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2）
在那面古镜里看见皓琳的幻影时，他真的觉得她是妖是鬼都没关系，反正他的心早已随着皓琳逝去，再也没有活在世上的希望……原本，他是这么想的。
自暴自弃，直到生命终止或清醒的那一天到来为止。
在璎珞出现前，他真的颓废到连自己都觉得该骂。
璎珞的出现，真的拯救了他。
不只是用她的外貌，还用她那天真到古怪的个性，与世隔绝的观点，以及那种关切着他、腻着他、甚至只看着他的眼神。
他头一次明白，原来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不只是单方面为某人付出，当双方情感都有交流时，那感觉才是无上的甜蜜。
他注意着璎珞，看着谜样的她在学习事物，执着、执拗，就连不明是非的乱判断事物都显得可爱，用跟皓琳一样的脸蛋呈现出不一样的神情与姿态，他在她身上看见全新的人，根本没有迷惑的阶段。
而且，她总会不吝惜的给他灿烂的微笑。
抢着帮忙做家事、抢着进厨房、喜欢做擅长的西式糕点给他吃。更喜欢尝试她根本不会的中式餐点，搞得整个家天翻地覆，到处都是裔恩的吼叫声。
但是好热闹啊……他从来不知道黑山能这么热闹，那个像皓琳的女生会睁大眼期待的看着他吃下多芬、英式布丁、波士顿派或是其它所有糕点，当他被嘴里那美好滋味感染时，随之被她弯起的眼所迷惑。
原来如此重视一个人，会是这样的让人恍神，轻飘飘的像快要浮上云端。
从那个雨夜，璎珞出现在门檐下开始。一切都开始改变了。他不再自暴自弃，绷裂的天地仿佛再度合上，碎掉的心似乎没有一开始的痛了。
他甚至问自己，究竟是因为真心爱着皓琳，还是因为幢憬那份得不到的悲恋？
现在怀里有个活生生、既柔软又惹人怜爱的女孩，她是他过去不曾考虑过的类型，但是现在他的生活中只有她，也只容得下她。
停在额上的吻往下滑动，白玠恒捧着璎珞小巧的脸蛋，吻上她的发侧、吻上她的脸颊，她仰首看着他的双眸有点陶醉，有些对不到焦距，有些……
啊……璎珞阖上双眸。好强的生气啊，怎么这么的令人满足呢……
因进食而满足的她泛出美妙的笑容，粉色的唇微启，白玠恒无法挪开视线，他不知从何时开始，就一直觊觎那柔软可口的唇瓣——觊觎璎珞的，不是苦恋多年的连皓琳。
轻柔地勾起她的下巴，他俯颈……咦！他忽然觉得眼前一片昏黑，体力像是瞬间被抽走似的，整个人重心不稳往一旁倒去，压上了她的肩头。
赫！这一撞让璎珞回了神，她被身前沉重的重量压得向后踉跄。
玠恒！糟糕！她赶紧收手，杜绝生气的流入，并且撑起了白玠恒的身体，只见他脸色恶白，眉头紧蹙，看起来非常不舒服……废话！她吃得忘我，他当然不舒服了啊！
“玠恒、玠恒……”璎珞慌乱的扶着他坐到自个儿的床上，“你还好吗？”
天哪，不要告诉她，她一时失控把他吸干了！
“呼……”他向后一倒，“我的头突然很晕……”
“对不起、对不起！”她吓得不敢再碰他，而她却因为吸足了生气，指尖及脸色都红润得可人。
“什么对不起？”白玠恒虚弱的睁开一只眼，“这跟你没关系，我一定是今天都没好好吃饭才会这样……”
他今天中午也没好好吃，詹姆士突然失踪，他家人跑来公司闹，因为他离开公司后就没有再回家了。
璎珞紧张的倒抽着气。是她的错，是她！
“不要紧张，只是血糖太低，我去吃个饭就好了。”白玠恒试图坐起身，却发现竟然连撑起身子的力气都没有。
“你躺着，我、我去端饭上来给你吃！”对，人类只要吃饭就会恢复体力的！
他赶紧拉住她，这丫头就是莽莽撞撞。“别闹，客人在楼下。”
“客人……”提到罗雅雯，璎珞怒目再现。
“再怎样都是重要客户的女儿，商场上有商场上的规矩。”他难受的深吸一口气，“扶我起来好吗？”
璎珞闻言，赶紧坐到床边去，细心的将沉重的白玠恒扶坐起身。她满心愧疚，几百年来第一次因为吸食猎物的生气而感到心痛如绞，她不能再犯错了，下一次万一害死玠恒的话，她会生不如死的！
“我休息一下就可以了。”话是这样说，但是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为什么会忽然变得这么虚弱。
“对不起……”这厢还在道歉。
“就说不关你的事了。”他宠溺的摸摸她的头，轻轻抱着她，可惜刚刚的气氛挺不错的。“等会儿下楼，对雅雯要有礼貌。”
“……嗯。”这是不情愿的声音。
“别黏着我。”
“啊？”
“她喜欢我，这是我的优势。”这也是利用自身条件的生意之一。
“那你也喜欢她喽？”璎珞立刻推开他。抱什么抱啦！
“生意上的喜欢。”哎呀，哎呀呀……白玠恒好不容易撑住床面，不让自己跟软草一样倒下。
“但是你会对她笑。”她用拇指跟食指在自己脸上划了一个小度，“这样小小的笑。你在公司对那些人都是冷冰冰的。”
“所以那是职业用的微笑。”白玠恒轻笑出声，他没两秒就知道璎珞在想什么了，“跟对你的笑还是不一样啊！”
“我？”璎珞愣了一下。玠恒对她的笑比较、比较……咳！
他趁机拉过她的手，将她拉到跟前，双颊酡红的她显得秀色可餐。
“你是特别的，能看见我温和笑容的就只有你。”
他说得太过诚恳，无起伏的音调却在璎珞心底激起了阵阵涟漪。
怎么办……她，一点都不想离开玠恒，不想失去这样的凝视，也不想失去这双温热的大手，不想回到镜子里了！
“少爷，吃、饭、了！”楼下传来呼唤声，彭裔恩说的每个字都带着杀气。
“要快点下去了。”连璎珞都听出来了，“小恩快杀人了。”
不知道是因为热菜热半天没人去吃，还是因为把她跟罗雅雯扔在一起。
“我先去换衣服，你先下去——”他吃力的站起身，边说边指向她——
“要有礼貌，不可以推她、不可以骂人，我当她不存在就好了嘛。”璎珞咕哝着。就知道交代她！
白玠恒趁机俯下身子，往她的唇啾了一下。“委屈你了。”
咦？璎珞忽然脑袋一片空白，望着他掠过她身边，往门外走去，前往自己的房间。
刚刚那是什么？她缓缓的伸手抚触自己的唇。玠恒刚刚吻了她吗？
噢噢噢噢！他吻她了！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璎珞欣喜若狂的捂住嘴，生怕自己会尖叫出声，她愉快地在房里又叫又跳。总共六十八天，玠恒终于吻她了！
一开始等这个吻等得好辛苦，因为她明明幻化成他恋人的摸样，结果不但没被扑倒，还只有牵手跟吻额头。
她一度怀疑自己的魅力不够，但现在终于——璎珞超想尖叫。玠恒吻了她，就代表……他喜欢她吧！喜欢——
兴奋雀跃的她瞟向眼前的镜子时，笑容瞬间僵住。
等等，她在高兴什么？这本来应该是诱惑的动作，要让玠恒沉迷于她才是正常程序，但是她现在不是因为猎物沉迷而喜悦，而是打从心里希望得到一个吻！
她是镜妖啊，终有一天无法维持人形，然后……
不！璎珞颓然跪到地上。她不希望那一天到来，她真心想要得到玠恒的喜爱，因为他是第一个真心爱上镜妖的男人！
然后呢？她能怎么办？想跟玠恒永远在一起吗？
她不会老也不会死，就算不吸取玠恒的精气也必须找别的猎物，要跟他长时间相处，就必须大量的吸食其它人类，但是玠恒会老去，她呢？怎么解释永远年轻的外貌？
璎珞不住的颤抖。她到底在做什么……她正在犯下无法弥补的错误！
妖与人，能在一起吗？
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该死的，为什么她要是妖！
“你疯了吗？９是这儿的妖怪影响了你，为什么你变得如此不可理喻？”
“是你们影响了我！”
咦？破碎的声音跟影像突然闯进了璎珞的脑海……不，是出现在眼前的椭圆镜子里，虽然仅仅只有数秒钟，但是她还是看见了！
璎珞激动的扑到镜前。刚刚那是什么？为什么有久远时代的衣服，还有一对在争吵中的男女？他们在……她愣愣的望向门口，然后慌乱的爬起来，往外头冲去。
她冲出房间，来到小廊，三步并两步的下了楼——
“我不想热第二次饭。”彭裔恩从楼梯边的餐厅走出，没好气的看着她。
璎珞瞪大眼睛看楼梯下方的置物柜——镜里反射的那对男女，就是在这个楼梯下争吵！
就是这个楼梯下。
璎珞不可思议的望着这古老木梯的一景一痕。她怎么可能认错？她在这里生活了不算短的日子了！
白玠恒缓步而下。他真的觉得手脚发软，只怕不只是血糖低，而是感冒了。
“吃饭了。”他在楼梯上，对着璎珞浅笑。
她昂首，没有如他所愿的回以粲笑，而是一种恐慌。
为什么？为什么镜子里会映出过往的画面？为什么会映出曾在这间别墅里发生的事？
为什么……连她的脑海里都有着一样破碎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