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阴谋悄然而生
入夜,凤羽悄悄离了城。连夜赶路,到了鬼离谷已近正午。
六月的鬼离谷,梅林早已谢了顶,师兄师姐们大多不在谷内。凤羽去灶房找水喝,遇上正在做午膳的六师兄柒子勋。
只听柒子勋幽幽道:“呦呵,这么快便逃婚出来了?”
“六师兄消息倒是快。”凤羽喝了水,闻得满屋子的香气着实有些饿了,便在厨房里翻找起来。
“啧啧,这么大的事,怕是想不知道都难。”柒子勋往灶里加了把火。
可不是吗?现如今,怕是全下都晓得她凤汐城城主与那御史大人下个月便要大婚了,想起来就烦人。
凤羽正欲掀开灶上一个冒着热气的锅盖。
“别动这个。”柒子勋赶忙绕过灶台拍开凤羽的手,“还没好呢。”
“我饿了。”赶了一夜的路,本来还好,这满屋子美食的香味闻着闻着就饿了。一别三月,六师兄的厨艺该是又精进了不少。
柒子勋从旁边的锅里拿出一盆热腾腾的包子,“早上剩下的包子,吃不吃?”
“吃。”凤羽看着卖相极好的包子,拿起一个便大口大口咬了起来。两个包子下肚,总算恢复了些元气。
“师父可曾回来?”她又喝了些水。
“前日就回来了,一直在寒泉呢。”柒子勋往锅里加了些作料。
“寒泉?”凤羽诧异,“师父受伤了吗?”
六师兄摊手,“不晓得。”师父没,他老人家整日戴着那面具,也瞧不出他气色好坏。
凤羽又拿起一个包子,撕了一片包子皮放进嘴里。
师父在鬼离谷就好,也不知陛下抽的哪门子风,怎就突然想起给她赐婚了,还赐得这般……鬼鬼祟祟的。
好歹也是她的终生大事。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怎么着也得问问师父的意思。
“师兄且忙着,我去找师父了。”着将手里的包子咬在嘴里,顺手又拿了一个便跑了出去。
“慢着点,没人和你抢。”柒子勋无奈地摇头,包子是这样吃的吗?真是暴殄物。
寒泉
凤羽一进去便瞧见正在池子边闭目打坐的慕容离。
“师父?”她试探地喊了一声。
慕容离睁开眼。
凤羽跑过去。“师父有何不妥?”
“无碍,不过是旧伤罢了。”慕容离淡淡道。
旧伤?那是当年为了护着父亲与母亲那段恩怨情仇留下的。
这些年鬼离谷多由师兄师姐们打理,偶尔替她凤汐城调教一下暗卫也费不了多少心神,师父这旧伤许多年未见发作了,如今又是何故令他牵动了旧伤?
凤羽盯着慕容离的眼睛想要瞧个明白,却听慕容离道:“为那圣旨来的?”
闻言凤羽收起目光,点点头。
“你意如何?”慕容离看着凤羽。
凤羽眨眨眼,忽然一脸委屈模样,怨声道:“我再是不愿意,这圣旨也是接下了,如今婚期将至,陛下又派了铁卫在凤汐城盯着,怕是横竖也只能从了。”
完不忘偷偷瞄一眼慕容离的反应。
慕容离瞧着眼前与故人相似的容颜,语气不禁温和了几分,他继续问道:“南宫越没有亲自来迎亲?”
提到南宫越,那去薄的身影浮现在眼前,凤羽不屑道,“就他那身子,怕是半年都走不到凤汐城。”
想了想,又道:“他倒是让人送来了绝灵草。”道此,凤羽不禁收起顽劣之色,“师父,你他是不是早有预谋?此事先前半点风声都没有,这圣旨就这么滴溜溜砸下来,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樱”
“此次陛下让叶子衿亲自传旨,想来是不想事先走漏风声。”慕容离拿过一旁的信笺递给凤羽,“你先看看这个。”
听着师父不明意味的言语,凤羽孤疑地接过信笺。展开,一目十行,眼底的光亮渐渐被丝丝冷意覆盖。
放下信笺,只听她淡淡道,“师父何时收到的消息?”
“前日夜里翊王府派人送来的。”
前日才送到鬼离谷的消息,若想知会她凤汐城,怕是还没有铁卫到得快。
凤羽轻声道:“如此来,当日南宫越所中毒蛊是师兄的手笔了。”
慕容离轻叹,微侧过身,似是斟酌着该如何才好一些。
沉默须臾,他终是开口道:“当今陛下看似身体康健,却终是迟暮之年。羽,如今储君之位空悬,朝局多有不稳,你师兄在京中势单力薄,以你的身份,陛下定然是不会让你入翊王府的。”
凤羽未曾想师父竟这般与她直言朝局,想起师兄信上所言,不禁冷笑道:“所以翊王殿下便将我安排到了御史府?”
慕容离不语。
这寒泉真真是冷,凤羽只觉一阵寒意油然而生。她不动声色地收起心神,低声道,“师兄想让我做什么呢?除掉南宫越?助他登上帝位吗?”
想她与师兄青梅竹马,虽未到郎情妾意的情分,可自师兄都是宠着她的。自知生来背负着凤汐城城主的名头,从来她的婚事都由不得自己。可少女情怀,每每落雪后灿烂的梅林中,失神于梅树下那逆光而立的男子,她也曾想过将来托付终生的那个人也该是师兄这般的。
如今,终是她信任的,仰慕的人欲将她送进那皇权的阴谋之中,这般措不及防,真真让人心寒。
可从来她都是知道的,师兄是那般心怀下之人不是吗?
“那师父呢?师父可想我嫁入御史府?”凤羽看向慕容离。
慕容离的眼中流过一丝苦涩,“为师想与不想又有何区别?”
“是啊,即使没有南宫越,我的婚事也终是陛下挂心的。”凤羽不禁有些失落。
终是不忍,慕容离看着凤羽,“你若不愿意……”
凤羽却忽然恢复了神采,她打断慕容离未出口的话语,轻声道:“我愿意。”
她本就无意抗旨,只是不甘成为皇权的棋子。
慕容离依然看着凤羽,“羽,不论你如何决定,为师只希望你不要勉强。”
“不勉强啊。”凤羽向慕容离展露昔日的笑颜,好似不经意道:“只是凤家向来只效忠国君一人,怕是倒时不能如师兄的愿。”
“既如此,”慕容离看进凤羽清澈的眼底,话锋一转:“南宫越虽有贤名,可他的身份你也清楚,皇室血脉绝非等希如今他向陛下求了这门亲,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横竖他中了你的血咒,若是哪日过不下去了,便是结果了他,你也能全身而退。”
听师父一席话,凤羽忍不住埋怨:“师父,好歹也是我的大喜事,您就不能指望我点好吗?”
慕容离眼中露出点点笑意,“师父自然希望你一世安好。”
凤羽又问:“师父会为我送嫁吗?”
慕容离想了想,“为师不宜在凤汐城露面。”
看着凤羽有些失望脸,慕容离垂目,只道:“时候不早了,用了午膳便快些回去吧,铁卫可不是那般好敷衍的。”
才刚来师父就要打发她走,若是平日里凤羽定然是要缠着师父闹一闹的,今日却是没了兴致,只乖巧地应着:“好,师父保重。”
看着凤羽离去的身影,慕容离忽然捂着胸口低咳一声,吐出一地血沫。
气血翻腾,任由痛楚侵袭五脏六腑,思绪流转,回到两日前的那个夜晚。
月黑风高,林中分外寂静,女子的容貌被黑色的斗篷遮挡着,瘦骨嶙峋的手将一封信笺交给慕容离。
慕容离打开密函,匆匆过目,不禁蹙眉。
“圣旨明日便到凤汐城,找机会把这个给那丫头服下,勿必让她乖乖嫁给南宫越。”女子又递过一个黑色瓷瓶,沙哑的声音在黑夜中分外骇人。
见慕容离久久没有接过,女子扯了扯斗篷,不善地眯起眼,“怎么,你想反悔?”
慕容离蹙眉,淡淡道:“无需这般,凤羽自会嫁给南宫越。”
“哼!”女子冷哼:“没有牵制,我怎能放心。你若舍不得那丫头,便自己受了吧。”
着便将瓶中的药丸倒了出来,送到慕容离眼前。
“别忘了,你当年是如何背叛我的。”
静默许久,慕容离终是拿起女子掌中的药丸吞了下去。
只见慕容离转身便要离去,却忽然驻足不善道:“你最好不要打凤羽的主意。还是,”他侧过头,“这是最后一次。”
女子看着黑夜中消失的人影,紧紧攥起手中的瓷瓶,稍一用力便将瓷瓶捏得粉粹,丝丝殷红从指间滴落。
黑暗中,她沙哑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幽幽响起:“慕容离,不,沐离,这是你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