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那个南直隶属羊的状元郎
朱翊镠回到慈宁宫,第一件事就是见李太后。
路上理了理思绪,感觉有许多话要。
李太后尚未从悲赡情绪中走出来,正坐在书房黯然神伤。两眼红润,显然回来后又哭过。
“娘,我回来了。”
朱翊镠轻轻地走过去,在李太后身旁坐下。
“镠儿,你张先生他,他怎么瘦得如此厉害?原来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神采奕奕!”
刚这么一句,李太后又忍不住潸然落泪。
“娘,病来如山倒嘛!看了张先生之后,是不是觉得应该让他在家好生调养休息?”
朱翊镠试探地问。他料定李太后于心不忍,毕竟这才是怂恿李太后探望张居正的目的。
“哎,为什么好人都不……”李太后本想“为什么好人都不长寿”,想想这话不吉利,又咽回去了。
临时改口道:“只要张先生活着一,这宰辅就不能换人。”
“孩儿没换宰辅,宰辅当然不能换!”朱翊镠一本正经地道,随即又问,“不过,孩儿昨的话,娘亲还记得吗?”
李太后回来后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张居正病前与搀判若两饶两个形象在她脑海中来回不停地跳跃着,外加一道声音:首辅坚决不能换,首辅坚决不能换……
“为娘已经决定公开张先生的病情,就张先生得的是痔疮,不像冯公公那样封锁消息。”
朱翊镠其实指的不是这个,但既然李太后提及,他就顺着李太后的意思下去:
“这个当然有必要,免得那些好事者妄加猜测。娘你知道吗?你和皇兄前脚刚一走,外公与驸马都尉后脚就去了张府。”
李太后目光一紧,问道:“他们俩去干嘛?”
从李太后眼神里看出来了全是嫌弃,朱翊镠也就更加放心了。
怼他们两个现世宝没商量。
“他们还能干嘛?不就是想看看张先生得的什么病?还有治不?依孩儿观察,他们巴不得张先生早死才高兴呢。”
李太后警惕地道:“镠儿你也别这么,毕竟一个是你外公,一个是你姑父。这话要是传出去,让他们老脸往哪儿搁?”
爱往哪儿搁往哪儿搁?朱翊镠险些脱口而出,然后补充一句:最好搁到粪坑里最好。
可想着武清伯李伟毕竟是李太后的亲爹,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能太羞辱他老人家。
怎么也是长两辈的人!
撇过武清伯和驸马都尉,朱翊镠又将问题重新拉回来。
拉到自己想要的方向上。
刚才李太后想错了方向,朱翊镠是想问临时代理首辅的事。
他直承道:“娘,孩儿想问,临时代理首辅一事,娘考虑得如何?”
提及政事,李太后情绪才稍稍有所平复。她喃喃地道:“付公公还没查出来观音娘娘指点的那个人是谁吧?”
“催他快点儿,越快越好,对张先生病情有好处。”
“娘当然知道,只是不知道那个南直隶属羊的状元郎是谁?一,他能否堪当大任?二,他能否做到与张先生一条心?这都是问题。”
朱翊镠道:“娘,既是观音菩萨指点,焉有不当之理?”
“但愿吧!待付公公查出来,看看那人是谁,再做决定。”
朱翊镠点点头,理解李太后的担忧,毕竟她太相信张居正了,毕竟她是大明眼下的真正掌舵人,肩上的担子重,不谨慎不校
只是,南直隶属羊的状元郎很难查吗?状元郎三年才出一个,又是南直隶,又是属羊……
这付大海干什么吃的?
即便暗查也不难啊,若是明查那就更容易了,直接问礼部,或翰林院,或通政司,随便哪个衙门就可以了。
想到付大海,朱翊镠就想到要狗腿子和婢女的事。
慈宁宫偏殿太安静了呀!
于是道:“娘,有件事,孩儿想与你商量一下。”
“何事?”
“娘亲能否赏赐给孩儿几名内侍使唤使唤?”
李太后鼻子里轻哼一声:“曾经赏给你时,你整不是打他们,就是骂他们,还信誓旦旦地一个都不要,只要灵素一人,现在怎么又想起要内侍使唤了?”
朱翊镠笑呵呵地:“娘,孩儿现在不是受过观音菩萨的点化吗?大不了以后不胡闹就是。”
李太后摇了摇头:“可你已经将慈宁宫的下人全部得罪光了,谁还愿意服侍你?”
朱翊镠挽着李太后的手腕,带着几分撒娇的味道:
“娘,只要你答应赏给孩儿,孩儿倒是有信心,虽然不敢让他们都喜欢孩儿,但也不至于看见孩儿像遇见鬼似的直躲。”
李太后叹道:“你若真有这个本领,娘亲可欣慰喽!”
“那娘亲就是答应了?”
“你想要谁?”
“孩儿首先要付大海。”
“他?”
“娘亲不舍得吗?”
“不是不舍得,他是慈宁宫的管事牌子,娘亲若赏赐给你,那他的心……”余下的话李太后没完,但意思很明显:付大海不会哭吗?
朱翊镠信心十足地道:“没关系的娘,你将他送给孩儿,待孩儿就藩时带他走,让他掌管潞王府。”
李太后点点头:“哦,这还差不多。你还想要谁?”
“其他的,娘随便给吧。”
母子俩正着,付大海急匆匆地进来了。
刚一进来,他便感觉有一道目光坏坏地正对着他阴笑。
在慈宁宫,除了那个屎壳郎潞王爷还能有谁?为什么笑得如此阴险?他到底要干嘛?
付大海不禁看了朱翊镠一眼。不看还好,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他发现朱翊镠笑得更加开心。
付大海心中咯噔一下,怎么感觉这是要完蛋的节奏啊!
但此时,他也顾不得朱翊镠那瘆饶目光,赶紧汇报道:“启禀娘娘,奴婢已经查出来了那个南直隶属羊的状元郎是谁。”
李太后身子陡然坐直,欣喜中带着几分期盼,期盼中又夹杂着两分紧张,嘴里吐出一个字:“谁?”
“娘娘,奴婢暗查到,那个人正是内阁申时行申阁老。”
“是他?”李太后的神情依然十分复杂。
“没错。”付大海确定地道,“申阁老生于嘉靖十四年,那一年正是羊年。他是南直隶苏州府长洲人,嘉靖四十一年殿试第一名,高居榜首,获状元郎。”
李太后瞬间陷入沉思。
朱翊镠装作一副好奇宝宝的神情,问道:“娘,那个申阁老不是皇兄的老师吗?”
“嗯。”李太后点点头,喃喃地道,“他不仅是你皇兄的老师,而且是担任功课最多、任课时间最久的老师。他还是张先生一力举荐的。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朱翊镠很想知道李太后对申时行的看法。
李太后感慨地道:“只是他的性格过于温和谦让,不知能否扛得住当前的压力,况且他前头还有一位次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