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余马旧恩怨

    余正常呵呵一笑，消失在门口，只是转身以后，嬉皮笑脸的表情消失了，满满都是苦涩。

    算一算，余正常做村长也有十年了，田溪村贫苦依旧，不是余正常这个村长不尽责，而是许多事，他也有心无力。

    就拿外出打工这件事来，田溪村老的就不了，年轻人也有好几十个，可这几年外出打工挣钱的就一个，余正常的女儿余秀兰，村里唯一的大学生，去年毕业，据在一家大公司上班，每月给老余家寄不少钱，这半年来，村里许多年轻人都有所意动，偷偷来找余正常问余秀兰电话的，不在少数。

    想到这里，又是一声长叹，电话号码给了不少人，可没见一个后生仔出村的，余正常心里明白，都是因为老马家那两匹犟马。

    田溪村余马都是大姓，余正常口中的犟马是前任村长马耀宗一家。

    自从十年前自己竞选村长成功后，马耀宗一家就跟余正常杠上了。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你都别想打工！”田溪村东头一栋红瓦楼，马扬名高声大气的对正在细细研磨水竹的马娥道。

    马扬名是余正常口中两匹犟马中的另一匹，前任村长马耀宗的儿子，马丁他爹。

    马扬名跟余正常同岁，两人还一起念过两年学，以前两人感情还算不错，余正常逮到鱼鳅黄鳝，马扬名上山采到蘑菇木耳什么的，都会互相叫一声，喝上一碗包谷酒，打上两把川牌。

    现在两家却是少有来往，倒是马锻余秀兰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两家人为什么感情日渐淡薄？到底还是这村长职位惹的祸！

    当初竞选村长，马耀宗是一门心思扶儿子上位，余正常受够了马家保守自闭的做事方法，毅然站出来竞争。

    当时余正常和马扬名两人年富力强，在田溪村也都颇有人望，双方难分伯仲，最终余正常因为有过当兵的经历，被乡里提拔上来，打那以后，老马家就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作派了。

    回老马家两父子争执，马丁不屑的一撇嘴，继续细磨水竹，他从调皮捣蛋，上山撵兔，下河摸鱼，身高窜的飞快，现在马丁比老爹马扬名高出一头，虽瘦了一点，但是有把子力气，用句俗话来形容，叫做瘦是瘦，有肌肉。

    对老马同志的狠话，文的武的都不虚火的马丁，那是左耳进，右耳出，搭不搭理全看心情。

    马扬名见儿子这个死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正想飞起一脚，突然看到马丁手里的水竹，一下楞住了，结结巴巴的道：

    “这，这，这是哪来的？”

    马丁潇洒的把水竹在手上绕了一圈：

    “咱村哪有这水竹，您老人家比我清楚吧？”

    “你这个混球，我揍死你，”马扬名就是一巴掌呼过去，他信奉的可是黄荆棍下出好人。

    马丁尽管一身腱子肉，可老爹揍他，不能还手啊！不过身手敏捷的他跑还是没问题的，一个矮身躲过老爹的大手掌，一溜烟儿的颠了。

    “你给我回来，你把那东西留下，”马扬名又急又气，偏偏还不敢大声嚷嚷。

    “算啦！砍根竹子而已，没有人会注意的，”一个苍老有劲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紧接着，声音的主人走了出来，正是犟马之一马耀宗，这是一匹老马了，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两只的眼睛有点浑浊。

    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马耀宗他的手，有薄扇那么大，每一根指头都粗得好像弯不过来了，皮肤皱巴巴的，跟块老树皮似的。

    “老汉儿……”马扬名刚开口，就被马耀宗用眼神制止了话，老马家门口的路尽头，余正常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老马叔，”余正常一走近就赶紧打招呼，顺手又把烟摸了出来。

    马耀宗摆了摆手，从门角拿出一个旱烟袋，自顾自的抽了起来。

    “啥事儿？”马扬名倒是不讲礼，直接连烟带盒一把薅过来。

    “给我留一根，”余正常也不生气。

    烟雾缭绕中，余正常出了来意，两件事，一是叫马扬名帮忙杀猪，二是让马耀宗主持分猪肉。

    这次村里要杀两头猪，一头是余正常私饶，另一个则是公家的，是村里的姑娘轮流打猪草喂大的。

    余正常和村干部决定，公家的杀了分给村民拿走，私饶宰了吃刨猪汤，为田溪村唯一的大学生回村接风洗尘，连吃带拿，算得上是田溪村今年最得劲的事了。

    村里杀猪匠好几个，可余正常今年有事想跟马扬名商量，一琢磨，就厚着脸皮上老马家了。

    马扬名杀猪技术一般，主要是练习的机会少，田溪村平均一户一年也就养一头猪，也是的，人都勉强吃饱，哪来的东西喂猪，最可怜的就是村里各家的妹儿了，为了打两把猪草，有的都走出一，二十里地了。

    杀猪分肉这是好事，马耀宗痛快的答应了，送走了余正常，老马头又闷着脑袋抽起了旱烟。

    “老汉儿，鱼鳅猫人挺不错的，这两年地里收成不好，全靠他上乡里要政策，要救济，这才让大家有个过年猪儿杀，”马扬名微微一叹。

    “这是他当村长应该干的，”马耀宗淡淡的了一句。

    “嗯，”马扬名见老爹不爱听这事，也就收声闭嘴了。

    “对了，让你去问二妹换亲的事，你问的怎么样了？”马耀宗突然开口道。

    “爸，接一下背兜，今装满了，”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两匹老马的交谈。

    门前石板路尽头，有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背着一大背筐猪草慢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二妹，不是让你别打猪草了吗？那猪明就要杀了，”马丁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接过姑娘背上的竹筐，往自己肩上一扛，两人不知道了些啥，嘻嘻哈哈的往另一条路上走去。

    “二妹今年又考了全年级第一，我想让她多读几年，不定我们老马家也出个大学生，”马扬名有些心虚的望了父亲一眼。

    “命中只有八斗米，走遍下不满升，马家就没有那个命！”马耀宗的旱烟熄了，摸出包火柴划拉了几根都没点着。

    “噢，对了，这是二妹给你买的打火机，”马扬名献宝似的从兜里摸出个一次性打火机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