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卌八章 两面下手
听了吴国贵的话,吴三桂还是拿不定主义,沉默半晌便看向了刘玄初。
刘玄初微微一笑,放下自己的小扇子,说道:“王爷,在下以为吴将军所言甚是啊。”
“哦?还请先生好好教我。”吴三桂谦虚地说道。
刘玄初看了看方光琛,方光琛此时已经心领神会。
虽说,在历史上,三藩之乱的时候方光柰胡国柱反对举起“复兴明室”的大旗,但是那是因为方光琛作为一个谋士居然“要脸”,认为吴三桂杀死了永历皇帝和他的太子,已经失去了人望,举起复明大旗不会有人跟随,随意才反对的。
可现在不一样。现在是顺治十八年,永历皇帝在缅甸活得好好地,一点也没有看出要死的迹象。就算这个时候死了,也不是吴三桂杀的,那么也就没有吴家背弃明朝的包袱,也就没有什么可反对的。
方光琛点了点头,仍然示意由刘玄初来谈,毕竟刘玄初比他更有分量,于是,刘玄初便说道:“在下以为可以两面行事。”
“怎么个……两边行事?”
“一方面,现在已经不能再迟疑了。王爷必须立刻派兵进入四川和湖南,特别是湖南。湖南一失云贵危矣。王爷难道还没有见到西营兵马败退的样子吗?”
刘玄初只这一句话就点醒了吴三桂。以西营李定国之强,丢失湖南尚且守不住云贵,吴三桂尚且不如李定国,丢了湖南这个大粮仓,如何受得住云贵?莫要太过自负了。
刘玄初又加了一把火说道:“李定国、白文选逃入荒蛮,可是并未就此灭亡,如果李存真从湖南进攻云贵,李定国、白文选冲出荒蛮,两家夹击,王爷你又该如何?到时候,满清这大树可能支援一二吗?某以为完全不能。”
只几句话,说得吴三桂连连点头。
“王爷只要在给满清的奏章当中把分析说得严重一些,满清应该也能认可,毕竟如今满清兵力显得不足,特别是对付李存真牵扯了大量兵力。洪总督北归又带走了十几万人,如今云贵一带以王爷最大。只要王爷出兵,满清敢怎样?能怎样?不论王爷做什么,满清都要捏着鼻子认了。”
刘玄初这简简单单几句话,众人听得全都连连点头。
“可是……”吴三桂犹豫着说道,“大明的吴王殿下怕是也想要湖南。如此一来定然起了冲突。如何是好?”
刘玄初正色回答:“必须要争!而且还必须争赢。必须坚决,果断,不能有丝毫犹豫。如此一来,那个南明的吴王才不敢小看了王爷。如果打输了,李存真就会以为吴家软弱,坏事会接踵而至。打,打赢,日后,王爷想要如何,他都得应允。”
吴三桂终于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点头称是,旋即又问:“另外一面呢?”
刘玄初继续说道:“再一面,王爷必须赶快向缅甸国王莽白所要桂王。一定要快,我听说那李存真非同小可,在南洋十几年,居然占据了湄公河下游的水真腊,兵强马壮,就怕他抢先下手,索取桂王。王爷必须朝莽白所要桂王,而且必须非常严厉,让莽白立刻交出桂王来。要让莽白意识到,如果敢稍微迟疑,便要他的命。”
吴三桂问道:“如果莽白应允了,岂不是手中多了一个烫手山芋?”
刘玄初笑着说道:“没错,确实是个烫手山芋。但是,在满清看来是烫手了些,在大明看来却是热乎的。”
吴三桂问:“此话怎讲?”
刘玄初说道:“满清最怕什么?满清最怕的不是别人是他们自己的蛮夷身份。满清前身便是建州女真,中原称其为建奴。正所谓华夷大防。如果王爷手中掌握着桂王,实际上对满清来说是巨大威胁,如果王爷还想要和满清一起,那么桂王便是一个烫手山芋。可是,即便如此,满清能如何?
而且,事情要分开来看。如果王爷手中掌握着桂王,桂王现在被南明各派系共同尊为皇帝,是为永历天子。”
吴国贵在一旁轻声地说:“挟天子以令诸侯?”
这句话一说出来,在座皆惊。
刘玄初却笑着说:“不是以令诸侯,是以令不臣。”
其实,这其中还是有很大差别的。“不臣”更为严重,可以说,只要有永历在手中就可以随便给诸侯按上一个“不臣”的帽子,然后加以讨伐。“不臣”的诸侯会被彻底孤立,陷入政治的被动。
刘玄初继续说道:“如果有桂王在手中,不论是清还是明都要对王爷礼让三分。南明小朝廷自然是不用说的,至于满清朝廷更是要对王爷礼让三分了。王爷还记得当年娘舅在关外的事吗?”
刘玄初的意思是,吴三桂掌握着永历,但是没有公开反叛清朝,此时,清朝一定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把吴三桂给逼反了。这就像当年崇祯皇帝的时候,吴三桂的舅舅祖大寿干的那些事。
名义上,祖大寿是崇祯皇帝和大明的臣子,但其实根本就是地方上的土皇帝。不仅如此,他还利用自己手中的兵权和满清博弈的时机,一再勒索崇祯皇帝,导致崇祯穷困潦倒。辽西却富得流油。然后“因势利导”、“相时而动”,摘了桃子。
现在的吴三桂,比祖大寿当年的实力还要强大得多,更是超过了鼎盛时期的李自成和张献忠。虽然总兵力没有祖、李、张多,但是强悍程度远超这三家。况且,吴三桂还是满清的平西王,虽然此时尚没有加封亲王,但是地位确实已经足够尊崇了满清一定不敢轻易触怒吴三桂。
“桂王在手,进可攻,退可守。”
刘玄初的意思是:只要桂王在手,就掌握了政治上的主动权,进可以反正,回归明朝,退可以拒满清,足够自保。
不得不说,刘玄初不愧是明末清初第一战略大师。
“好!”吴三桂一拍大腿说道,“就这么干!”
计策已经定下,执行便提上了日程。吴三桂立刻派出使者向莽白所要永历皇帝。此时已经是顺治十八年十二月末。
早在半年之前,也就是七月,缅甸国王莽白就丧心病狂屠戮永历随从,杀死沐天波、马吉翔等几十名明朝官员,酿成了“咒水之难”,此后永历皇帝便被缅甸国王囚禁。十一月,吴三桂突袭白文选,南明巩昌王白文选兵败腾越茶山,狼奔豕突,累累如丧家之犬。
眼看着吴三桂就要达成战略目标了。
但是,就在白文选腾越茶山兵败之前,顺治十八年九月,南明李系水真腊方面已经通过暹罗,也就是后世的泰国,向李定国数次输送物资。持续的支持,使李定国部在十一月的时候已经恢复了过来。到了十一月末,白文选也得到了水真腊的支持,实力有所恢复。
西营重新站了起来,虽然早已不复当年强盛,但终究瘦死骆驼比马大,加上李系武达摩的兄长,南洋十三太保之一的武丹率兵北上会师,导致西南明军再一次强大起来。
明军的强大使莽白坐蜡,没敢第一时间把永历皇帝交给吴三桂,而正是这个迟疑,让他自己也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到了吴王元年,西营和李系两家合兵一处,攻击阿瓦,救出了永历皇帝,俘虏了缅甸东吁王朝的莽白。武丹按照李存真事先的指示,在上缅甸地区又立了一个新的傀儡国王,谎称是莽达之子,从而很好地控制了上缅甸,为收复云南、贵州准备了一个稳定的后方。
不久之后,永历、李定国、白文选等人大刻印信,便结土司,导致西南明军实力再次增强。
刘玄初两面下手的方针面临危机,但是刘玄初却有给吴三桂又出了一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