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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1)

    推开衣柜,尹棠璿取来一件衬衫穿上,双手慢条斯理的扣上衣扣,接着抽来领带,熟练的挂到颈脖上,打了一个硬挺的结,不过着装的窸窣声里,掺着一抹细微而突兀的啜饮声。

    更衣间里不只有尹棠璿一个人——

    余蓓妮正披着晨袍坐在他用来收纳手表、袖扣、领夹的专属木柜上,一小口一小口的啜着她每日限定配额的黑咖啡。

    她托着腮帮子,姿态有些慵懒,水润的美眸在黑咖啡的陪伴下,逐一的扫过那一支又一支的手表,飞行表、潜水表、镂空陀飞轮机芯、月相盈亏、万年历……各种牌子都有,可谓是琳琅满目。

    尹棠璿扫来视线,在看向她的同时,脑海里也跟着想起了不久之前那场让他备受某人呵护的小感冒。

    相信吗?娇贵如她,照顾起人可是架式十足——

    整个周末,他除了上厕所、洗澡外,两只脚丫一次都没踩到床下过,不只澎大海、枇杷膏无限量供应,白米粥配荫瓜的经典组合,更是连着好几顿都直接送到他面前。

    余蓓妮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着他,为了防堵他碰触任何一件跟工作有关的事情,她甚至不让他踏进书房一步,如此严格的限制,仿佛他不是感冒,而是得了什么令群医都束手无策的恶疾。

    “你怎么不多睡一下?”

    “我五分钟前才刚醒来。”啼笑皆非的答。

    “可是你的声音听起来哑哑的,喝澎大海好不好,还是枇杷膏?不然,再睡一下好了,感冒就是要多休息,才会好得快。”

    他声音哑哑的,那是因为他刚睡醒,还没有机会开嗓,不全然是因为感冒,再让她这样草木皆兵下去,他没倒下,神经紧绷的她会先倒下。

    “停。”他制上她,“蓓妮,我没有这么娇贵,而且我已经睡很久了,现在精神很好。”

    “不许去书房,你一进书房就会忙得天昏地暗,忘了休息,想去书房,除非你踩过我的尸体。”她先发制人,口吻还非常娇悍。

    这妮子是惊悚片看太多了吗?最好他会为了去书房这种小事情而踩过她的尸体。

    “一直躺在床上很无聊,我也不想看电视。”他觉得自己像废柴。

    “那我念点新闻或文章给你听,你可以闭起眼睛,只要动耳朵就好。”

    “念新闻?那我想听点国际新闻。”

    她让人送来了当天的报纸,旋即正经八百的坐在床上,用那娇脆的嗓音逐字逐句的念着上头的国际新闻内容。

    念着念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个忙着照顾他却误了照顾自己的小狱卒,突然咚的一头栽进面前的报纸,迷迷糊糊的倒在床上,看得他是既心疼又不舍。

    其实,她困了,连话都说不清楚,却还死命硬撑着,想不透,明明是这么娇贵纤小的女人,性子怎么这么倔?

    见她挣扎着还要爬起来,他索性抽走报纸,按住她。“别念了,我有点困,你陪我睡一会。”

    “嗯,那你快睡……”几乎是才刚说完,下一秒,她就睡着了,蜷着身子,将自己缩成了虾状。

    “小傻瓜。”摸着她露在外头的白净小耳,他没好气的说。

    静静的看着她沉静的睡颜,微妙的情愫在他心里发酵着……

    没想过会爱她,只把照顾她当作一份责任,毕竟她父亲可是提供了他庞大的援助,照顾她是应该的。

    但这段婚捆从一开始的摩擦不断走到现在,似乎已经不是单单责任两个字可以说明,还有更多更多无法一一说出的羁绊。

    这算是爱吗?他想,也许是吧。

    毫不犹豫的一把捞过她,将她紧紧的搂在自己怀里,拉过被子盖住彼此。

    “棠璿……”

    “嘘,我在,快睡。”

    她转过身子,面对他,将自己埋进他怀里,密不可分。

    而他除了抱紧她,却什么也不能做,连吻都不行,因为担心会把感冒病毒传染给她。

    仰头轻叹一声。磨人的小女人,没事干么把身子转过来,背对着不好吗?等感冒痊癒了,你等着小嘴被吻肿吧!尹棠璿恶狠狠在心里发誓。

    对呀,什么时候跟她讨吻呢?他表情微妙的瞅着专心凝视着手表的她——

    察觉到他的目光,余蓓妮放下手中的咖啡,偏过头迎上,以着不经意的口吻,软声说:“送我一支手表好不好?”

    “喜欢哪个品牌,我让人送目录过来。”

    她歪头想了想,旋即伸出手指,敲了敲柜面的玻璃。“我要这支。”

    他走来瞄了一眼,“那是男用潜水表,而且很旧了。”

    他年轻的时候,有一阵子很迷潜水,那支手表就是那时候买的,款式很普通,除了强调具有潜水功能外,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留下来只是因为这支表代表了一段青春的记忆,这些年他已经不戴了,没想到她竟会喜欢?

    “又怎样?”

    “第一,你是女的,第二,你会潜水吗?”再说,表型太大,也不适合她纤细的手腕,她可以挑些更适合她的表款,只要她喜欢,他会很愿意买单。

    “那你就会潜水?”她微仰着下颚反问。

    敲敲她的额头,“我有潜水教练执照。”仿佛是在说她有眼不识泰山。

    眼眸大亮,“真的?”下一秒,她旋即挑眉说:“那你更要送我这支手表了。”

    “为什么?”

    “因为我想戴着这支手表跟你去潜水。”

    “潜水很危险。”他可是曾经因为错判洋流,在海上漂流了好几个小时。

    “咦,你不是教练吗?负责教会我好像是你的责任吧?”她俏皮的点点他的鼻子。

    摇摇头,“既然你喜欢,就给你。”

    “那你会带我去潜水吗?”她拉着他的胳膊问。

    双眸微眯,闪着有趣的光芒,“你乖,我就带你去。”

    “那有什么问题!我会乖,从现在开始我都会很乖很乖,你不可以食言喔,一定要带我去潜水。”胸有成竹。

    她朝他伸出手——“帮我戴上。”

    斜睨她一眼,“你确定?”

    “当然,我就是要戴在手上,天天在你面前晃拔的,时时刻刻提醒你,要记得带我去潜水。”

    他还能说什么呢?

    掀开玻璃,取出那支潜水表,神圣的戴到她纤细的手腕上。因为,那不只是一支手表,还代表着一份承诺。

    “你该去吃早餐喽!”她指指手腕上的表,提醒他。

    “嗯。”

    拿出两枚袖扣,让她帮自己别上,享受被服务的同时,目光不经意瞥见她随手搁在一旁的黑咖啡,尹棠璿本能的皱眉。

    其实,他一直不喜欢她一大早什么都没吃就空腹喝咖啡,跟她说过这样很伤胃,她就是改不了,幸好他已经成功将每日摄取量往下压,不然,再让她无限量的嗜咖啡,胃迟早会出问题。

    “好了。”

    趁她拉平他衬衫的褶痕时,一个念头闪过,他抓过杯耳,凑口将还剩下大半的黑咖啡一仰而尽,存心让她没得喝,然而下一秒,俊容却被口腔里那股快速蔓延开来的浓烈苦涩,逼得瞬间扭曲……

    见他俊帅的脸庞扭成一团,余蓓妮忍不住笑了。

    活该,没事拦截她的黑咖啡做啥?这下好了吧,自讨苦吃。

    他咂嘴弄唇,“怎么这么苦?”浓眉几乎打成死结。

    “很苦?”

    他恼羞成怒的说:“废话。”

    “那……这样还苦吗?”话落,她踮起脚尖,往他唇上轻浅一啄。

    眸色骤然转黯,目不转睛的瞅着她,言语阙如的模样,不知是在回味短暂停留的柔软,还是在诧异这样突如其来的举动。

    兴许,两者皆有吧!

    眉梢微挑,“还苦?那这样呢?”她又故技重施凑上自己的唇,不过这次停留的时间久了些。

    她用软热的舌尖轻轻描绘着他的唇,然后出其不意的钻入他的口,跟他的舌轻触挑逗,短暂共舞。

    当她就要再次退去,他显然还意犹未尽,趁着亲吻的间歇,连忙低喃了句,“还苦——”便不顾一切的追上撤退的唇,并一把掌住她的后脑勺,好让他可以吻得更深更烈,尝得更久更甜。

    呼吸紊乱交杂着,两颗心不歇止的跳动着,这吻,混着黑咖啡的浓醇,更显滋味几分,他吻得霸道而热烈,她亦忘情回应。

    就在难分难舍之际,嵌设在墙上的对讲机响起,余蓓妮回过神,轻推了他一下,拉开距离,花了些许时间大口呼吸,直到悸动的情绪获得控制,这才走向对讲机——

    “小姐,尹先生的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小玉的声音传了过来。

    “嗯,我知道了,谢谢。”回头瞄了他一眼,“你的早餐准备好了,记得帮我把杯子拿下来。”作势就要先行一步离开。

    沉睡的野兽被唤醒,没有得到餍足,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他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双铁臂悍然抱住她,拦阻了她的离去,不断喷吐的阳刚气息,骚动着她敏感的后颈,她还来不及反应,热烫的唇已经贴上她的颈窝,狂热的吻着。

    “棠璿——”

    “药,还吃吗?”他啃咬着她耳垂问。他知道她一开始痛恨这段婚姻,更不愿和他有孝,所以一直都有在吃避孕药。

    “没……”出院之后,就没再吃了。

    “以后别再吃了,伤身。有了,就生,好不好?”他凑在她耳边低哑的说。

    “好……”

    大掌肆无忌惮的在她身上恣意游走揉握,并一把扯下了她的晨袍,露出了缎质的睡衣,绵绵密密的热吻散落在她雪白嫩肌的同时,更是一刻也不浪费的撩起她的裙摆,贪婪的想要更多。

    她抽气,为那股充实,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他让她的身子热得不像话,迫切的需要他的给予,他也没让她失望,碰触的力道,远比之前的每一次都来得强悍,却没让她觉得难受。

    他按着她的肩膀,驾驭着全部的她。

    她听见他压抑的呼息,还有自己情难自抑的哼吟。

    这是一场激烈而美好的亲密,激发了前所未有、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满足,余韵,直到许久,还在他们身体里盘旋。

    无言凝视着对方……

    他拨开她汗湿的发,往她眉心轻轻一吻,动作里有着说不出的怜爱,她扬手逐一描绘着他的眉眼鼻唇,每一个碰触,都是深情款款。

    尽管一个字都没有说,但他们都明白,当下心里感受到的是——爱,一份浓烈的坚定的爱。

    又相拥了许久,两人才安静的整理仪容,都重新换上了干净的衣衫,他朝她伸出手,她羞涩的搭了上去,一起手牵手的走下楼。

    挨坐在餐桌上,像是偷尝禁果的少男少女般,交换着彼此才懂的眼神。

    周边的佣人一如往常般的忙碌着。

    ***

    又是两大企业联烟,虽然不若首富嫁女那般声势浩大,现场仍是聚集了不少重量级的宾客。

    新人都是受西方教育,作风洋派,因为不爱传统宴客的拉杂繁琐,也为了让小小客人可以不用被迫困在椅子上,婚宴是在主人家的户外庭院采派对方式举行,加上这天天气好极了,明显为这厂外婚礼加分不少。

    一个小男孩玩疯了,小小的身子整个撞上余蓓妮,并在她这袭粉肤色的雪纺纱洋装上,留下了不大不小的巧克力污渍,目睹此景的众人纷纷倒抽一口气,现场顿时陷一入一片诡异的安静。

    余蓓妮早知道出席这抽礼的代价会是这样,不是她未卜先知,而是因为之前都亲身经历过了。

    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和孝相处,再加上那时候的她确实不怎么亲切,明明什么也没做,只是冷漠的看着闯祸的小男孩,小男孩就莫名的开始嚎啕大哭,之后,大家便以讹传讹,说是她严惩了小男孩。

    也因为不屑跟这些无聊的人解释,自此,她这个骄纵女王又被多扣上一顶欺负孝的恶名。

    方才,她是有想过避开小男孩的,可看到一旁就是阶梯,她想,自己若避开了,小男孩势必会跌下去,这样太冒险了,反正就只是一件洋装,再买就有了,所以,她才会明知意外会发生,还站在那儿硬生生的等着被撞。

    不过,接下来的结局,就看她怎么改写喽!今天她绝对不再让人有机会扣她一个欺负孝的恶名。

    余蓓妮低头望着小男孩,小男孩亦仰头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珠,藏着浓浓的不安和惊惧。

    周围开始传来窃窃私语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不寻常的氛围,大人们开始用看好戏的心情锁定视线范围里的一大一小。

    “谁家的孝?”

    “不知道。”

    “这孝完蛋了,居然撞上余蓓妮,还把她衣服弄脏了。”

    “对啊,说不定会被痛打一顿屁股……”

    对话充满了幸灾乐祸,口吻全无一点同情。

    余蓓妮懒得理会那些人,弯下身去,目光紧瞅着眼前这个泪水蓄满眼眶,随时都要放声大哭的小男孩,喔不,是已经哭了,小手胡乱的抹着脸,从原本的低泣慢慢的放大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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