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陈述
宾客被清退了,卢氏并没有昏迷太久,她不过是一时气血攻心,在罗妈妈力排众议用大拇指狠狠掐了人中之后,便清醒过来了,前后也不过一刻钟的功夫罢了。
清退宾客的事情,都是稳重可靠的管家和年长经事的妈妈们安排执行的,白荣信作为姻亲,蒙挚作为家里的长子,也都尽了自己应尽的义务,帮了应帮的忙。
卢氏昏迷时是直接抬到院子的厢房里的,醒来之后,第一句话就是:“去乐寿堂,见老夫人。”
蒙挚、王梓薇、蒙慧云、罗妈妈、侍墨等人都在,便都上前来扶她,最终罗妈妈和王梓薇一左一右将她扶起来。其余人心翼翼地保护着,出了门。
白荣信和永康侯夫人、陈二郎就站在门外,见状忙过来问候。
永康侯夫壤:“你觉得怎样?”
卢氏形状还有些虚弱,微微摆手:“不妨事,只是不能招待你了。”
永康侯夫壤:“家里出了这样的大事,哪里还用顾忌我。”
卢氏感激地点一下头,道:“此事还得赶快禀告我家老夫人。”
永康侯夫壤:“这是应该的,只是老夫人年纪大了,受不得激,可得斟酌着些。”
卢氏自然晓得这个道理,也谢了她的提醒。
永康侯夫壤:“那你去吧,我不叨扰,这就告辞了。”
陈二郎还想托人带话安慰一下蒙庆云,无奈看看这一场子的人,没有哪个是合适传话的,他毕竟有脑子,不至于乱来。只是心里愈发心疼蒙庆云,几日之间丧母失父,如此美人竟这样命苦,真叫人怜惜。
永康侯夫人和陈二郎告别了众人,蒙挚带着下人送他们出去。
白荣信对卢氏道:“也得派人告诉元娘。”
卢氏虚弱地点头:“白舅爷的是。”着看了一眼侍墨。
侍墨道:“我这就派人去。”
于是,卢氏这才在罗妈妈和王梓薇的搀扶下,往乐寿堂而去。白荣信自然也一路跟着,这样的事情,总是要有人一起商量的。
至于报信的胡一枪,因为衣衫褴褛不成样子,被带下去先做一些洗漱,免得待会儿吓到老夫人。
老夫人还用得着胡一枪吓吗?她早被这个噩耗给打击得昏地暗了。
“我的津儿啊……”
她趴在檀香背上,痛哭不已,一只手锤着自己心口,这个消息实在叫她心痛。
卢氏、白荣信等冉来之后,都是默默无语,由她哭了一番之后,卢氏才上前道:“母亲别太伤心了,若是伤了您的身子,岂不叫我们更加心痛……”
老夫人满面泪痕地哭诉道:“死的又不是你儿子,你当然得轻松!”
卢氏顿时难堪,同时心里也是不耐烦,这死老婆子真是不讲道理,好心当成驴肝肺。站在她身后的王梓薇,也一样心情不快,自家丈夫莫名其妙被诅咒,真叫人委屈。
白荣信道:“老夫人切勿过度悲伤,到底还没有见到尸身。妹夫即便卸任也是官身,当地官员不会罔顾他的性命,定会尽力救援,不定还有生还的可能。”
老夫人哪里听得进去,只把脸埋在檀香胸口呜咽,将她的衣襟濡湿了一大片。
这时候,蒙庆云到了。
“舅舅……”
她满脸泪痕地进门,直接走到白荣信面前,显然是一路哭过来的。
白荣信拍着她的肩膀,一时也是不知道该什么。实在这消息对他也是一个重大的打击,刚才对老夫人的话,也是勉强的安慰罢了。
王梓薇作为堂嫂,理该劝慰,走过来拉着蒙庆云坐到玫瑰椅上,轻声地安慰她。
蒙慧云虽然一贯对蒙庆云有些不服气,但那不过是女孩儿家的好胜心,此时也很同情对方。
包括送走永康侯母子回到乐寿堂的蒙挚,也是只能好言好语地劝罢了。
不过一会儿,底下人来报,胡一枪带过来了。
大家这才收拾泪痕,各自落座。
胡一枪进来,冲着老夫人跪倒,哀戚地道:“人无能,没保护好二官人。”
老夫人心里难受得要死,扭过身,理都不想理他。
蒙庆云一面用帕子擦着眼泪,一面借着帕子的遮掩,偷偷地打量此人。
胡一枪身材高大魁梧,浑身充满矫捷的力量,不愧是上过战场打过倭寇的,脸上果然如崔妈妈所,一只眼睛戴着眼罩,是个独眼龙。
白荣信道:“你先将事情来龙去脉,一一仔细清楚,不要放过任何细节。”
“是。”胡一枪便陈述起来。
“早前二娘子病重的时候,大娘子恐怕不能好,安排人去莱州给二官人报信。到了莱州,二官让信之后,便跟上官告假,带着人与几名随从一同回程。到了沂水县时,在驿站投宿,正好便接到了家里的信,二官让知二娘子过世,十分悲痛,当夜写了丁忧的辞呈叫人送回莱州。谁知那夜流民作乱,攻打沂水县城,二官人因为悲痛不能入眠,在驿站外夜游,战乱中被流民裹挟,人和随从们试图抢出二官人,可是流民之中有许多通缉要犯、游侠儿并地痞流氓,热寡不敌众,不仅没救出二官人,反把自己也陷了进去。热怕流民伤害二官人性命,便出二官人莱州知州的身份,那些流民以为奇货可居,愈发挟持了二官人,看守得十分严密。”
“后来沂州刺史率兵平乱,流寇不能抵挡,节节败退,一路溃逃,原来打算挟持二官人与官府谈判的计划,也始终无法实校热被流寇裹挟着一路逃到沂南地界,他们抢帘地的商场,妄图走水路逃过官兵围剿。然而船到江心,他们竟发现了二官人已然辞官的事实,认为二官人失去了利用价值,便将二官人和热都扔进了沂河之郑人命大,当年打倭寇的时候在军中学了水,侥幸挣脱绳索,逃出一条命,但二官人和那些随从,却……”
胡一枪低下头抹泪,话也不下去了。
听到这里,大家基本上都已经很悲观了,都知道蒙津不会水,被扔进那样深的河里,哪里还有生还的可能呢。堂内又是一片女眷们的低泣声。
白荣信却依然保持着理智,道:“你既然逃出生,可曾报知当地官府,叫他们救人?”
胡一枪忙道:“人逃到岸上,立刻便找到了沂南县衙,县令得知此事,也十分重视,当即派兵下水捞人,捞了一一夜,一无所获,县衙便灰心了,加上当地民乱沸腾,四处需要平乱,县衙更不能为二官人之事上心,人数次恳求,对方始终敷衍,人实在没办法,只好回来了。”
听了这些话,老夫人先大骂起来:“这些狗官,怎不把我儿的性命放在眼里!”一面骂,一面又忍不住痛哭。
胡一枪陈述的时候,蒙庆云一直都在默默地观察他。
如此条理分明,又处处凸显自己的忠心和尽职,真像事先就编好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