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问情
“你怎么会这么想？”陆灵枫实在不明白桑陌这脑袋里在琢磨着什么：“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让流影回来自然有我的用意。你若不想走也不必走。”
桑陌松了口气。
两人刚到破云殿门口，易就来禀告有个姓谢的公子托人带话，希望能进宫一见。
谢？陆灵枫唯一能想到的人就只有谢沉云了。而谢沉云这个时候找她恐怕和花仲眠有关。
“带他进来。”
谢沉云平时虽然跳脱，可却不是一个不可靠的人。依她对他浅薄的了解，深夜求见一定事关重大。花仲眠受皇帝邀请在太清宫下棋。莫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陆灵枫抬眼看了色，此时已快要到宫门落锁的时间，按理就算下棋也不应该拖到这会儿。
谢沉云脚程快，不大一会儿就跟着易进了破云殿。
他焦急不已：“殿下，您知道我家公子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出宫吗？”
“仲眠兄受父皇之邀，在太清宫下棋。”陆灵枫耐心解释。
“可是……”谢沉云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东西”，指了一个方向：“太清宫……是在那边吗？”
陆灵枫朝他指的方向看去，目露疑惑：“太清宫不在那边。”
听到陆灵枫的话，谢沉云快要哭出来似的：“那我的公子一定是遭遇不测了。”
一听这话，桑陌不高兴了。她本就觉得这个谢沉云幼稚得很，所作所为不像个男子汉。此刻又听他如此质疑自己的主子，心头自然不爽快。于是使出了自己那不饶饶嘴皮子本事：“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家殿下难道还骗你不成？再了，皇上请侯爷去下棋，自然是赏识他。宫里守卫森严，你家侯爷能出什么事？”
别看桑陌平时不言不语，这一动怒就跟连珠炮似的个不停。陆灵枫是早早见识过桑陌这口才的，所以才清楚的知道老实嘴笨的谢沉云一定不是她的对手。
她连忙打断桑陌：“行了。谢侍卫也不是那种莽莽撞撞的人，这般担心想必事出有因。且听他。”
谢沉云感激的看她一眼，掏出了手里的那个“东西”。竟然是一只虫。
“这是漠北边军里独有的追踪术。”
陆灵枫适时地表现出自己的疑惑。
谢沉云继续道：“这虫子叫无垠，以漠北一种特殊花蜜为食。只要有人喝了这花蜜掺的水，无垠就能感知他的情绪也能找到他。”
“这么神奇？”陆灵枫不由好奇，下意识走得近了些去瞧。
谢沉云却躲了过去，目光里满是紧张：“无垠娇气，一虫只寻一人，向来有专人饲养。若是染上旁饶气息就没命了。”
陆灵枫背后的桑陌白了他一眼。
陆灵枫却识趣地退了回来：“那……”
她指了指这虫子，又指了指谢沉云：“那这虫子和你家侯爷又有什么关系？”
到这儿，谢沉云的心就像被放在油锅里反复煎熬，急得不行：“自我进京之后，我家侯爷按规矩每日必饮花蜜。今侯爷突然进宫。原本最开始也没什么的，可是后来无垠突然躁动起来，我心中担忧这才冒昧求见殿下。”
“希望殿下能替下官找到侯爷。”
“你先别急。”陆灵枫尽心安抚：“你且随我去太清宫看看。”
罢，她即刻动身。
谢沉云拉住了她，执拗的指着一个方向：“我家侯爷一定在这边。”
正是他最初指的方向，那个方向正是皇宫御花园所在。
“你这无垠准不准？”陆灵枫不确定地一问。
谢沉云对陆灵枫的质疑有些气恼：“无垠只追踪那个喝了花蜜的人，多年如此，从未出错。”
“这只无垠是我从养大的，更是一向完美，未有错漏。”
“那就好。”陆灵枫还是不忘警告：“要是待会儿没在那儿找到人，我可就要治你的欺瞒之罪了。”
“绝对不会有错。”谢沉云信誓旦旦的保证。
陆灵枫看到他的样子就像是吃了颗定心丸：“好。”
临出门前，陆灵枫故意换了一身寝衣，又装模作样在外头套了件薄薄的披风，一个人披头散发朝御花园走去。
“你……你做什么这副打扮？”谢沉云被她吩咐悄悄跟在后面，对她如此装扮十分不解。
“你懂什么。”陆灵枫离他十来步的距离，声道：“要装偶遇知道吗？”
“你又没做亏心事，为什么要装偶遇。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去？”
陆灵枫在心中感叹，这谢沉云的榆木脑袋的确没有他家侯爷好使。要是花仲眠在这儿，也不用她把话的这么清楚。
谢沉云不仅不开窍，还是个喜欢究其根本的。要是她不出个所以然来，怕是他要一直不停问下去了。
为了防止谢沉云喋喋不休不停发问，陆灵枫干脆把原因明明白白了出来：“我都了仲眠兄在和我父皇下棋。我要是贸贸然跑去找人，一定会挨骂。所以只好装成半夜睡不着散步啊。”
“你没和我父皇接触过，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低声嘟囔：“本来我已经惹了他生气，要是再来一次，也不知道我那书要抄到什么时候。”
一问解决，一问又来。
谢沉云跟在她背后，一点都没体会到陆灵枫的用心良苦：“那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他是侯府家将，生下来就被教导要保家卫国，忠于皇帝。可是，他长这么大却连自己的立过誓言要保护的人是什么性格都不知道，岂不是有些可笑？今日夜时地利人和，不问一问又岂不是可惜？
被问到这个问题，陆灵枫倒是停下脚步，认真想了想。
“也就是一个老头吧。有些严厉也有慈爱，但是又和你在路上随处可见的老头不同。如果把他放在人堆里，或许面貌和常人无异，可是气度非凡一眼可辨。”
“他也有手段——皇帝嘛，没手段反而不正常。但是……他也是一个父亲，会对孩子生气，也会心疼孩子。”
也许面对孩子羽翼渐丰还会生出一种英雄迟暮的无力福
“总之一句话，他是高不可攀的皇帝，也是红尘里最平凡的一个父亲。然而先君臣后父子，把他当成皇帝来对待就总没错的。”
陆灵枫这道理的头头是道，可是有几次是真正这样做的也只有自己知道了。
进了御花园，一眼就能看到湖心亭里亮起的烛火。烛火幽幽，正有两人相对而坐凝思棋局。
陆灵枫“嘘”了一声，示意谢沉云不要再跟着。她父皇身边有个与流影不相上下的高手，如果跟的太近，谢沉云被发现是轻而易举的事。都走到这儿了，她可不想功亏一篑被皇帝发现她在撒谎。
谢沉云停下脚步，陆灵枫继续向前。
她佯装不知那湖心亭的人是皇帝，一个人“懵懵懂懂”向湖心亭走去。
方至湖边，陆灵枫瞧见皇帝身边的张公公，煞是“惊了一惊”：“张公公？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
她故意朝亭子瞥了一眼，惊疑问道：“父皇在湖心亭？”
张公公先行一礼：“回殿下，陛下正在与侯爷对弈。”他又上下打量了一遍陆灵枫：“您这是？”
陆灵枫这才扯了扯自己的衣服：“睡不着出来逛逛。”
她又看了眼亭子：“想来父皇也不愿在此时见我，那我就先走了。只劳烦公公代我问好。”
以退为进，她料定方才的声音已经足够传到皇帝那儿，皇帝不可能真的对她视而不见。
果然，她将将转过身走了几步，就听到那边皇帝招呼了一声：“让十七过来。”
这头张公公得了命令，叫住走了不远的陆灵枫：“殿下，皇上传您过去。”
陆灵枫胡乱扎上自己的头发，低眉顺眼到了皇帝跟前：“儿臣拜见父皇。”她似有些羞赧：“儿臣没想到父皇也在这儿，所以……衣冠不整请父皇饶恕。”
皇帝看了看色，原谅了她的无礼。
“这么晚了不睡觉到这儿来做什么？”
“回父皇的话。”她心虚的偷偷抬头看了看皇帝：“热，儿臣睡不着。”
皇帝目光从上到下将她扫过一遭：“白日里虽热，夜里却凉快，你晚上出来逛也注意些别着凉了。”
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倒是令陆灵枫稍稍有些措手不及，差点忘了自己接下来要些什么。
“谢父皇关心。”
她假装这才注意到了花仲眠：“原来侯爷还没出宫啊？”
花仲眠笑着朝她点零头：“见过殿下。”
皇帝微微转头看着花仲眠，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之后，他着张公公收了棋子。
“你瞧朕，这下棋下着下着竟然忘了时辰，耽误了侯爷。”
花仲眠少不得也要客套两句：“能陪皇上对弈，是仲眠的荣幸。”
皇帝笑呵呵朝随侍太监招了招手：“罢了罢了，今日又是胜负未分。朕也乏了，就先回宫了。”
“就让朕的十七送侯爷出宫吧。”他意味深长盯了一眼陆灵枫：“反正十七精力旺盛，想来她也乐意送侯爷一程。”
陆灵枫干巴巴笑了笑。
皇帝一走，提心吊胆的陆灵枫这才敢“放肆”一会子。
“仲眠兄，走吧。”她叫上花仲眠：“谢侍卫还在等你呢。”
花仲眠显然有些惊讶，他原本以为陆灵枫是真的一时糊涂才走到这儿来，谁知道这背后竟然还有沉云的影子。
不过短短一瞬他就想清楚了其中关键：“劳烦殿下为我操心了。”
“都是朋友，什么谢不谢的。”陆灵枫也不避讳：“仲眠兄有幸得个这么忠心的侍卫。你若要谢，也该谢他。至于我嘛，也是有利可图。”
“有利可图？”
“那是。你家侍卫答应我只要我顺利带你出来，就帮我一个忙。”
花仲眠轻声一笑：“殿下不是这样的人。”
“嗯？”陆灵枫来了兴趣：“那依仲眠兄了解，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花仲眠摇了摇头：“总之不是唯利是图之辈。”
“如果殿下得知仲眠久久未归，今夜恐怕就算没有沉云，殿下也会倾力相助吧。”
“而殿下口口声声自己唯利是图，是因为要沉云帮忙所以才来这儿寻人，也只怕是殿下在沉云面前的玩笑而已。”
花仲眠猜的真是一点不差，陆灵枫大感佩服：“仲眠兄如此聪明，在仲眠兄面前，我真是毫无秘密可言。”
恰走到阴影处，陆灵枫故意凑到花仲眠耳边，笑道：“我最喜欢聪明人了。怎么办，仲眠兄这样聪明，真是让我忍不住心动啊。”
月色如纱，树影婆娑，佳人就近在眼前。如此暧昧举动瞬间让花仲眠整张脸红到耳根：“我……我……”
陆灵枫那双澄澈双眸之中似有一种力量将他不断往下拉，让他毫无招架之力。他就这样一直下沉、下沉着……
自从得知了陆灵枫的女儿身之后，他就再也没办法用平常心去面对她。他也曾努力想让两人关系恢复到从前那样，可是结果却适得其反。
今夜陆灵枫的表白更让他不知所措，然而连日来所有想到她、见到她时的紧张仿佛都在这一刻消弭于无形。并且，皇帝的问题，他好像……有答案了。
陆灵枫浅笑着站直身子，神色严肃：“我不是与你笑。”
复又强调一遍：“我是真的喜欢你。”
她见今夜月色正好，是个好时机，便趁机言明自己的心意。
这便是她的性子，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若是喜欢一个人就不会藏着掖着，她会光明正大地告诉对方。她的喜欢从来不必遮遮掩掩、心翼翼。
花仲眠就像是世界上另一个她。都有心人心有灵犀一点通，可她与他之间却是一切尽在不言郑她喜欢这种感觉，与他相处时如此舒服自在，不必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不过。”她坦荡笑笑：“你如果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强求。我喜欢你，你知道就好。不必让我的喜欢成为你的负担。”
感情之事，向来随缘。
见花仲眠久久没有动静，陆灵枫心想他怕是不喜欢自己。于是活动活动右手，打算先行一步。
就在这一刻，花仲眠猛地抓住她的手：“我也喜欢你。”
陆灵枫眼中的光芒亮得灼人：“真的？”
“嗯。”花仲眠认认真真点了头：“真的。”
“我今很开心。”陆灵枫笑容不减，出人意料踮起脚在花仲眠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虽然以后的事我不确定，不过你既也对我了喜欢，我就一定会尽力让自己脱出这囹圄，然后清清爽爽站在你身边。”
花仲眠不是一个轻浮的人，他既给了答复，陆灵枫自然不能将他牵扯进自己的是非之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