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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番外下

    番外下

    平定了大乱,皇上特意开了文武两恩科。我们这种身在后宫混吃等死的宫妃对这事儿不是很感兴趣,闲来八卦无非就是说不知今年文科新科状元相貌如何?万不要像先帝在位时期那样,每到恩科就会出个奇丑无比的状元郎。以至于状元游街,街上没一个姑娘,连买菜的大娘都闭门不出,生怕找不到老婆的状元郎拉了她们去婚配。

    莹妃罗扇轻摇,笑的妖媚,她说自己卜了一卦,卦象显示,这恩科的状元必然是貌美如花的。

    阿舞、婉昭媛、宋妃和我对此嗤之以鼻,朝安微笑不语,明林说莹妃娘娘用错了成语,连鸳鸯眼儿都打了个喷嚏,我的鹦鹉更是跳脚骂街,唯有枫美人挺起胸脯,站在八角雕花鼓凳上给她莹妃姐姐捧臭脚,说必是如此。

    我们纷纷将羞臊她,说她一味逢迎,没料到最后众人都被打了脸,那恩科状元果然貌美如花,还他娘的倾国倾城呢。

    此次恩科文状元对于本朝影响是巨大的,一直到几十年后,书馆里还有说书先生专门编成书来说。名字叫《红粉状元》

    这事儿,说来有趣。

    皇上下旨开了恩科,天下学子纷纷进京赶考。因为事先没有准备,所以今年出考题与以往不同,以往是皇上拟定,亲手写好再封印起来,等到开考当日方能打开,这么做是为了避免有些大臣起了提携自己人的心思,提前泄露考题。但这次,皇上不知为何把拟定考题的事儿推了出去,是朝中几位文臣一起拟定的,原本拟定好了应该承报皇上,但皇上表示自己不想知道,不但自己不想知道,还把所有参与拟定考题的文臣都留在宫中一处别院居住,什么时候开考,什么时候放回家。

    几位文官胆战心惊,毕竟朝中才经历了有人谋反的大事,这几日又有人平冤昭雪。谁也摸不准皇上的脉,这不放回家,不知是福是祸。

    皇上倒是很能体恤下属,每日派人细心照顾服侍几位大人,还安排了其他人过来探望,但不许对话。

    这场面怎么形容呢,就是出题的人在别院里,皇上安排来探望的在大门外,两边隔着大门,院墙,雕花石窗互相看看,谁都搞不懂皇上的意思。

    开考当日,这几位大人也没被放出来当考官。他们亲手书写的考题密封好了送出来,那些应考的当场做卷,卷子再封好姓名等信息,收拢到一起,等着批阅。

    考生都翘首期盼,等着出成绩,那几位大人直接留下做阅卷官,百姓纷纷赞扬,说这才是阻止舞弊的方法。但万万没想到,皇榜一出来,那恩科状元竟然不是当日参加考试的考生,而是皇上后宫里的宫妃,枫美人!

    “我就说,今年的恩科状元必然貌美如花。”枫美人双手叉腰,挺胸抬头站在桌子上。人现在牛了,雕花鼓凳不够高,得桌子才够气势。

    舞贵妃按了按酸胀的太阳穴,低声告诉我们,说今早皇榜出来,已经有百十来名考生高捧孔圣人画像,跪在金殿外哭嚎了。金殿上,除了那几个被留在别院的大臣和王、张二位将军,其余人也都跪着求皇上收回圣旨。甚至有的老臣情绪激动的要去撞柱,被张将军一把扯住,因为用力过猛肩膀脱臼,现派了太医给疗伤。

    “你就不怕?”婉昭媛斜眼看莹妃。

    “怕?”莹妃还是笑的和狐狸似的,羊脂白玉柄的扇子在她手中滴溜溜转了个圈,带出一阵香风。

    “我怕他们马上就要羞臊的回家上吊。”

    我们面面相觑,没懂莹妃的意思。

    午后,事情果然按照莹妃说的发展了。

    不疾不徐的皇上等这些大臣,考生们闹够了,闹累了,就拿出了枫美人所写的考卷。操翰成章,字字珠玑。

    看过卷子的人都挑不出毛病,于是便有人说这是皇上预先透了考题,或者这就干脆不是枫美人写的,是有人代笔。

    皇上依旧不恼怒,他带着朝臣和考生代表去了别院,那几位出题的还在里面关着,他们是此次的出题人,也是枫美人的监考官。枫美人甚至比其他人看到考题还要晚半个时辰,因为她还是宫妃身份,不能随便见外男,所以考题送到考场后,这边别院大门才打开,有人在别院水池边现搭了个纱帐,枫美人就在帐子里作答,几位大臣在帐子外看着。她答题的环境远比考生辛苦,人家考生好歹有个屋顶,枫美人纯粹是在露天写的,夜里也只能趴桌子睡觉。就这,她还比最早交卷的考生早写完三个时辰。

    文科文状元,枫美人当之无愧。

    皇上下旨说清了当年的事,也说明了当日让枫美人进宫实属无奈,是为了保护她。起居注上记录的清楚,皇上和枫美人之间清清白白,只等钦天监选好良辰吉日,就要结为异性兄妹,封枫美人做安国公主。

    一场风波就此过去,朝野上下纷纷称赞皇上圣明。有聪明的,趁势朝上请旨,说枫美人父母忠心,枫美人学识了得,合该封个女祭酒。皇上当然借坡下驴,当场下了旨。

    宫妃里面出了个状元,还封了官。

    我这个现代灵魂抱着小人儿咂嘴摇头,这他娘的,比爽文看着还爽。

    莹妃更是高兴,她宫中一天三顿饭改成了五顿,宵夜水果点心流水一样的做,不到十天,枫美人的脸就成了球。此事导致婉昭媛做给枫美人的百蝶穿花裙连改四次尺寸,最终因为布料不够,裙子变成了短袄。

    宋妃直言,说再吃下去怕是短袄要变成肚兜,舞贵妃说手帕也成。枫美人吓的不敢再吃,莹妃宫中也总算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文科考完,就该理科,啊不是,武科了。

    这次状元我们押的都是同一个人——————当日枫美人钻狗洞出去找的救兵,樊小將。在我们看来,樊小將当日有功,刀枪、拳脚,骑射也都是顶尖的,这武状元难道还能花落别家?

    可万万没想到,王将军进宫和莹妃见面,说出了一件让我们,让狐狸一样的莹妃都没法解决的事儿。樊小將哪儿哪儿都好,就是不爱念书,所以这货怕是过不去笔试这关。

    “能不能,改成口头考试?”我抱着小人儿问。

    莹妃皱眉摇头,“枫儿的状元虽然是开天辟地头一次,但也算是合乎规矩。武状元笔试靠的是兵书兵法,这怎么能改成口头考呢?你难道不知道,这卷子是要昭告天下,给世人看的。”

    我没了主意,又觉着可惜。其他人和我一样,只有枫美人没心没肺的吃着糕点。额,粗粮饼子,给她磨牙的,不会发胖。

    “你刚做了女祭酒。”此事无解,莹妃虽然也疼樊小將,但毕竟不像对枫美人那般,也就丢开手,继续教导枫美人。

    “这次武状元考试,皇上钦点了你做主考官,就是存心给你找面子。你可得好好的,别让人轻看了你。”

    “放心。”枫美人挥挥手,“不就是看着那些人写卷子么,我看了,考武状元的人少,还得先过了校场武考才能考兵法,算下来也不过个人,我应付的来。”

    莹妃点了下头,她这样细致的人,也是早已经算过的,只怕个人还多,根据以往经验,最后能坐下来写卷子的也就四五个,只是可惜了樊小將。

    婉昭媛对此不置可否,她哥哥也不是武状元,还不是靠着自己一点点赚了军功?从军行伍的,武状元这个身份固然是加持,但没有也没什么大不了。

    宋妃更是笑着摇头,她告诉我们,其实大家的文化水平也差不多,武状元的考卷相对简单,兵书不过那几本,旁人都会在考试前半年恶补,但今年是恩科,大家没什么时间准备,所以考题就那几道,只要樊小將发发狠,想来也能答个差不多。

    七日后,武状元开考。我们作为宫妃是不能出去看热闹的,但鲤鱼儿是暗卫,可以奉命出宫,于是鲤鱼儿就成了播报员,骑着莹妃赏的宝马,往返校场与宫中给我们实时播报。

    一共三天的考试,骑射,拳脚,兵器,樊小將三日都是第一名。

    第四天,便是笔试。由新国子监祭酒监考,枫美人早起穿好了新赶制的官服,带着绿豆糕和莲子酥两个穿着男装的宫女,坐着五品官轿,出宫监考去了。

    我们这些闲人没了乐子听,便聚在婉昭媛的宫里,听鲤鱼儿、金鱼儿唱《西厢记》。

    “听说了么?”宋妃削了个梨子给我,压低声音,免得吵到看戏沉迷的另外三人。

    “听说什么?”我受不了着咿咿呀呀的唱腔,把椅子拖到宋妃身边,和她说小话。

    “皇贵妃在冷宫中再次自戕未遂。”宋妃又抓过一把桂圆,“她的手被婉昭媛一箭废了,另一只手也不怎么便利。冷宫里连把剪子都没有,她想撞墙,但被看守的嬷嬷发现,脑袋只撞出了个破口。”

    我不由得看向院中正和朝安、明林一起挖蚂蚁洞的公主,叹了口气。

    “皇上知道了?”我问。

    “知道了。”宋妃声音更低,“皇上写了一张条子,让人送去。璃嫔领了这差事,也不知道她和皇贵妃说了什么,反正,就此算是消停了下来。”

    “她来找我要了公主的衣裳。”我吸吸鼻子。

    “那还算皇贵妃有人味儿。”宋妃撇嘴。

    我们正商量着要不要叫璃嫔那个懒东西过来,枫儿就一阵风般的跑进门,她身后是面色不虞的皇上。

    戏台上停了,皇上坐在院子里,手握成拳,怒视枫美人,额,怒视国子监祭酒。

    “怎么了?枫儿今日惹了祸?”莹妃先把人拉到自己身边,而后问道。

    皇上深吸口气,一掌拍在桌上。

    “你问她都做了什么?”

    我们齐齐看向枫儿,她摸了摸鼻尖。

    “说。”莹妃也冷下脸。

    “那个。”枫儿的眼睛叽里咕噜转圈,“我助人为乐来着。”

    “好好说话!”皇上,莹妃,一起怒吼。

    “就是助人为乐。”枫美人挺胸抬头,扬起下巴。

    莹妃被她这义正言辞的样子唬住了,疑惑的看向皇上,皇上破天荒的翻了个白眼。我们这才知道,今日原本是去做考官的枫儿,竟然帮助樊小將作弊。樊小將那张满分卷子是她写的,批卷的没看出来,给了最高成绩,皇上金口玉开下旨定了武状元。但等皇上看卷子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那不是樊小將的字。

    “我特意用的左手。”枫儿低声念叨。

    “你就是用脚都比他写得好。”皇上气的连连拍桌。

    “那脱鞋不方便。”枫美人小声顶嘴。

    皇上气了个倒仰,莹妃反手给了枫美人一巴掌,嗯,打在胳膊上了。

    “本来这种笔试就不公平。”枫美人被打反而扬起了声调,“武状元为什么要考卷子?再说我也不是帮他作弊,这些都是他说出来的,我不过帮着写下来。”

    “糊涂东西。”莹妃啐了一口,“好几个人一起考,你就敢这么着?”

    “大家隔着屏风,他声音低,只有我能听见。”枫儿突然面色涨红。我没反应过来,但婉昭媛和宋妃。舞贵妃同时眯起眼睛。

    皇上已经下旨了,这事儿不能改,好在,也没别人知道。莹妃哄着皇上去自己那里,留下枫儿交给我们教训。

    我还没等细问,舞贵妃就把枫儿拉过来,屏退院中其余人,冷着脸问她,和樊小將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别和我撒谎。”舞贵妃盯着枫儿眉眼,“我可是过来人。”

    “就是。”婉昭媛喝口茶,也瞪着眼睛,“就算隔着屏风,你俩是怎么做到说话旁人听不见的?”

    “交头接耳。”宋妃摇头咂舌,“贴上了吧?”

    枫儿的脸色愈加涨红,额头冒汗,脚尖搓着地,罕见的露出一副小女儿情态。

    我们几人面面相觑,这俩人当初可是水火不容的,到底是什么时候有了这段故事。

    我猛然间想起,当日枫美人出宫搬救兵回来救援,我可是看见那樊小将扶了她的,莫非,是那时候的事?

    等我去问那日情形,枫美人果然说起,说当时自己从狗洞爬出,浑身脏污,一气跑到京郊大营,见了樊小将和张将军的男人,本以为自己这幅模样是要被樊小将耻笑的,谁知樊小将先是挑起大拇指夸赞她英勇非凡,又有过人的智谋,接着把自己的战马借给她骑,还一路细心护佑。

    “我知道,他那时一心救援,并没对我生出别的心思。可我觉着,我俩当日是死对头,他能如此仗义,今日我为何不能帮他?”枫儿说的是义正言辞,只是面红耳赤的模样,再瞒不了人。

    夜里,莹妃不知怎样安扶住了皇上,也不带人,自己来到梨香苑,又急急让我把婉昭媛几个人都寻来,大家凑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说起枫儿的事,莹妃手捧额头,说自己前阵子只顾着枫儿考状元,一时间疏忽,竟然放任这俩玩意儿成了事。

    “成事倒还没有。”舞贵妃摇头,“依我看,枫儿情窦初开,还未曾想过许多。只是樊小将可恨,不该在今日与枫儿交头接耳,男女之间如此亲近,实属不该。”

    “他怕不是故意的?为了当武状元?”婉昭媛放下手里的绣线,横眉立目。

    宋妃和我都觉着不是,璃嫔单手托腮,打了个哈欠。

    “依我说,你们不必如此忧心。枫儿如今已经是国子监祭酒,天下皆知她不是宫妃,是皇上的义妹,不过是钦天监选的黄道吉日还没到,差一道圣旨而已。那樊小将,条件也不错,两个人要是互生情愫,文武状元结成一家,可是一桩美谈。”

    “屁!”端庄的莹妃爆了粗口,“他姓樊的想要,还得看我给不给?枫儿是什么样的人,他也配?”

    “他挺好的!”原本今日留在我这里睡觉的枫儿不知道在外面听了多久,这会儿撞门进来,满脸不乐意。

    莹妃气个倒仰,婉昭媛给她揉着胸口。

    璃嫔哄了枫儿半天,总算从枫儿口中问出,原来今日她不但帮着樊小将作弊,额,帮着樊小将抄写答案,还收了人家的定情信物。

    “他,他说我不是寻常女子。”枫儿面色通红。

    “怎么说的?”宋妃十分八卦。

    “他说我有学识,聪明勇敢,饭量好,一次能吃光整盘水晶肘子再加一盘炙虾两碟子鹿肉脯一碟水晶包子两盏酥酪四把干果。其实他也不差啊!他能吃掉一整条羊腿外加半扇羊排,水果甜点我倒是还没主意。”

    “闭嘴。”

    莹妃更是更生气了,舞贵妃倒是点了点头,和婉昭媛一起赞叹道,这俩玩意儿合该是一对儿,人家其他人彼此看对眼都是看上相貌,再不济也是看上门第,他俩看倒好,看上饭量了。

    依我对莹妃的了解,她生气归生气,只要樊小将和枫儿是真心的,她最后一定还会帮着枫儿筹谋。只是我们谁都没想到,勇猛如樊小将,竟然在金殿之上,皇上刚说完他是本次恩科武状元的时候,跪倒在地,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要人。啊不是,请皇上赐婚。

    对,皇上刚点的武状元,要皇上把尚且是宫妃,还没正式做公主的枫美人,赐婚给自己。

    呵呵呵呵呵呵,我是没看见当时的画面,但根据莹妃当日犯了心疼病,根据皇上回御书房就传御医,根据王将军黑着脸来宫里探望莹妃,根据鲤鱼儿打听到樊小将在床上爬了一个月,最后赐婚旨下来都是趴在地上接的,我就知道,当时的场面一定是,相当精彩的。

    武状元找皇上要宫妃,呵呵呵呵,真他娘的刺激!

    婚,赐了。

    皇上、莹妃,在查明两人确实两情相悦,在分析评估二人性格、学识,饭量等等方面后,在樊小将在床上说娶不到枫儿就不活了,在枫儿跪在莹妃院子里三日水米不进后,终究是成全了这对儿欢喜冤家。

    只是苦了钦天监,原来看好的,封公主的日子不能用了。时间太久,恐怕民间有不好的传闻。只能匆忙选了个日子,让皇上先收枫儿做义妹,封公主,而后赶紧赐婚。

    天子嫁妹,将军府娶亲,文武状元成了一家子,百姓都当做美谈。

    莹妃病了大半个月,嘴里只念叨一句,“丢人,真是丢人。”

    我抱着明林,揽着小人儿在一旁笑倒。只觉着枫儿才是我们中间最幸福的那个,她终可从这深宫出去,过自己的明艳人生。

    而我们,不管为了什么,都只能在宫中混吃等死的当废柴。

    怎么说呢,也挺好的,个人,有个人的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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