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求淑院
二人看这小子衣着打扮,行事作派,必是这街面上四处闲逛的徐子无疑,与他说话实在有失他们读书人的身份,当下二人鼻孔朝天哼了一声,
“此乃是书香圣地,岂是你们这类闲人集聚之地,还不快快散去!”
二人语言不屑,那徐子也不生气只是笑眯眯道,
“二位小爷莫要生气,小的有法子令二位小爷进去书院!”
“哦……”
此言一出二人立时来了兴致,只那刘镇江半信半疑喝道,
“你又不是这书院中人,有甚么法子让我们进去,休要拿言语来诓骗于我二人!”
那徐子笑眯眯的,天生的一双大眼,又明又亮,一口白牙整整齐齐,虽明知他是街面的混子,却让人生不出厌恶之心来,接着这徐子说出来的话让二人心头大动,
“二位小爷放心,小的若是没法子怎敢来惊动二位爷,不瞒二位爷讲,小的乃是这街面上帮闲的,无事时也常常听从这书院之中书生的派遣,跑腿儿送信的事儿常做,来往得多了便找到一处密道可通入书院内……”
二人一听大喜,
“密道在何处?速带我们过去!”
那徐子笑嘻嘻的将两个手指头举起来,在二人面前搓了几搓道,
“小的乃是帮闲混口饭吃,这个嘛……还是要二位小爷赏些铜板的!”
二人前头还有怀疑,现下见他这架势却是全信了,刘镇江伸手自怀中便掏出一把铜板,也未数过就递了过去,
“给你,都给你!务必要将我二人带入书院之中!”
刘镇江出身商贾之家,与人用银子打交道乃是天生的本事!
要银子是好事,要银子就是成心办事,这世上能用银子办的事儿都是小事,若是用银子都办不了的事儿,才是真正的大事儿!
那徐子一双手生得修长好看,那身手倒似练过的一般,手这么一伸,二人只觉眼前一花,刘镇江手里的铜板儿便落入了徐子手中,这厢手掌朝上掂了几掂,徐子笑得见牙不见眼,把铜板往怀里一塞拍着胸脯对二人道,
“二位小爷放心,我卫武在这街面上可是出了名的实诚人,必会将二位爷安全送到!”
说话间就招呼着二人跟着他走,二人果然跟着走过去,绕着书院外墙走了小半圈儿,又钻入一个胡同之中,再七拐八拐到了一家门户前,徐子上前敲门,显是与人早约好了,
“笃……笃笃……笃……笃笃……”
敲了个一长两短的声响,里头有人应声开门,出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子,生得高大魁梧,身量与成年的男子也是相差无几,一张大脸面孔黝黑,两腮帮上横肉抽动,身上的衣裳早已短小,下头半截腿肚子与两只多毛的小手臂都露在外头,一看这一身打扮与满脸的横肉,就是同这卫武一般,是个街面的徐子。
他扫了卫武与身后的两人一眼,只听卫武说道,
“兄弟,有买卖上门了!”
那黑壮的小子退后一步让出路来。卫武回头冲着二人一招手,
“二位小爷快随我来,再晚就迟了!”
两人忙跟着进去,却见一户人家,房舍不过三间,却已有两间顶上都现了破洞,屋歪梁斜显得十分破败,院中倒养了两只老母鸡,只瘦小秃毛呆头呆脑,也不知杀了吃肉能有几两?
那徐子踢开两只老母鸡,带着二人穿堂过屋直去了后院,到得了墙边一指墙角,
“二位小爷这里就是啦!”
二人一看墙角处,却是见棱见方一处洞口,
“这……这是密道?”
那宋兴廉惊讶问道,刘镇江也是皱眉,
“你这是那门子的密道?小爷我花了一把铜板儿可不是来钻狗洞的?”
那徐子卫武笑道,
“二位小爷,这屋子乃是我们兄弟的家,家里这院子与书院同用一墙,从这里出去就是西院后头的楔园,二位小爷这时节出去正巧能赶在先生之前进入学堂,若是再迟疑,晚了可就怪不得小的了!”
二人闻言互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犹豫,
“这……这钻狗洞?”
刘镇江低头看了看自家那凸出来的肚子,徐子卫武笑道,
“二位小爷放心,这洞口以前确是狗洞,后头被我兄弟给仔细扩宽过了,似这位小爷的身形也是能钻过去的!”
宋兴廉还是不肯,
“这……我们乃是堂堂的读书人,这钻狗洞成何体统!”
卫武听了笑道,
“哎哟!这位小爷……您可别怪小的我嘴贱,这钻狗洞只是一时辱了斯文,可要是被先生发觉迟到,当着众同窗打起手掌心儿……,又或是回到家中被家里的仆人们按倒在地打板子……嘿嘿!那可就不是一时的事儿了!”
说着伸手一按怀中放铜板儿的地方,拉下脸来道,
“丑话说在头里,反正这洞口就在此处了,钻不钻全凭二位小爷了,只这铜板小的可是不退的!”
二人一听又是互视一眼,刘镇江咬牙上前一步,
“小爷的铜板儿可不是白花的,钻!”
当先带头便钻了进去,只那狗洞虽说扩大过,却实在容不下他那肚子,身子进到当中间儿就被卡住了,后头宋兴廉大急使力去推,刘镇江却是身子笨重根本推之不动,眼见得时辰不早了,若是再耽误即便是钻了狗洞也会迟啦,当下也顾不得读书人的斯文,就要抬脚踹那刘镇江的大屁股。
后头那徐子卫武见了忙大叫一声,
“慢来!”
宋兴廉一愣,见他麻溜得过去掀开了刘镇江襦衫的下摆,露出里头穿的锦锻鹦哥绿的裤子来,
“小爷要踹就踹在里头,待会儿进去学堂,长衫一遮也瞧不出印子来!”
洞里头那卡着的刘镇江一听高声叫道,
“好小子,想得周到,这份情小爷记下了!”
说话间只觉着大屁股一疼,人就往前头扑去,幸得好他手疾眼快,双手撑了地面堪堪稳住了身子,险险躲过了狗吃屎的厄运,呼哧呼哧爬将起来,仔细打量身上,扭身扯了裤子去看,果然见一个偌大的鞋印印在裤子上头,那泥土一时不好拍拂干净,只得放下长衫遮住,倒是瞧不出痕迹。
后头宋兴廉跟着爬了出来,二人相互检视一番见无破绽这才急匆匆狂奔而去。
那院子里卫武嘿嘿笑着从怀里摸出五个铜板儿来,扔给那开门的黑脸汉子,
“李莽兄弟,这生意可是做得?”
李莽人生得莽,性子也是莽,虽年纪比卫武还大些,对卫武却是十分服气,被人当叫小了也不气恼,只瞧着铜板就扯开大嘴露出一口黄牙来,
“还是卫老大厉害!”
卫武哈哈一笑过去抬高手拍他肩头,
“早同你讲了,跟着我必有肉吃,走!去街口寻那朱老六割肉吃!”
两人喜喜欢欢出了门不讲。
只说那头韩绮跟在韩绣身后进了大门,这承圣书院的所在乃是三朝旧宅,初建是在前前朝,那时此地还是燕京城,经贸不如本朝繁华,人口自然也不太稠密,地价也是不似如今寸土寸金,因而承圣书院外头虽瞧着不起眼,进到里头却是予人豁然开朗之感,学院分了东西院,女学在东院,男学在西院,韩绣带着韩绮沿着方砖铺就的地面,一路进了东院,进到里头先去了正堂见监院。
监院姓孙名浩,正是韩世峰的同窗,只他在科举一途之上却是不如韩世峰通顺,四十九岁才中了进士,只不耐烦入仕熬资历,便索性来这承圣书院做了监院。
“孙先生!”
韩绣带了妹妹上前行礼,
“孙先生,这乃是舍妹韩绮,今日特来咛听孙先生教诲!”
韩绮也忙上前行礼,口称先生好!
那孙先生上下打量了韩绮一番,看她面相倒是个老实的样子,当下负手点头道,
“文明兄,也曾向我提及过家中有一位三小姐,素来喜爱读书,如今即是入了书院便要好好进学……”
孙浩回身取了一本小册子给韩绮,
“拿去背下来,明日我要考你!”
“是!”
韩绮双手接过一看却是书院的各项戒律,虽只薄薄一本但想一天之内背得通顺,还是要下番功夫的,当下不敢怠慢放入了随身的书袋之中,之后孙先生又问了问韩绮在家识了多少字,又读了甚么书,又让她就着一旁的笔墨写了几个字,当下点头道,
“我们这承圣女学分做甲乙丙丁戊已六班,一字不识的初入学者便需从已班起,不过瞧着你这几个字,在家里想来也是下过功夫的,倒不必入已班便入戌班吧!”
“是,先生!”
韩绣如今在乙班就读,不能同韩绮一起,便向先生行过礼之后自行去了乙班,留下韩绮低眉敛目跟在孙先生后头去了戊班。
女学中六班分做了六个大院,戊班在里头更深处,韩绮跟着孙先生走了一段路才到了一处院门前,抬头一看上头匾额却是写着“求淑”二字,孙先生见她打量便一指上头道,
“女学六班分做六院,分别乃是持贞、悟静、会娴、风雅、求淑、明慧这六院,你姐姐便是在悟静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