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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0章 刺客

    五层舱室也是一间间的小隔间,不过这些隔间皆有门锁,一看就知储物用的。

    秦梦领着张耳来到其中一间,指着房中土盆里结有暗红果子的小灌木说道:“这就是所谓番茄树,就是我适才所言的头马头。”

    就在张耳双手捧着娇艳欲滴的西红柿听秦梦云山雾罩瞎侃胡诌时,叶羽来报:“主公,繁阳令率千余众戍卒正在往卫水赶……”

    张耳怔愣一下插言道:“繁阳令那是丞相李斯的人,莫非搭救章邯而来?”

    秦梦冷笑道:“非也!他是为杀人灭口而来,繁阳令明里虽是李斯的人,其实却是出自卫氏宗族!

    耳兄不知,卫角这厮,行事相当谨慎。看来章邯和富子前来繁阳之事也已被繁阳令获知,必是泄露给了卫角,卫角这才起了杀章邯和富甲之心。

    若我料的不错的话,一旦繁阳令射杀章邯和富子,他也会随之丧命……”

    秦梦又看向叶羽问道:“难道出了意外?”

    叶羽点点头:“也非意外,就是乐正豆旃的坐船顺流而下,不需多时就可抵达卫水,在下生怕豆旃看到咱们的大船,暴露主公行迹……”

    秦梦凝神思索,点了点头说道:“叶公顾虑甚是,既然豆旃兄弟赶上了,就让他替章邯解围,劳烦叶公传令吴芮停船待命,再去撮合豆旃和章邯相遇。”

    秦梦下完命令,就从西红柿树上摘下两个番茄,递给叶羽:“叶公,吃了润润喉,小弟其实特别厌烦这些尔虞我诈的小把戏,可是参与进来了,只得耐着性子陪他们玩。各位兄长们不似年轻时,有劳叶公传个话,一定注意身体,若是谁的身子吃不消,就说一声,该歇就歇歇!”

    叶羽豪爽大笑:“没事,狂风大浪不毛流沙酷寒冰原热带雨林咱都经历了,这还算事吗?上岸一个月众兄弟都快憋疯了,咱们巴不得有事做呢?”

    张耳看着秦梦门客三两口吃下手中的奇珍异果而后抱拳而走,不由喉结蠕动了一下,秦梦看在眼里笑言道:“耳兄尽可品尝,小弟总觉这些珍奇果蔬存不长久!”

    “我真吃了?”张耳竟羞涩的又问了秦梦一遍,出口就知自己小家子气了。

    “味道如何?”

    “说不上的别样味道,酸酸的,又有些发甜,味道甚是独特,确实美味!”张耳两口吃下,抹了一把嘴,看了看手,又惊异的望着番茄树上稀稀疏疏鲜红的果实喃喃说道:“我还以为会吃出满手满嘴的血来,没想到食之,嘴手一点不沾血,还没有血腥味,不知此物可否补血,延年益寿?”

    张耳就是少见多怪,和所有人刚见到西红柿的反应一样,见多了也就见不怪了,不过今日张耳所言倒提醒了秦梦,可以用西红柿做做文章。

    西红柿和辣椒的新奇并未打消张耳对于自己身处危急的担忧,张耳拱手一揖又问道:“愚兄不解,卫角只是假借我之手毒害富家,即便我身边名裂,那对他又有何益处?”

    秦梦耐心解释道:“耳兄身败名裂,卫角就可取而代之,届时东郡绿林以及魏国宗室就可为他所用!”

    张耳听了肃然,依旧不可置信的问了一遍秦梦:“卫角为何如此对我?”

    “卫角的野心,非是你的东郡绿林,也非魏国宗室的逸民,这些皆是他利用祸乱的天下旗子而已,说白了就是用用就弃,如同对你一样!”

    张耳倒吸一口凉气又问道:“秦弟,愚兄还是不解为何富甲明知有毒,依旧选择了去死?”

    “富公死于义气,卫角是其主公,主公为了复辟卫国社稷,他这个家臣得无条件跟随。然而他们主仆之间因为我,卫角也从来未真正信任过他。我是富甲的救命恩人,劝解他舍弃主公为我效力,而他又不能推拒。一边是主公,一边是恩公,两难之下他无法抉择,只能一死,算是报我当年救命之恩,也算是他这个卫氏家臣对卫角的忠心。而富甲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他以为让富甲为章邯脱困就能平息事端……”

    秦梦说着说着竟止言伤感起来,惆怅的望着船舱外苍茫的暮色,一阵沉默之后又幽幽叹道:“是我害了富甲,若是不逼他为我效力,他也许不会自裁,我心有愧疚啊!

    卫角运筹帷幄,早已设计让富子和章邯殴斗,驱走章邯,即便耳兄不出手解围,自有其他人。以卫角和富甲亲密的主仆关系,任谁都不会怀疑真凶是他卫角。

    卫角就要把章邯逼去洛阳,届时他卫角大量购买硫磺蜂蜜,日后他就用此制造出天雷行刺皇帝赵正,不管成败,查起硫磺的来源,自然要引向章邯和李由。

    两人父亲一个身居郎中令一个高居丞相要职,朝廷之上的一个喷嚏都可以掀起轩然大波,何况刺杀皇帝之事,如此一来章泉和李斯势必受到牵涉,卫角一举就可斩断皇帝赵正的左膀右臂,在朝堂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不过富甲临死让富子为章邯脱困,如此一来就打乱了卫角的计划。

    可章邯李由不知繁阳令的底细,当初我料李由多半书信知会繁阳令出力,谁知果然如此,章邯和富子潜入繁阳石盘工坊之事通过卫光,卫角也就知晓了。看来事情果就是这样发展的!现在不知耳兄是否相信我当初所言,一切幕后指使都是卫角所为?”

    张耳突然被秦梦如此一问立时惭愧脸红,转而攥着拳头愤恨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枉我这么多年和他称兄道弟!我张耳还是想不明白,卫角因何选择我毒害富甲呢,他就不怕以我的威信率领绿林兄弟和故魏遗民和他为敌吗?”

    秦梦望着张耳那颗炙热期盼真相的瞳孔,幽幽说道:“你落入了他的全都,就已经没有了机会和他对抗。”望着更是一头疑惑的张耳,秦梦自嘲一笑道:“卫角让你毒杀富甲,就是让你身败名裂。不凭啥,就凭你曾经爱慕过我的夫人,以此就可污蔑搞臭你!”

    “啊?”凝视秦梦,张耳完全傻眼了,这话说的?

    秦梦冷厉笑道:“耳兄不要忘了富甲生前可是数次用你爱慕我的夫人来戏谑你是个癞蛤蟆。

    富甲一死,就会有人编排你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心里阴暗,好色,爱慕妇人,痴傻变态,心胸狭隘,睚眦必报。耳兄你说,到时你杀富甲还需要理由吗?

    之所以卫角还未大肆污蔑你,那是因为出了变故,找不到富子。一旦富子被杀。富甲庶子执家,卫角就会抛出富甲非是气死,而是死于你的毒杀,到时候再指使他的大批门客对外玷污你的名声!不说你能报仇,即便拥有立锥之地都难,还得祸累亲朋家眷!

    小弟点拨到这里,耳兄若是还不信,可派你的人去透透卫角心腹门客的口风,就可从他们的只言片语里的得到证实!”

    秦梦口舌如刀,张耳也非愚人,一言就可顿悟。他已满脸汗珠,突然屈膝向秦梦抱拳道:“张耳彻底信了,多谢秦弟救命之恩,耳可对天盟誓,绝不背叛秦弟!”

    “兄长不必如此,舱中憋闷,咱们还是出舱透透气!”秦梦拉住张耳,出了舱室来到甲板平台。

    此时大船也已停稳,凉风迎面吹来,秦梦举起挂在护栏上的双筒竹质望远镜望向卫水汇入黄河处,只见那里有数扁小舟在打转。

    秦梦指着水中的汹点对身边的张耳说道:“耳兄,请看卫角这就要杀人灭口了!”

    张耳迷茫的看了半天,除了一片水气,什么也看不见。秦梦回首笑着递上望远镜:“耳兄用这个!”

    张耳双手接过望远镜试探一看,果见两河交汇处一只小船被数只小船围困。这把张耳吓得跳了起来,拿去望远镜,诧异的看着,不可思议的问道:“这竹子出于何山,为何看远如看近处?”

    张耳啧啧称赞:“神物啊!”

    秦梦噗嗤笑了,耐心的指指里面的镜片。得知了远离的张耳突然双手就颤抖了起来,满脸崇拜的望着秦梦膝部就开了弯曲,语声哽咽的说道:“耳,何德何能受秦子如此礼遇?”

    “这是干啥呢?快起来!”秦梦收敛脸上的小得意,板着脸训斥张耳:“咱们本就是多年的朋友,朋友之道不就是诚心相处吗?你也是绿林中一等一的汉子,站不直是会被人笑话的,我也是最看不起这样的人!”

    张耳也意识到了失态,随即侧脸抹了把脸,亦如平时的刚毅,不再言语,再次举起了手中望远镜远望前方。

    秦梦侧视张耳,微微一笑,深知张耳这个有情有义的汉子领了只见平等相待的情,此后不敢说为自己赴汤蹈火,但绝对对自己马首是瞻。

    秦梦突然开口问道:“最近耳兄可有和那泗水小亭长刘季来往?”

    张耳把眼从镜筒上挪开诧异的望着秦梦说道:“遵秦弟吩咐,尽量不打扰,如今他是官,我是盗,更不敢来往,不过愚兄一直关注着他!”

    秦梦点头只是连说了几声好,便不再言语,望向暮色水波之中。

    卫水汇于黄河处,章邯和富子拔剑背靠背立于船尾之上,富子斜楞楞的看着船头的锥父呵斥道:“张耳这厮可是要杀我,为何不在楼船上动手?”

    身形如山的锥父憨憨一笑:“你他母的想啥呢?俺让你俩扔了手中宝剑或者入鞘,是怕跳水时伤了你俩,我要杀你,何必跑到河心多此一举,你俩快把宝剑扔了!”

    富子和章邯闻听也不由一怔,但两人警觉甚高,依旧在和锥父对峙。

    锥父见两人全无反应,眼看有一艘小船逼了上来,顿时怒道:“我日你俩先人,急死我了,你若不是我家女婿,老子懒得这般对你客气,你俩快趴下!”

    章邯和富子闻听更是一头雾水,侧脸互相看看,俱不明眼前黑大汉子所言何意,本想出口问问,谁知汉子一头扎进黄浊的河水中便不见了踪影,就在章邯寻思奇怪汉子举动何意时,紧逼上来的一条小船,突然就侧翻沉入河中,船上两个手持劲弩的黑衣人也跟着落入了水中。

    嗖的一声,箭矢的破空声,在章邯耳边响起,同时也听到了刚才那艄公汉子的一声疾呼:“女婿小心……”

    “他是在帮我们,看来是我们误会张耳了?”躲过箭矢的章邯失神喃喃说道:“我是他家的女婿?难道此人是陛下的人?”

    就在章邯迟愣之时,就听汉子吆喝一声,就见他迅猛的推动那扁覆扣水中的小船向十丈外那射箭的船只撞去,也就是转眼之间,劈啪一声,扑通两声,船上那手持劲弩两人也随之如水。

    “还不收了宝剑跳入水中!”令章邯和富子诧异的是,再次扎入水中的汉子,竟然呼吸之间出现在了自己船旁,还急吼吼的喊道。

    眼见更多的船只靠近,不跳水里就要被箭弩射成筛子,章邯和富子不再犹豫,入水宝剑再无用,只得随手一扔,就跳进了水中。

    章邯跑的是海船,水性极好,可一落水,突然就觉得,自己的脖子就被人掐住了,想反抗都反抗不得,初始的慌乱,随着自己被一种极其强大的力牵引着在水中畅游而逐渐安静了下来。就在章邯憋不住气将要喝水时,突然被提起,随之眼前豁然一亮,呼吸顿时畅快了。

    章邯抹去脸上的河水这才发现是适才那汉子提着自己和富子上岸了。

    就在上岸的一刻,芦苇荡中驶来一只小船,来人是个头花白头发的中年汉子,黑汉子二话不说就又拖着他们上了船。

    一丈半长的小船挤着四个汉子,悄无声息的穿行在稠密的芦苇荡中。除去船头撑篙的艄公汉子,三人几乎是脸贴脸挤在一起。黑大汉子总是直勾勾的打量自己,这让章邯很是不舒服,然而被人所救又不便说什么。眼光避了几次之后,章邯也懒得避了,也就和黑汉子温柔对视上了。

    突然间章邯脑筋紧绷,眼中散发出了惊秫的目光,死愣愣的凝望黑汉子,天啊,怎么可能?

    这个黑汉子竟然是陛下二十九年时在博浪沙遇险,那手拿一百二十斤铁锤砸烂陛下车舆的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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