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1)
柯瑾瑜被强行留在荣氏医院休养了整整两天。
“我也是医生,处理这种小伤,根本不需要这么劳师动众,只要不碰水,按时换药,过几天就没事了……”
当她向负责照顾她的医生提出这样的抗议时,对方只是朝她笑了笑。“这是荣先生的意思,我们只是在执行上司的命令,希望柯小姐能配合,安心在这里调养身体。”
虽然觉得荣泽会下达这样的命令有些小题大做,但她却不讨厌这种被人关心和在意的感觉。
住院的这两天,除了吃好喝好,被人伺候着,偶尔还会跑去和正在养伤的席洛闲聊打屁。
席洛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虽然家世不凡,却是个幽默感十足的家伙。
和他在一起,心情会不由自主地放松,也很容易卸下心防,对他产生亲近感。
当这样的情况传到荣泽耳中,当天傍晚,他就亲自来到医院,堂而皇之的将“休养中”的柯瑾瑜,当着正咧嘴笑的席洛的面,接出荣氏医院。
过了很多年之后,每当席洛调侃他吃醋的样子很有喜感时,荣泽都会皱着眉,一次又一次,顽强的加以否认。
“其实我只是手臂有一道伤口而已,真的没必要住院治疗,当我提出要出院的要求时,医生说是你的命令……”
走出医院大门,直奔附近的停车场,荣泽始终保持惯有的沉默。
一路上柯瑾瑜自顾自说个不停,其中还提到了席洛,因为那家伙前几天受了刀伤,在接受缝合处理的时候表现得很沉稳,这样的布在医生的眼中是很难得的,所以她直接把席洛视为铁铮铮的硬汉。
荣泽听得十分厌烦,却一直没打断她。
喀嚓——
突地传来按下快门的声音,这对柯瑾瑜来说并没有什么,但对一直备受瞩目的荣泽来说,意味着有人在跟踪自己。
眼尾轻扫,一道黑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因为心里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这是那人惯用的伎俩,毫无新意。
这几秒内发生的事情,柯瑾瑜自然没有任何概念。
直到被荣泽送进车内,才发现自己已经坐到奔驰车昂贵的真皮座椅上,她看了驾驶座上的司机一眼,想起他就是上次那个斯文的年轻人,微微向他点头示意。
接着看到随后坐进来的荣泽,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特意来这里接我真是太麻烦你了,我是手臂受伤又不是腿,走路完全没问题的,还有,我听说最近清栓口服液就要上市了,你应该很忙,你只要送我到路口的公车站牌就可以了,我可以自己坐公交车回去……”
荣泽根本没看她,绷着脸命令司机开车,对她的碎碎念置若罔闻。
见他没搭理自己,柯瑾瑜也有些自讨没趣,每次在他面前,她都觉得自己像个白痴。
但一想到原本沉默冷淡的他,这两天来对自己的特殊照顾,心头就忍不住泛起一阵甜。
面冷心热,说的就是荣泽这种人吧。
自从那天他第一次告诉她自己的过去之后,她就知道有什么东西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无论她怎样想忽略这种奇怪的想法,理智都无法控制情感的蔓延。
静止一般的安宁,让她倍感焦虑,她知道如果再不说点什么,肯定会被他看出自己的不对劲,只好硬着头皮开口——
“两天没回诊所,也不知道那些病人会不会因为觉得我这医生不负责任而选别家,梦梦毕竟还是个孩子,如果真的遇到什么突发状况,不知道搞不搞得定……”
没头没脑说了一串,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表达什么。
突然一股力量将她扯过去,喋喋不休的小嘴,被蛮横的双唇紧紧掩住,她惊愕的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瞪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小小的嘴巴先是被覆盖住,慢慢的,那粗暴的力道渐渐变得柔和,牙齿被轻轻撬开,滚烫的舌,带着淡淡的红酒味道,侵入了她的禁地。
她的腰被搂得很紧,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只能借着这个吻,来换取更顺畅的呼吸。
就这样痴缠了好一会儿,荣泽才放开她,彼此的脸都有些潮红,散发着不自然的光芒。
“你太吵了,我觉得这是让你闭嘴唯一的方式。”
轻咳了一声,他给自己找了一个蹩脚的理由,来解释刚刚冲动之下的行为。
其实就连他自己也无法得知,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冲动?因为他绝不会承认,吻她的真正理由,是因为他真的很想吻她。
柯瑾瑜红着脸,捂着被吻肿的双唇,心底很想说,让我闭嘴可以直接对我说,何必用这种……奇怪的方式。
之后,她就真的闭上了嘴,直到车子将她送到诊所前,她才尴尬的向他道谢,带着满脸红潮,飞也似的逃离这让她窒息的小空间。
望着她的背影失神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司机试探性的问道:“少爷对那位柯小姐动心了吧?”
※※※※※※
“妈妈,求你不要走,不要抛下我……”孩子无助的哭泣。
“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是你的妈妈!”女人无情的离去。
?!一个耳光直接落在男孩柔嫩的脸上,眼前,如同鬼魅般阴森恐怖的脸,是被他称之为父亲的男人。
“我警告过你,不准再去找那个贱女人,不听我的话,看我不打死你……打死你……”
恐怖的暴力,口不择言的谩骂,不见天日的黑暗……
他声嘶力竭的哭喊着,拚命想要逃离男人布下的魔网,寻求一丝微弱的喘息空间,可不管他如何挣扎,终究还是落入那无底的万丈深渊。
“不——”尖锐的叫声,带着难以忘却的恐怖记忆,荣泽突地从恶梦中惊醒。
全身冷汗直冒,细小的水珠在他小麦色的肌肤上,闪烁着诡异的亮泽。
已经有多久不曾再作这个恶梦了,为什么明明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他依旧无法摆脱这段不堪的记忆?
他一定是被下了咒语,每当他快要将这种痛苦遗忘的时候,咒语就会发挥作用,强迫他深刻的记起从前的一切。
他明明……已经快要放弃心魔的恶作剧了。
可这时,眼前突然出现记忆深处,被母亲拥在怀中的那个小女孩的脸,她笑得灿烂幸福,彷佛坠落人间的天使,享受着世间最美好的一切。
而原本属于他的快乐,被她硬生生的剥夺,他只能坠入无底的黑暗,承受着炼狱般非人的折磨。
他曾发誓,会亲手撕碎她的世界,也许这个梦,只是在提醒他,不要忘记当初的恨。
而他呢,对自己口口声声说要报复的女人,居然动了情。
胸口被撕裂般的难受,迷迷糊糊的起床,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始终是早晨的那个恶梦。
到了清栓口服液上市记者会现场,荣泽还是有点心神不宁,所以当记者问到这个被脑科专家所看好的药剂,是出自荣氏旗下哪位医学博士之手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将柯瑾瑜这个名字说了出来。
“噗……”
正在医院养伤的席洛,看到这段转播,才喝到口中的水,就这么喷了出来,他急忙打电话给荣泽,对方刚一接通,他劈头就是一阵大骂——
“你疯了吗?!怎么可以说出小瑜的名字?裴旭尧那个家伙是变态,难道你忘记以前发生的事了吗?”
他知道不少荣家的事,裴旭尧是荣泽商场上的死对头,而对方同样以制药业起家。
按实力来说,裴旭尧经营的正宏药业自然是不及荣氏药业有名,但他经商手法卑鄙恶劣,每当荣氏有新药上市,不出多久,正宏就会生产同样疗效的药品,并以低价抢夺荣氏的市场。
裴旭尧之所以每次都会得手,就是因为他喜欢暗中搞些小动作。
荣氏旗下的药学博士,经常会被裴旭尧以阴毒的手段绑架,藉以逼问药品的成分与配方。
曾经就有两个工作人员,因为不知道新药的具体制作过程,惨遭裴旭尧杀害。
荣氏也曾报警,但因为证据不足,裴旭尧被无罪释放。
从那之后,荣氏为了保护旗下的研究人员,配给每个人两个贴身保镖。
在过去的几年里,每当有新药上市,荣泽都会三缄其口,以保护研究人员为理由,杜绝记者的再三询问。
没想到这次,他竟然当着媒体的面,公布柯瑾瑜的名字,这摆明是要置她于死地,席洛气得半死,在电话里将他狠狠骂了一顿。
“她不算是我的员工。”当席洛骂得正起劲时,就听到彼端传来这样的解释。
两人之间顿时出现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许久后,席洛才淡淡地道:“如果这次你想借刀杀人,我只能说,也许你会成功。”他不想再和荣泽多说一句话,因为这个表弟,让他十分失望。
右手麻木的举着早已被挂断的电话,荣泽的心,也不比席洛好受。
他想,他的确是疯了!
只因为早上的那个恶梦,他就在冲动之下供出了柯瑾瑜的名字。
他又何尝不知道,一旦将她的身分曝光,她所面临的,就是无法预测的危险。
为什么会采取这种极端的报复手段?就算他多么恨她,只要让她承受自己单方面的报复就好了,可那颗越来越把持不住的心,已经出卖了他伪装出来的冷漠。
他在害怕,怕自己早晚有一天,会丢掉报复的执念,无可自拔地爱上她。
可是……如果在他爱上她之前……她就死掉了呢?想到这种可能性,他的心没来由的一阵慌。
不,这个错误或许还可以弥补。
从公开她的名字到现在还没超过三个小时,那些人不见得会立刻找到她。
想到这里,他急忙打电话给跟随自己多年,几个身手利落的保镖,命令他们一定要将柯瑾瑜完好无缺的带到他面前。
只要她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他可以保证她的性命不会受到任何危险。
放下电话后,他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发呆,心脏不正常的狂跳着,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接着,他猛然想到,昨天在医院跟踪偷拍他的那个人……
他彻底失了神,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做害怕。
没过多久,电话响起,保镖告诉他一个很可怕的事实,柯瑾瑜的小诊所被人洗劫一空。
顿时,荣泽颤抖的瘫坐在椅子上,大脑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