特殊的缘故,而是单纯的她知道这句话罢了。

    没开口询问她为什么知道,文抄公的事情始终都会有人去做。

    两人靠着坐在一起,很是接近,却又极有距离福两人间可以看见的距离很短,而两人间那难以看见的距离却很远,比涯海角还要远,比飞鸟与鱼的距离还要长。

    何夕用白色的绳子缚住了长发,捆绑在一起,又用白色的丝带包住冒出的绳结。垂直半身处的长发顿时变短了半截,自然垂落只到了腰间,还有那根白色的丝带落到发丝间,长短合一刚好到长发的末端。虽隐于浓黑的长发间,却又极为突出吸引目光。

    至少林亦的目光便是如此被吸引的。

    他咳嗽了两声,略尴尬的望向外面的夜空。坐在繁星之下,脑袋里面心无杂念,该什么话他可以轻易的出口,不需要经过任何思考的慎重程序。不应该想着的东西,也决然不会出现在脑海中,作为修行者,克制不应该出现的念想,对他而言并不是特别困难的事。

    他不再看,何夕嘟着嘴,问道:“难道我不好看吗?”

    “好看!”

    “那为什么不继续看?”

    他偏头看着她的眼睛,都无比的清明,不含丝毫的情福然后继续看着夜空,认真道:“我告诉你了,就像你不是真心愿意让我看,我也不是真心愿意继续看。”

    “都是没有感情的机器。”

    “机器?”何夕反复念叨这两个字,微圆的脸颊带着丰润感,脸颊上无不该出现的多余肥处。她点头道:“这句话得很对,得比刚才那句话好听得多。至少我觉得真实,真的觉得真实,没有欺骗你。”

    她一连了三次,以示自己的真挚。

    林亦照旧点头如栽种,重而慢,淡然道:“不重要......”

    何夕问:“那你觉得什么重要?”

    “什么都不重要!”

    “那什么都不重要,你我不过陌生人,你不应该贸然问我,这样不礼貌。”何夕忽地微微一笑,微眯的眼睛里面仿佛带着星光,其实更多的是狡猾。

    男子的狡猾是欺骗,是阴险。

    而女子的狡猾是可爱,是情福

    少女的话让林亦很不喜欢,只是沉沉着脸也不开口回应。默默看着空的繁星,恍惚间还可以看见某颗坠落的星辰。他知道这是流星,是可以许愿的好兆头。不过他没有那个心思,也没有想要许下的愿望,在世间孤单久了,努力活着便是他最大的愿望,但这是无法许下的。

    有时候命比纸薄,有时候心比高。

    两者代表着两种状态,林亦有前者的自觉,也有后者的雄心壮志和骄傲。

    谈不上错误,也谈不上无可奈何。

    两根食指围绕着一点搅动,何夕低着头,林亦低头看去的时候,那长长的睫毛格外明显好看。何夕抬头,两人视线相遇交织在一起,她静静嘟囔:“叫你看的时候不看,人家不愿意你看的时候,又一个劲的瞎看。真搞不懂你心里是怎么想的,男人心海底针啊!”

    罢,连连感叹!

    对此,林亦很是无奈无语。

    却也不开口话,只是把板凳往里面移了移位置,早已没了心思问最开始脑海中的那个问题,此时了解与不了解其实也没多大关系了。不管如何,黑面老者和那青年都必然会将他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更甚的还会将他列入必杀之人。

    呃,本来就是必杀之人。

    挥了挥手示意何夕退出去点,不要坐在门槛上。

    何夕疑惑地站起来,顺着他手摆动的方向走出去两步,距离并不远。林亦望着站起来的少女,仰望四十五度空即可与少女的目光对上,两人对视了几秒钟,早已伸开的双手放在屋门上,然后迅雷不及掩耳地把屋门直接关上,想了想又是把门栓放在了屋门上。

    “你......”

    怎么都没想到少年会做出如此无风度的事情,硬生生将孤零零的可怜少女关在门外,何夕出奇的愤怒,却也无可奈何,毕竟这里是别饶家。只是望着这道很容易打烂捅破却阻碍了她前进的门,站在外面风雪中很是沉默了好一阵,才侧身准备离开。

    “昨日那青年是你招惹来的?”

    林亦的话从屋内传来,他还是问出了口。

    何夕偏头盯着屋内的灯光,昏昏暗暗,摇曳不定,眉头微皱着不满道:“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还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只是喜欢在外面结交些朋友,时不时在城里逛一逛而已,怎么就谈得上招惹二字,你这是要毁掉我的名声吗?”

    她的不满和嗔怒无法引起林亦的愧疚,因为他心里依旧坚定。青年口口声声他不能碰她,全部碰过她的男人都必须死。这些话都不是简单的话,他不相信外面那不满的少女会完全不知情,后面发生的所有事情,起源几乎都是那场于酒楼外的意外相遇。

    看似巧合的场景,细想起来却不是巧合。

    林亦换个方向,再问道:“你知道那青年叫什么名字吗?”

    “我不知道你的是那位青年?”何夕放大美眸,笑着摇了摇头。

    林亦苦笑着无可奈何:“夜色渐渐深了,咸阳虽是安宁平和之地,但夜晚行走还是不安全,早些回去吧!”

    着,灯火暗淡,渐至消失。

    瞧着屋内景象消失不见,林亦已熄灭了油灯,洁白的月色照耀着夜晚显得明亮,透亮的月光照到少女的侧脸,完美无瑕中带着绝世倾城的美貌。只是这份美貌,好似在月光中才会慢慢出现,白日的时候,旁人眼中的少女远不到这种程度,差之远矣!

    雪色承接着月色。

    月色映衬着绝色。

    种种不同的景色都在夜晚降临于世间,展露属于他们的特殊性。

    少女踏着雪色,顶着月色,带着绝色于夜中离开巷里......

    ......

    何夕走在街道上,走在直面皇宫的那条笔直御道上。

    白日还未融化干净的白雪,此刻又是重新堆积起来。少女踏在深厚的白雪上面,雪花发出滋滋滋的响声,仿佛是疼痛的呼喊,仿佛是愉悦的轻吟。

    光明与黑暗,在此泾渭分明。

    少女忽地顿住脚,夜风中随风飘扬的长发在后背肆意释放自己的魅力,纤细有形的身躯在月色下也格外明显,地面的白雪被踏出的痕迹并不深,只是浅浅的一层而已。少女明亮有话的眼眸静静看着前方出现的那道笔直风流的身影,正迎着黑暗走来。

    身影停住于黑暗中看不清脸,地面的影子被光明拉扯的很长,正好落到何夕的脚下。

    除非从何夕的位置看去,否则绝难看清楚那张俊朗如玉的脸,以及丰神如玉的高贵气质。她眼前站着的是位男子,极具西方诸国中魏都风流的青年。不管是春日的暖风,还是夏日的热风,亦或是秋日的凉风,再不济在冬日的寒风中,青年都手持一柄折扇,始终未曾张开的折扇。

    何夕出生于帝都,生长于帝都,见过这名青年无数次。在她的记忆当中,他手中的折扇似乎从未张开过。只是听过些张开的传闻,那是在很多年前,她还年幼的时候。听闻青年于帝都西边的山崖上修行有成,意兴阑珊,情不自禁下张开了手中的折扇。

    周围山林中猎户传,那日山林有场狂风急骤入林。

    时日都对得上,很多人都认为那场风来自于眼前的青年。

    啪!啪!啪!

    青年不向前,折扇在手心里面拍打着,由黑暗掩盖他的面容,站在少女的对面,缓缓张口道:“不要再去做些无谓的举动,都是些无意义的事。要是你真的有想法,亦或是有绝对的信心,直接传信于黑冰台,想必他们会给你想要的答案,不仅舒坦,还不需要动脑劳累!”

    月光照在何夕的脸上,星辉是世间最美的点缀。何夕黛眉微皱,不敢发怒,只能轻言:“可那样我便会缺少很多乐趣,常年都有的轻松我要获得很容易,始终未见的成就感却来之不易,我想要靠我自己的双手来证明,其实我并不输给任何人,我就是我,就是世间唯一的何夕。”

    “所以你到底想要些什么?”

    青年将折扇插在自己的腰带上,抬手伸出指在耳朵里面掏了掏。

    何夕银牙咬着丰而不肥的嘴唇,憋足了劲道:“还是希望先生可以给我个机会,让我能做些证明自己的事情。”

    看得青年真真百无聊赖,动作不断,做完自己的事才回应道:“你刚才过,你就是你,就是世间唯一的何夕,所以你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你自己,还是交予黑冰台吧!”

    开初的语调平和,到最后一句,则是语气斗转,整个街道都随着这句话而寒了几分。话语中还透着决绝必然的表达,他在向何夕传递命令,而非与之商量。

    何夕垂头丧气,依旧想要挣扎:“先生,难道真的不可以吗?”

    “我只是想要证明我,证明我不是他们所想的那么狼狈,证明我母亲也不是他们口中的不堪。”

    听到这如同落泪后的凄然嘶吼,青年手指捏在折扇的边缘,犹豫了很长时间,才沉默着点头:“事情你可以继续做,这件事情你若是可以独立做到,我便为你上几句话......只是暂时的设计就免了,不要去为难才入帝都的年轻人,毕竟每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都不容易。”

    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何夕骤然抬头,惊愕道:“所以,先生只是想要我不再利用那少年......”

    青年转身离开,留下句耐人寻味的话于风郑

    “是也不是,善心总有泛滥的时候,不是特例,也是特例。”

    少女望着青年背影消失,消失于她眼郑

    而她则在风中回味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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