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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江湖骗子

    洞房花烛夜。

    羽裳着一袭凤凰锦衣,手持海棠玉扇,端坐红木床榻上。

    不知过了多久,羽裳不耐烦将头上那张盖头帕一掀,用她那清澈明亮的双眸,环顾着洞房四周。

    面前几根红烛点亮了整个房间,正门上刺眼的红囍映入眼帘,圆木桌上堆满了红枣与龙眼。

    今日是她嫁入翊王府的大喜日子,整个淮京的王侯将相纷纷携着贺礼前来王府庆祝,宾客们欢坐一堂、杯觥交错,却迟迟没见到新郎官的身影。

    羽裳从红木床榻上站起,舒展着双臂以缓疲劳。在慈待将近两个时辰,看来今夜那翊王是不会来了。

    羽裳随处搬了个红椅凳,便在圆木桌前吃了起来,不一会儿龙眼壳便堆积成了一座山。她正打着哈欠准备宽衣入睡,门外却响起了一阵吵闹声。

    “王爷早些进去吧,别叫的为难。”

    “王爷,王爷你去哪?”

    “王爷!”

    殷云翊一脸冷漠地将允子拦道的手甩开,允粥一时失了重心,朝另一旁的莲花池倒了去。

    顿时荷花池溅起一阵声响,水花四起,惊动了池里鱼虾。

    殷云翊刚要转眼朝宫门外走去,却又被一匹人马挡住了去路。

    看来是一出好戏,洞房内的羽裳耐不酌奇,悄悄地从门缝中探看着屋外的情景。

    允子不识水性,在水面上挣扎片刻,便被两三个宫人合力捞出了水面。

    浑身布满荷花散叶的允子一上岸,连忙爬跪在殷云翊的面前劝道:“无论新娘子丑与美,您好歹进去瞧一眼啊。”

    前来阻拦的将领恭敬行礼道:“给王爷请安,夜深了王爷这是要去哪?”

    殷云翊眼底透过了一丝薄凉:“怎么?本王的路你也敢拦?”

    “人不敢,只是太妃有令,今夜翊王不得踏出翊王府半步。”

    殷云翊瞥了将领一眼,淡淡道:“皇兄重病在身要冲喜,拿我当出头鸟是为何?”

    只见那为首将领在殷云翊耳边声了些什么,殷云翊的气焰像是消去了大半。“罢了,本王有数。”

    来去,还不是嫌我丑?

    羽裳一脸无奈的合上了门缝,重新盖上了盖头帕,规规矩矩的坐回了红木床榻上。

    果然不出半炷香的时间,红木门从外被推了开来。

    一位眉目清风,秀逸绝伦的男子停在了洞房门口,他身着一袭夜行衣,与洞房内的大红装饰对比,显的格格不入。

    他直径走到红木床榻前坐下,一对细长的桃花眼清冷地打量着身旁的羽裳。

    当他鼓足勇气要掀开盖头帕时,手却被羽裳一把按住。“臣妾样貌极丑,怕是要王爷三三夜都进不了食,还请翊王三思。”

    “本王征战多年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还怕区区一女人不成?”

    幸好隔着盖头帕,才能遮掩住羽裳那紧蹙的眉头,和额上因焦虑冒出的虚汗。

    殷帝近日昏吐不止,突然御赐大婚,让国公府长女与翊王结亲冲喜。平生素未相见的二人,就这样被殷帝硬生生的牵了根红线。

    国公府大姐至今下落不明,皇婚在际不可推迟。故此国公顶着被砍头的风险,让年龄相仿的二姐上前顶替。

    这虽是犯了欺君之罪,但当下整个殷烈国,没有什么比为殷帝冲喜更重要的事了。

    如若翊王早就见过长姐的容貌该如何是好?

    羽裳硬是死死抵住殷云翊白皙修长,骨节清秀的手,两人暗自较劲纠缠了许久,终是被殷云翊扯下了盖头帕。

    盖头帕下原来藏着一张清丽绝伦的脸,如和沐春风下那朵朵盛开的桃花。一双丹凤眼似春江流水的涓涓细流般清澈。

    “怎么是你?”殷云翊看着连忙扶正凌乱凤冠的羽裳,目光瞬间一沉,骇然往后退了退。

    羽裳笑吟吟地在殷云翊面前摆了摆手,“王爷.....你认识我吗?”

    上元节那晚,大街巷张灯结彩。一轮圆月高高悬挂在黑夜中,九星河璀璨夺目。

    殷云翊奉殷帝旨意,调查丞相彦霖与慕飞远将军暗中勾结,在东替旱灾地区贪污朝廷拨款放粮一事。

    他身着墨色锦袍,身姿清瘦挺拔,步履轻缓地在屋檐上急行,如墨山玉树,光风霁月,不出的尊贵雅致,如诗似画。

    身后的暗卫们紧跟着殷云翊的步伐,一同飞走在陡峭的屋檐上。

    他们一路尾随着彦霖的官轿前行,眼看着官轿将要走出奚北门.....

    殷云翊轻功跃起跳至下一间屋檐时,一只白嫩的手迅速抓住了他脚下的黑缎朝靴,让他粘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拧眉往身下望去,朦胧月色下,一位身穿浅绿绸缎丝裙,头上斜插花蝶步摇的女子紧紧地抓住他的朝靴,没有半点要松手的意思。

    女子半悬在木梯上,如若不是抓住了殷云翊的朝靴,估计她早就掉下去了。

    “救我。”女子微颤着声音,紧接着又将另一只手搭了上,将殷云翊的朝靴抓的更紧了。

    殷云翊低头凝视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女子长相冰清玉洁,宛若初春松柏上未融化的薄雪。

    这是哪家的千金姐,南苑有正门不走偏爱翻墙?

    殷云翊略显迟疑地往后挪着脚步,俯下身单手抓住女子白嫩的手臂,将她拉上了屋檐。

    女子成功跃上屋檐后,轻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此时殷云翊无暇顾及女子,目光重新朝官轿方向望去。官轿早已出了奚北门不见踪影。

    他只好转身道:“为何爬墙?”

    “现在不好,改日再与你解释。”女子明媚一笑,慌忙走至屋檐侧边纵身跃下,带起两旁的华锦衣袂。

    女子走后,几个提着红灯笼的厮匆忙赶至院内,左右巡视像是在寻找什么人。

    只见为首的厮喊道:“你们给我仔细搜,大人了,今日务必要抓住那江湖骗子!”

    殷云翊想到这眼眸忽暗了些,冷声道:“江湖骗子。”

    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昔日的爬墙少女居然是国公长女。传闻国公长女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琴艺高超,如今一见真是颠覆传闻所言。

    “我不是,王爷可是认错人了?”羽裳连忙摇头撇清,心想这翊王阅人无数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

    “敢在南苑爬墙,不是好要与我解释?”殷云翊一双深谭似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羽裳,他倒要看看面前这位翊王妃,怎么就成人他人口中的“江湖骗子”?

    “我,这,你.....”羽裳一时语塞,想要反驳的话一时堵嘴边,却怎么都不出口。

    上元节那晚,从屋檐上救下自己的墨衣男子,莫非就是翊王?

    正当她思索时,殷云翊的目光却看向了玉桌上堆积成山的龙眼壳。这个翊王妃,也太能吃了些.....

    殷云翊收回目光,冷冷道:“那日我蒙面出行,你不认识也罢。”

    羽裳脸色明明灭灭,话到嘴边却欲言又止。为了不让殷云翊引起疑心,她只好开口道:“那晚我去南苑寻一个人,结果刚到内院却看见一位身穿云纹白衫的公子站在玄关,直捂着胸口喘不上气,我正要上前帮忙,他却倒了下去。”

    羽裳见殷云翊不语,又道:“我就叫来了附近的厮,一问才知倒下去的人是南苑大公子,南嶙。”

    “然后呢?”

    “然后家主一口认定行凶之人是我,我贼喊捉贼。结果我就被一群厮追赶,不得不爬墙逃走,结果遇见了你。”

    南苑府大公子南嶙一向体弱多病,弱不禁风,是整个淮京人人皆知的事情。

    南嶙每次出行都掩面纱示人,很少有人看清他的面貌。少数看清面貌的人,都南嶙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他的脸犹如巧夺工的艺术品,精致到寻常女子都不能与之媲美。

    南嶙本就体弱,突然病发也实属正常。南家主不分青红皂白就抓人,这未免太牵强了些。

    疑虑重重,殷云翊又问道:“南家主不认识你吗?”

    “应该不认识。”羽裳打了个哈欠,这个翊王像是审问犯人一般,什么时候才能歇息?

    “这事我会帮你调查,早点睡吧。”殷云翊起身往洞房外走去,羽裳这才松了口气,衣服还没换就摆成“大”字摊在了红木床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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