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二章 三姐儿
傻子如我,也能从鲤鱼儿的话里听出不妥之处。
好好的在京城中花天酒地的混日子,虽然官不大,但大笔银子傍身,还在京城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买了宅子和商铺,显然日子过得很富贵。
老头儿好色,在京中可以常去秦楼楚馆跟漂亮女孩子谈天说地,府内娇妻大约没有,但美妾通房一大批,甚至还有两个新纳的。
按说,这过得也是“神仙”日子,怎么突然之间就抱病辞官了?
官员抱病辞官的事儿不罕见,这种事儿分真假。真的不必多说,身子顶不住了该回去安心静养。假的,则有多种可能。有的是因为站错了队,怕出事牵连自己所以赶紧跑路。有的是因为看透了“阴暗”的朝廷不想再折腰侍奉权贵,还有的是因为得了好处且好处远超日后当官全部所得。但不管怎么说吧,都是有些什么不得已的事儿,才不能不跑路的。
“跑的越急,事儿就越大。”婉昭媛冷笑起来,“贱卖宅子商铺,连美貌的妾侍都变卖了,可见这事儿不止事关重大,还火烧眉毛。”
鲤鱼儿点了点头,他告诉我们,这家人搬走的时候,是半夜。因为京中四处城门都会在天黑前落锁,除非就是兵马司或者皇上下旨,余下任何人都不能擅自开启城门放人离开或者进来。所以这一家人夜里从宅子里搬走,应该是暂时找了地方躲避,等到天亮城门开启后,才急匆匆离开。
“半夜搬家,还要躲避。”莹妃转动着手上的戒指,“守城官军怎么说?”
“四个城门,都没留意到这家人。据当日守城门的官军说,这一家子很可能是分散开来,混在出城的百姓里跑了出去。否则,若是大队人马搬家离京,城门守军一定会注意到。”
“嗯。”
莹妃点点头,笑着问道:“怎么寻到守城官军的?还打听得这般详细?”
“守城门的官军和京郊大营关系极好,属下怕问不出来,特意拿了腰牌去京郊大营寻人,是张将军麾下一位姓周的校官带着属下找人问的。”
鲤鱼儿嘴角带笑,显然这桩差事多得人助力,而且和对方相处愉快。
“差事办的很好。”莹妃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问道,“还有什么?继续说吧。”
“属下在查到他家举家离开京城后,就觉着此时有意,便又去他家左右打听,还去了和亲公主待字闺中之时常买绣线、胭脂的两家铺子,打听到一些消息。”
“说。”
“此事说来话长,据说和亲公主的亲娘自幼擅长女红,嫁人后,便把自己的一身本事都传给了女儿。起初因为家境贫寒,她们母女又不得宠,为了多几个钱用,便时常去买绣线,娘俩儿在家里做些活计,再送到绣庒变卖。换回来的钱多半买了胭脂、头油等女孩子用的物件儿,因此这两家铺子,和她家是极熟的。”
我听到这里叹了口气,媳妇儿和闺女穷的都要做活儿来买化妆品了,顶门过日子的老爷们儿还养了那么多妾侍。
“那家绣庒在城北,不甚出名,铺子里卖现成的绣品、绣线,兼给人订制衣裳鞋袜等诸般活计。老板娘年轻守寡人称三姐儿,平日里还做些保媒拉纤的买卖,在附近很吃得开。属下去的时候,假借要给家里媳妇儿买,买肚兜,三姐儿见属下大方,特意自己出来接待,三言两语的,属下就套出来些情况。”
鲤鱼儿这番话说的啰嗦又无用,中间竟然还有些结巴,不像他平日的风格。我见婉昭媛微微皱起眉头,应该跟我有同样的想法,但在我俩的视线一起转向酥酪后,就明白了鲤鱼儿为何如此。
酥酪这会儿正冷着脸,没好气的瞪着鲤鱼儿。
“噗。”笑出来的,是宋妃。她虚点着鲤鱼儿脑门,问鲤鱼儿刚才说的是不是实话。鲤鱼儿用力点头,但宋妃根本不信。
“你少来。这家绣庒我知道,是叫春水绣庒的对吧。老板娘三姐儿今年也就三十四五岁,这绣庒本是她丈夫家的,但她丈夫短命,三姐儿才过门一年,她丈夫就死了,扔下这么个绣庒和三姐儿肚子里的遗腹子艰难度日。好在三姐儿刚强,丈夫死了就自己照顾生意,因为年纪轻,又会逢迎应酬,所以常有人背后说她不甚稳重。保媒拉纤她不少做,为的是多得些银子供养自己儿子念书。据我所知,三姐儿因为常给人做媒,又会利用绣庒里的生意去一下中等人家的后宅与那些夫人、小姐结交,所以做了不少帮人递送书信,传递信物的风流勾当。以前还有人堵着门骂她,说她帮着穷酸秀才与自己女儿私定终身,坏了自己女儿的名节。好在三姐儿脸皮厚,人也泼辣,直接骂了回去。从那之后,她的名声越发响亮,这保媒拉纤的生意更好了,本行绣庒的生意,反倒赚的不如这些。想必你过去打探,那三姐儿不知道你的身份,又见你出手阔绰,只当你也是看上哪家小姐找她帮忙吧?你是不是也顺杆子往上爬了,不然,就三姐儿那种在市井中打滚的人,怎么会让你套出话来?”
宋妃一番话,说的鲤鱼儿直冒汗。他偷偷瞟酥酪,酥酪直接翻了他个白眼儿。
“好了好了。”婉昭媛心疼鲤鱼儿,赶忙出面帮着说话,“他也是奉命行事,不过是顺着那个三姐儿说几句话而已,还能怎么着?”
“听说三姐儿最喜欢年轻好看的风流后生,传闻,有求于她的,要先被她过过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宋妃火上浇油,鲤鱼儿急的也不顾我们,冲到酥酪面前又是作揖又是发誓。
“你怎么知道这些?莫不是你待字闺中的时候,也见过这位三姐儿?”自己人被欺负了,婉昭媛气了个倒仰,当即转头逼问宋妃。
“我娘当年在她的绣庒接过绣活儿做,那时候三姐儿丈夫刚死,还没生孩子。”宋妃摇摇头,长叹了口气,“我娘跟我说,她是个坚强的人,就是命苦。后来,她的名声越来越不堪,我爹不许我娘再和她来往,渐渐地,也就断了。”
婉昭媛咬了咬下唇,宋夫人当年的日子不好过,大家都知道。这位三姐儿,其实也是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