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青天大老爷
流民葛二喜光着上身打着赤足在泥浆里和几个人一起踩踏。他们身后是一片做好的砖坯,就等着送进窑炉去烧制了。
葛二喜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扭头往一旁看去,不远处是一群妇人在筛沙子,透过人群的缝隙可以看见自己的媳妇也在其中劳作。
再远处是一片草棚,其中有一间是属于他们一家五口饶,那里面老娘会帮人缝补缝补衣服,儿子黑和女儿红现在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疯了。
每都能吃饱饭,一家饶气色都好了不少,甚至还能感觉黑长高了一些。
夫妻两个都能在这里做工,一个多月了,居然攒了将近二两银子,他甚至有种错觉,自己不是来逃荒,而是出来做工的。
真是好地方啊!八里庄的张员外,大善人啊!葛二喜由衷的感慨道。
现在流民中都在传言,家乡的旱情已经解除了,老爷终于舍得下雨了。
许多人都萌生了回家的念头,但是又不舍得走。
葛二喜也同样是抱着这种矛盾的心理。三百里外的鸡鸣台村才是他的家,他生在那里,长在那里,在那里娶妻生子,在那里埋了自己害病早早故去的老爹,故土难离啊。
而且现在赶回去,还能赶得上种麦子,来年也能有个收成,若是再晚一点,就要误了农时了。
同来投靠八里庄的很多人已经不辞而别,带着这些的收入携家带口往回走了。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葛二喜也有些想念那个破破烂烂的家了。
但是,回去了拿什么交租子?自己租种了十五亩地,去年种下的麦子可是颗粒无收,地主家可不管你是灾年还是好年景,一亩地一石麦子的租子可是免不聊。
回去了拿什么交租?只能去买粮了,可这旱灾闹的,粮价不知道涨了多少,而全家的积蓄就只有这一个多月做工赚的二两多银子。
若是借贷,那每月一分的驴打滚儿的利,明年收成再好也堵不上这没底的窟窿啊。一路上要吃喝,回去了要交租子,还要买种子,全家人这大半年吃什么?
想到这些,这个精壮的汉子低下了头。他也曾想着干脆接着在这干活,再干两个月,自己也买砖瓦盖三间屋起来,冷了就不用睡这茅草棚,一家人不至于挨冻。
可是张大善人能留他们吗?人家这么长时间管着吃喝已经是大发善心了,听这八里庄只有二百多亩地,哪里需要这么多人手?都这烧砖烧石灰也只是暂时的……
“这位叔,你是想啥呢?可是想家了?”有个略有些稚嫩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葛二喜一看,是一男一女两个十几岁的孩,笑道:“哪家的娃,这么淘气往工地上来,庄里有规定,孩子可不能在这边耍,快去快去,当心碰着了不是玩的。”
男孩笑道:“没事,看着点就是了。倒是看着您这心事重重的样子,许不是碰到了什么难处?跟我呗?”
“唉,朋友,跟你了你也不懂……”
“吧,闲着也是闲着!”
葛二喜叹了口气,将心中的纠结一股脑的倒了出来,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事会跟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可能是憋在心里太难受了吧。出去了,起码心里舒坦了些。
这时,一个面白无须的青年跑了过来,一边擦汗一边声道:“主子,快回去吧,有贵客找您哪!”
“贵客?什么贵客?”
“主子……”白脸青年附身耳语了几句,那男孩脸色大变,带着女孩一溜烟的跑了。
葛二喜有些莫名其妙,这是哪家的少爷姐?还要叫主子。准是偷偷跑出来玩儿被他娘老子发现了回去要打手板了。他呵呵一笑,继续踩着脚下的泥浆。
这四阿哥咋就跑到八里庄了呢?张石川一边往回赶一边苦苦思索,这才把自己放出来几?就又想我了?还是他要收拾我?要抢钱抢粮抢女人……
跑到正厅,只见中间正位上笔挺挺的坐着一个便服中年男子,后面站着两个侍卫,这主可不就是四阿哥。
胤禛一脸的面瘫,仔细打量着手中的玻璃杯和杯中的喝了一半的冰镇玉米汁。
张石川很四扎了个千:“草民请王爷安……”
“嗯,起来吧。”四阿哥放下手中的玻璃杯道:“今儿我也做了一次不速之客,不请自来了。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王爷大驾光临,草民寒舍蓬荜生辉……”张石川这些话自己都觉得恶心。心里暗骂:谁让你不请自来了!相当打扰好吗!
“怎么?不愿意爷来?”四阿哥目光敏锐的捕捉着张石川脸上的表情。
张石川忙低了头:“回王爷,王爷是什么身份?草民请都请不来的,只是村舍简陋,唯恐招待不周,委屈了王爷……”
“不用这些,今日本王微服私访,别一口一个王爷的。”
“是!”
“爷今儿得空,想出来逛逛,没想到就转到你这儿来了。见你庄子里倒是热闹,你就带爷四处看看可方便?”四阿哥不咸不淡的道。
“你丫果然是来探查我商业机密的!娘的面瘫男,不方便我敢吗?”张石川心里想着,嘴上却道:“欢迎王爷莅临指导工作,不知您想看看什么?”
“都了别叫王爷!嗯,随便看看吧。”
“呃……四爷您请。”
四阿哥打头,张石川和两个侍卫跟在身后,林子也在后面碎步跟着。出了门,四阿哥也不话,直接往田地里走去了。
“这些种的都是玉米?”四阿哥下到田里,看了看已经三尺高的玉米问道。
“是。”
“这玉米亩产几何?可费人工?”四阿哥看得饶有兴致。
张石川无奈只能把自己所知道的都了一遍。收了麦子还能种一季?亩产五石?耐旱?可做主食?可酿酒?玉米秸秆还可以喂养牛马?四阿哥听到这些,面瘫脸上竟然显出了一丝惊奇。
张石川看到用四阿哥的表情突然灵机一动:玉米虽然是个好东西,可是康熙推广了一次显然已经以失败告终了,如今既然来了个大官儿,为啥不让他帮忙推广一下,虽然和自己的利益没什么关系,可是对老百姓真的是一件大好事啊。
“四爷,我就是靠着玉米才养了这么多流民的。若是四爷不嫌弃,我想请四爷中午在寒舍用一顿便饭,尝尝这玉米!”张石川仗着胆子道。
“嗯!准了,都由你负责安排吧。”一句话正合了胤禛的心意,其实张石川不他也打算尝尝的。刚才喝的那杯冰镇玉米汁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四爷,这乡野之地,只怕吃食不干净,这要是吃坏了身子……”旁边一个侍卫声道。
“住口!别人都吃得,偏我吃不得?”四阿哥一瞪眼道。唬得那侍卫忙闭了嘴。
看完了玉米,又往工地上走去,张石川声跟林子了一通,忙追着四阿哥的屁股跟了上去。
干了一上午的活儿,肚子有点饿了,不知道今中午是不是也有肉吃?
葛二喜心不在焉的踩着泥巴想到。突然听到人群一阵骚动,葛二喜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昂首挺胸的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两个人,还有刚才那个公子哥儿。
这一定就是这庄子的庄主张员外张大善人了!葛二喜想到,他突然感觉心跳的厉害,这人可是他一家五口的救命恩人,都张大善人年纪不大,可不这正是三十出头的年纪!
他现在只想去给恩人磕个头,可是慌乱中摔了个跟头,弄得浑身泥浆。他也顾不得了,爬起来就冲着四阿哥跑了过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可是把四阿哥的两个侍卫给吓坏了,下意识的拔刀,摸了个空,才想起来王爷微服出行不让带兵器。
俩人一咬牙,把葛二喜按倒在地上,一人身上沾了一身泥。
葛二喜被按在地上嘴里还喊着:“你们拦着我干嘛!放开我!我要给恩公磕头!我要给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磕头!”
四阿哥也是吓了一跳,听他这么才知道不是来对自己不利的,沉声道:“放开他。”
葛二喜获得了自由,跪着膝行了几步来到四阿哥面前磕头道:“张大善人C人哪!大善人哪!我谢谢您老!我替我娘,我媳妇,我闺女儿子谢谢您老大恩大德,您老长命百岁!您老福大命大……”
四阿哥一皱眉:这都什么玩意啊……却想着这些村民倒也质朴,于是指了指身后的张石川道:“你这头可磕错了,我不是张大善人,他才是呢!”
葛二喜不由一愣,这不是刚才问自己是不是想家的男孩儿吗?他……他是张大善人?旁边有人见过张石川,声道:“可不,这员外才是咱们的恩人呢!”
葛二喜忙又朝张石川磕头道:“大善人救命之恩,葛二喜愿意当牛做马报答恩人,您老长命百岁,福大命大,早生贵子……”
握草这都什么玩意。又不是娶新娘子,连早生贵子都出来了。张石川心里一阵恶寒,他可受不了这么一个汉子哭着喊着给自己磕头,想让他起来,可刚了一个“起”字,又想着雍亲王四阿哥在这站着呢,好像轮不到自己吧。只好改口道:“举手之劳,不敢当不敢当。”
倒是四阿哥道:“起来话。我问你,叫葛二喜?哪里人士?家里还有几口人?”
葛二喜心里有点迷糊,站了起来答道:“的葛二喜,家中还有老娘,媳妇和一儿一女共五口人,的本是固安鸡鸣台村人。”
“嗯。现在家人可都在这?吃得饱吗?”
“吃得饱吃得饱,不光吃得饱,还有肉吃呢!干活还有工钱赚!”
葛二喜这一闹,许多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围拢了上来。有见过张石川的,便冲他拱手施礼,他们知道这张大善人没有架子,又见前面站着个中年男子,那没有心机的便朝四阿哥拱手道:“想必这就是张大善人他爹了吧……”
张石川脸都绿了,忙摆手道:“可不敢胡,这位可是……可是官爷……”
众人这才都恍然大悟,原来是官老爷,顿时有人跪下来喊道:“给县太爷大老爷请安!大老爷这是微服私访体察民情来啦!青大老爷啊!”
这句话一喊马上引起了强烈反响,呼啦啦跪倒一大片:“给县太爷老爷请安!”作为一辈子在土里刨食的农户,能见到的最大的官也就是县令一级的了。
四阿哥也是一脸黑线:我这堂堂亲王,可是超品的爵位,又主管户部,咋到这就变成一个七品官了?当然他不在乎这些,只是看这些朴实的农户,因为一个县令来视察一下民情就觉得是青大老爷,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四阿哥清了清嗓子,又问了些流民生计的问题,这些人本来在这里活得就滋润,在县官面前自然也要给自己的恩人两句好话,因此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了起来。
“每三顿饭都管饱!”
“有病了还给看病抓药,不要钱!”
“有肉吃!”
“我在这干活,都攒了一两银子了!”
“你那是懒!我都攒了三两了!”
“县太爷,我们村的牛三树借了我五十个大钱不还,您老人家可得给我做主啊!”
“是啊,去年我家遭了贼,偷了我家三只老母鸡,青大老爷给我们做主啊……”
“咳咳,这些冤情,你们找张大善人也是一样的,让他转告我……”四阿哥大言不惭的道。
“我……”张石川想找块搬砖拍死这个面瘫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