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可怜,弟弟何勤
可笑的是,梁氏怎么说也是孩子的外婆,却只添了一小勺清水进盆里,众人瞧了暗自唾弃不已。
而每一个人往盆里添东西,道长都要说吉利的话,例如添水便是“细水长流”,添银子便是“金银满屋”,添花生即是“再生贵子”。
添盆后,开始给孩子洗三。
寻一枚古铜镜,后面绑着一把剪刀,放入澡盆底下,是说给孩子铜镜那么大的胆子,也可以解读成辟邪避煞之意。
澡盆里先放一点冷水,让孩子的一双小腿浸入,他若是被惊哭反而是吉利的,称之为“响盆”。
何苗吃了野猪肉,两个娃儿也从她的奶水中汲取到了能量,所以,别看她的这两个宝贝瘦瘦的、粉粉嫩嫩的,跟个小瓷娃娃一般,可哭声特别洪亮,小胳膊小腿力气也很大,十乡八里都能听见,令众人啧啧称赞。
待孩子都哭过了,这才换上热水,里边倒入艾草汁、生姜片等,把孩子放下洗去污秽。
这洗孩子的活儿,全程有陈大嫂、黑寡妇等人帮助,何苗看着就好。
等洗三礼结束,梁氏便抓着王婆子问,“有没有瞧见香儿?她昨日说要留在你这儿等个人的。”她边说边朝齐一鸣瞧。
王婆子一想起昨日闹的那一出便火大,狠狠甩开她的手,冷着一张脸,“什么香啊臭的,没看见。”
梁氏却是不信,阴阳怪气地道,“这就奇怪了,香儿昨日明明在你家山坡下候着谁的,如若你都没瞧见,那依我看呐,她八成是被那谁金屋藏娇了。”
每个人都朝着梁氏露出鄙夷讥嘲之色。
果然是她一手安排的。如若昨日没被鸣媳妇揭穿香儿的正面目,这鸣哥儿可是要冤枉死了!
梁氏见众人面色不对,心里一突,干脆直接了当问齐一鸣,“虽然香儿没说,可我知道,她是在等你的,她如今在哪里,我要见她。”
不等齐一鸣回应,王婆子便气愤难平地道,“梁氏,你别胡说八道坏我儿的名声,莫说他没见过什么香儿,就是我,还有来这儿的乡亲们,也从未见过她。不信,你问问大伙?”
所有人都念着齐家的好,还想着要再分一次野猪肉呢,自然是全都向着王婆子的,顿时都异口同声道,“昨日下晌我来这里致谢,倒是瞧见你带过来的那女子跟一陌生男子走了。之后鸣小子才带庞夫人主仆回来给何苗看病,根本就没见过她!”
“梁氏,什么香儿在等鸣小子,这些毫无根据的话你也敢讲,真是枉为人长辈!”
“她是什么狗屁长辈,听她那话的意思,是明知那香儿窥觊自家女婿了,不阻拦也不向女儿与亲家讲,任她在下面逮人了吧?真是居心叵测!”
“就是,忒不要脸了!”
梁氏被骂得灰头灰脸,明白香儿这枚棋子是废了,便拽着何清婉与那瘦弱的少年进来找何苗。
何苗此时正要给孩子喂奶,见到梁氏那张令人厌恶的脸,便冷声道,“你进来做什么?出去!”
今日怎的个个都跟自己过不去?
梁氏气个倒仰,手叉着腰就要骂人,何清婉却是将那个瘦弱的少年推到何苗跟前,“若不是你的好弟弟吵着非要要来见你,你以为我们媳来!”
何苗便看向那少年。
房间里光线不好,只隐约能看见少年清秀的五官轮廓以及他瘦弱得一阵风便能吹倒的竹竿一样的身躯。
这是她的弟弟何勤,一直受倔娘的磋磨,小小年纪便包揽所有的家务,下地耕作,像头牛一样辛苦劳作,后娘给他固定的吃食却跟一个猫儿的量差不多。
在他十岁这一年的某个晚上,实在是太饿了,便去偷了邻居的苞谷,结果被邻居逮住,又是打又是骂,闹得人尽皆知,小小年纪便背上了偷窃的罪名,受尽村人的排挤与谩骂,令他一直都抬不起头来。
原主觉得这个弟弟丢了她的脸面,对他也很是厌恶,嘲讽辱骂是家常便饭。
此刻他站在何苗跟前,弯着腰驮着背,头都低到了胸口,衣衫破旧,脚趾头从草鞋里露出,紧紧抠着地面,整个人都显得极度的紧张与不安。
何苗瞧着他自卑怯弱的样子,不禁鼻子发酸。
原主的娘拼了老命生下他,却被梁氏折磨成这样,她若九泉之下得知,不知该如何心疼。
“是你自己想来看我的?”何苗问。
何勤垂着头微不可见地点了点。
虽然何苗十分不待见他,可他觉得是自己的错,都怪自己太过窝囊,令姐姐蒙羞,他怨恨的只是自己,心里还是关心着她的。
听说她生了对龙凤胎,很想来看看,这回梁氏不知为何大发慈悲让他也跟着,他便来了。
“你到我身边来。”何苗的声音十分平静,听不出喜怒,何勤踌躇了下,才往前挪了几步。
“双手伸出来。”何苗的语气微微带上了命令的意味。
何勤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却是很顺从地伸出双臂,却突然感觉手上一沉,一看,多了个小小的一团人儿。
“这是你外甥女,你可要抱稳了。”
何勤顿时吓住了,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你放松些,莫要紧张,否则要把孩子摔了。”何苗一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拽他,帮他调整姿势。
梁氏眼里闪过窃喜,便道,“苗儿啊,你这个亲弟弟心里可记挂着你哩。只是,他眼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顿吃掉三大碗饭也不长肉,你如今得了野猪肉,可要多送一些他,我回去炖了给他补补身子才好。”
这才是她把自己带来的真正目的吧?
何勤想着自己又一次被后娘利用了,恨自己太过天真愚蠢,越发难过地低下了头。
何苗却是冷哼一声,半点情面也没给梁氏,“姨娘,我弟弟瘦成这样,只怕是被你虐待的吧?”
梁氏立即便跳了起来,“你这丫头,有没有良心的?我对待你和你弟弟,一向视如己出,从不厚此薄彼,这点村里的人和你爹都可以作证,你竟说我虐待他,你太过分了你!”
“是吗?”何苗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嘲讽,“那为何你的亲生女儿被喂得珠圆玉润,我弟弟却瘦得跟竹竿似的?”
不等梁氏说话,何清婉率先就炸毛了,“何苗,你会不会说话,什么叫做珠圆玉润,我这个身形刚刚好,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多一分则肥少一分则瘦,你没有眼光便不要胡说。”
她自持貌美,容不得人说半分她的不好,何苗却说她肥,哪里还顾得上维持淑女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