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顶尖的雪山莲雾茶,在他舌尖化成了不出来的苦涩味道。
赵俊昊自幼聪明伶俐,喜欢经商,又是家中幼子,不管是爹娘还是长兄长姐,都对他纵容得很,也不逼他学武,赵俊昊还是十来岁的孩子时,就跟爹娘达成协议,以后他的婚事自己做主。
没想到最后还是得与世家联姻。
见赵俊昊神色恍惚,赵俊庭虽然是个糙汉子,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你不想同戚家联姻?不喜欢戚家幼女?”
赵俊昊一阵苦笑。
赵俊庭叹了口气,一副过来饶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都没跟那姑娘见过面,怎么知道不喜欢呢?当初大哥跟你大嫂定亲,不也是都没见过面吗?现在还不是好好的,那姑娘名声也不错,不然娘是不会答应的。”
“不是这回事。”赵俊昊蔫蔫的,半响,才难以启齿道,“大哥,我不想那么早成亲。”
赵俊庭皱着眉头:“你都多大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明儿都两岁了,你可别浑话了,这些事情,爹特意派我回来跟你讲清楚,我们一向纵容你,但这一次你可不能任性。”
事关戚家生死存亡,赵俊昊再不能有底气地他不想成亲,心头涌出一股股苦涩的滋味。
他也在尝试着放下,但是总得给他一些时间吧,让他遇到下一个值得将心交出去的女子。
他不想那么快,就得跟一个都没怎么见过面的女子成亲。
不管赵俊昊愿意还是不愿意,婚事都紧锣密鼓地张罗了起来,这抽事办得声势浩大,长安之人一边赵家戚家就是财大气粗,外面都吃不饱饭了,他们娶个媳妇嫁个女儿还这样盛大,一边也在心中偷偷羡慕着。
皇宫里,珍珠殿。
这个宫殿华丽而空旷,戚柔独自一人住在这里,实在闷了也只是在前院散散步,若非太后叫她出去,她一般绝不会踏出珍珠殿。
她身边伺候的都是太后慕容越的人,亲近的贴身侍女,嬷嬷,一个都不让带,连句话的人都没樱
她性子本身娇憨张扬,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之下,完全地收敛了起来,行事心谨慎,唯恐一步踏错。
一日,她在坐在窗前发呆,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通报:“陛下。”
戚柔有一瞬间的懵,然后顿时感觉像是浑身被一桶凉水浇透了,偶尔在太后那碰见慕容越,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很是奇怪,戚柔隐隐能感知他的想法,这既让她恐惧又让她恶心。
慕容越来她宫殿里做什么?
戚柔慌张地站了起来,一个没站稳,差点跌在针线筐中,手指有一点细微地刺痛,戚柔下意识地去看,那有一把用来剪线的剪刀
门被轻轻地打开,戚柔没再犹豫,迅速将那把剪刀藏在了袖子里。
慕容越穿着一身银线锦袍,迈了进来。
今日睡过了头,他索性就取消了早朝,做皇帝的生活果然不如以前舒服,要起那么早去面对那一堆老头子,真是让他烦不胜烦。
此番刚刚从一个妃嫔的宫里出来,打这经过的时候,瞧了一眼珍珠殿的牌匾,就想起这里还住着个戚柔。
这珍珠殿本是长乐公主的闺房,长乐公主是慕容越的姑母,是尊贵无比的嫡长公主,同先帝一母同胞,先帝对她十分敬重,所以,长乐公主出宫建公主府之后,先帝一直为她保留着这个宫里最奢华的寝殿之一,没让旁人进来住过。
不过慕容越可没那个心思,这珍珠殿修得那么好,长乐公主也只是偶尔进宫请安,从不留宿,放着也是浪费。
他本打算给自己的宠妃住的,不过敲将戚柔接进来,就将她安排在了这里。
自那看见戚柔,他一直心里痒痒的,太后的告诫,他虽然也听进去了,可心里却是不大在意的。
能做皇妃难道不是至高无上的荣耀?退一万步来,戚家就算不乐意,还能为了一个女儿就造反?到时候戚柔有了自己的孩子,戚家就是外戚,还不上赶着替他守好江山?
慕容越径直入了内室,这是极其不合适的,但戚柔定了定神,就迎了出去:“拜见陛下。”
还没等慕容越话,她就道:“今日臣女身子有些不适,早上没能去给太后请安,是太后过问了臣女吗?现在已经大好了,臣女这就去慈宁宫。”
慕容越瞧着她,越瞧越满意,一双眼睛含情脉脉,他皮相不差,一般对一个女子展开攻势,攻下是很容易的事情,他深谙蠢:“戚姑娘身子若是不适,那就好好歇着,请安又不是什么大事,母后向来体贴仁慈,不会怪罪于你的。”
戚柔扬声道:“太后仁慈不怪罪,是臣女的福分,但臣女不能仗着太后仁慈就坏了规矩。”她顿了一下,又笑道,“太后念叨了陛下好多回,是今日有上好的桂花鳜鱼,陛下若是陪同太后用午饭,臣女就不去叨扰了。”
她看起来恭敬,实则句句同他撇清关系,慕容越心头一阵气闷,他就不信了,自己看上的女人还能真的搞不定。
只要抓住了她的心,那跟戚家那些龃龉就不是问题,她自己愿意的,可不算他逼她。
那些情绪并未浮到脸上,他环顾四周,看向戚柔的眼神暧昧:“这是宫里最好的宫殿之一,朕自己住的都不如这个,是特意安排给姑娘住的。朕第一眼看到戚姑娘,就觉得戚姑娘是个特别的女子,值得这下最好的东西。”
戚柔心中几欲作呕,她真怕等会自己就绷不住了,深吸了一口气,依旧笑道:“这珍珠殿是长乐公主的,陛下对臣女就像是对亲生的妹子一样好,臣女心中十分感动。太后也了,臣女长相跟太后娘娘年轻的时候很是相似,甚至要怀疑臣女是不是娘娘的女儿了。”
太后年轻的时候是生下过一个女儿,不过很的时候就夭折了。
这句话让慕容越一噎,看向戚柔,后者一脸真诚,仿佛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
几句交锋,接连受挫,戚柔好像连一点女儿家的娇羞也没有,让慕容越也有些不耐了,他对女人从来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实在不行就来硬的吧,这戚柔要是失身于他,看她还能不能这么冷静地同他斡旋。
慕容越走后,戚柔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腿已经麻了,藏在袖子中的剪刀啪嗒一声掉了出来,刚才藏得太快,锋利的刀口划破了她的皮肤。
戚柔失魂落魄地坐下,慕容越不是个君子,她也不知道能撑多久,这么想着,她鼻子一酸,开始啜泣,这宫中看似富贵,于她而言就是个险象环生的牢笼,她好想回家。
这些年来,以盘虎山为中心,玲珑慢慢培植起来的兵力也不可觑,之前玲珑没回来的时候,盘虎山是跟展言达成了交易,但也只是护送他回巴蜀,让他不至于被慕容越的追兵追到灭口。
有玲珑的帮助,他便如虎添翼。
玲珑同展言坐在山泉边的亭子里,不远处是袅袅的烟雾,紫砂的水壶里翻腾着热水,玲珑穿着一身浅蓝色的齐胸襦裙,正往瓷杯里添茶叶:“长安可有你能用的势力?”
展言本是梁帝最宠爱的孩子,现在慕容越登基,梁帝又走得太仓促,仿佛根本没为五皇子谋划什么,本来跟展言交好的世家贵族恨不得直接撇清关系,生怕被牵连。
他笑道:“都是为利益驱使罢了,慕容越若是不给他们好日子过,他们心中自然有计较。”
玲珑翘起嘴角:“你猜,这个流言要是放出去了,长安会有什么动静?那母子会不会反目成仇?”
自从慕容越即位,郑家的势力越来越大,其它的世家贵族都得避其锋芒,郑家本就嚣张,如今更甚,梁帝还在位的时候,郑青云就连人命官司都敢包庇,现在没有了顾忌,更是越发跋扈。
朝廷成了郑家的一言堂。
连一辈子地位尊崇的长乐公主,都感受到了世态炎凉的滋味。
近日,梁国依旧灾民遍地,慕容越德不配位的流言还未消除,就又有流言兴起,本该继位的是六皇子慕容齐,而不是大皇子慕容越,慕容越谋权篡位,怒人怨,所以才降下罚。
慕容齐是慕容越的胞弟,太后生养了两个儿子,慕容齐是太后的儿子,他的资质一般,没有慕容言的聪慧,也没有慕容越的野心,梁帝不太看重于他,但因为慕容越行事太过荒唐,之前也有官员提出六皇子是继位的合适人选。
流言传得有板有眼的,慕容越其实是太后身边婢女的儿子,太后当年一时没能生下儿子,婢女却抢先一步同先帝珠胎暗结,太后知道之后便去母留子,所以嫡皇子只有慕容齐一个,慕容越的身份还没有五殿下慕容言贵重。
慕容越知道之后暴怒,凌迟处死了几个在街头嚼舌根的人,长安里的流言算是一时压制住了,可是那流言却像是长了脚似的,一夜之前便飞遍梁国各地。
这种事情最容易挑起人们爱八卦的神经,何况还是事关当今子,他刚继位就出了水灾,现在梁国大部分地方几乎生灵涂炭,这位子大概是有问题,不然梁国怎么会受此大难?
慕容越不能杀光下人,他怒气冲冲地跑到太后寝殿,问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后得知这个消息,满脸的震惊,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摔:“皇帝,你是不是哀家的亲生儿子,哀家还不清楚?这种话的人简直其心可诛,就是想动摇你的地位,你怎么能信?”
慕容越狐疑地看着太后,试图在她脸上找出一点破绽。
自,太后对他跟对六弟就不太一样。
她是个有野心有心机的女人,不然也不能安稳地待在皇后之位上这么久,但她对于自己一直很溺爱纵容,想不去早课就不去早课,不想写字帖就让宫人模仿他的字迹帮他写,而对六弟在学业上确实严厉得很,一点偷懒都要打手板。
他以前觉得母后最疼爱他,可是他现在不是孩子了,知道有个词叫捧杀。
这个流言让他暴怒不已,却也在他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现在想来,以前的很多事情好像都不对,太后对六弟该严厉的时候很严厉,该宠爱的时候又亲密无间,可是对自己,似乎总有点距离福
也许,这是真的呢?
慕容越眉心狠狠一跳。
太后皱着眉头看他:“皇帝,这明显是有心人出来离间我们母子,你现在是皇帝了,可要耳清目明,不要被人利用了。”
慕容越捕捉到了太后眼中的那一丝不自然,
他冷笑一声:“正是,朕不会被人利用的,该是朕的东西,谁都不能拿走!”
等慕容越走后,常嬷嬷扶着太后起身,她脚下一软,差点一屁股摔到地上去,常嬷嬷心中一惊:“娘娘?”
太后一把抓住常嬷嬷的手,眼神惊慌,再不复刚才的镇定:“嬷嬷,这事怎么可能有人知道?怎么可能?”
这个流言只是想用来离间太后母子,慕容越身后强大的助益就是郑家,如果他们觉得座上的那个子,其实没有他们郑家的血脉,还会一心臣服吗?
太后母子本都是自私的人,所以用这种似是而非的“真相”就非常管用。
但连玲珑也没想到,这却是歪打正着了,慕容越确实不是太后的儿子。
但是他的亲生母亲,不是什么太后身边的婢女,而是太后的庶妹郑婉莹。
现在已经几乎没人记得这个姑娘了,她只活到了十七岁,在入宫陪伴当时还是皇后的郑婉灵一年多之后,失足掉下了池塘,从此香消玉殒。
只有郑婉灵和常嬷嬷知道,那根本不是意外,郑婉莹入宫三年没有怀孕,郑青云就有些着急了,挑中了郑婉莹,又送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