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姗姗来迟的雪
临近开学，沈阳这座东北城市始终没有下雪，真是个反常的冬天。
对于元宵节不属于法定假日，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感觉莫名其妙，这样一个阖家团圆的日子，放个三五天应该也不为过吧。可元宵节偏偏就不是法定假日。
2007年的元宵节在开学之后，开学第一天，各科老师好似彩排过，有的唱红脸；有的唱白脸；有的唱黑脸，唱的安可期无精打采、郁郁寡欢，她作为偏科的代表人物，在这个开学第一天的化学课上成了教科书式的反面教材。
午休时安可期看着锅包肉和雪绵豆沙对菲菲晓晓说：“要是发生点什么可以放假就好了，高二下学期来的太猛烈，我招架不住啊！”
然后吞了一个雪绵豆沙。会不会是安可期的放假心声太真挚？会不会是上天认为元宵节应该是法定假？或者会不会是这个雪绵豆沙吞的太虔诚？总之，安可期的话应验了。
元宵节当天早上6点不到，闫老师和班长孙琪晨挨个打电话下发停课通知，由于沈阳昨天夜里下暴雪，全市道路交通瘫痪，目前发出红色预警信号，大雪覆盖范围内停工停课，何时恢复正常另行通知。
起床后的安可期从母亲嘴里得知了这个消息，欢呼雀跃，安妈妈说：“都红色预警了，你还乐这样。有没有点忧患意识！”忧患意识？有这种意识的高中生并不多吧。安可期收住笑容，改成心里偷着乐。
回到卧室，安可期同时给菲菲晓晓发了一句：上天开眼了啊！
晓晓回的是：不枉你差点被雪绵豆沙噎死！
菲菲则回：是啊！这雪真是惹人爱啊！
安可期又同时给菲菲晓晓发了一句：打雪仗去不？
可她思考了一下，把发送给菲菲的信息改成了：堆雪人去不？
晓晓回：挨打怎么能少了郭玎珰！我去叫他！
安可期一想，是啊，那挨打怎么能少了陆遇！
地点定在了高中附近的一所教堂，他们五人约定的出门理由是去学校扫雪，五位老奸巨猾的，哦，不，是五位明察秋毫的妈妈一眼就识破了这个谎言，但，也都睁一眼闭一只眼的放他们出去了。
在安可期心中，眼前所见，才应该是北方该有的样子：世间万物，皆是银装素裹。二楼邻居家的柯基估计也是平生第一次见到如此这般的壮观，只见它奋力蹬后腿，纵身一跃，从二楼的阳台一头扎进一米多深的积雪里，瞬间不见了踪迹，伴随着邻居的惊叫，安可期开始帮邻居挖狗，好一会一脸蒙圈的柯基被救了，它的身体沾满了白雪，腿好像更短了格外的萌。
安可期看看时间，有点急，她想飞奔到教堂，可这雪实在太厚，雪地里走路又是想象不到的累，应该是兴奋支撑着她，才一路走下去。走在路上，已经有勤快的劳动人民堆好了雪人，大大小小的雪人，美的，丑的，高的，矮的，错落有致，让没什么人经过的街道也显得不那么孤单。
那条十几分钟的路，此时不知道走了有多久，终于教堂映入眼帘。
哥特式建筑风格的教堂平日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不少新人纷至沓来，拍照、取景，今日则很特殊，教堂无人打扰，此刻的教堂，好像是为自己披上了洁白的婚纱，婀娜多姿，恬静美好。
教堂前面是一片小广场，白雪皑皑，早已看不出哪里是台阶，哪里是告示牌。显然这里还没人来过，平静的雪面上没有半个脚印，北风吹过，会均匀的卷起细小的雪花。雪花飘到安可期的手套上，是清晰可见的六角形，晶莹剔透。
正当安可期看着雪花出神，后面不知是谁一把将安可期羽绒服上的帽子重重的扣在了安可期的头上，回头只见陆遇也低头看着安可期的手套。
安可期：“你打我头干嘛！”
陆遇：“帮你戴帽子啊！是不是傻！对了，你看啥呢？手套怎么了？”
安可期猜他也看不清，懒得解释。不远处郭玎珰举着一个大雪团，不怀好意的跑过来，安可期和陆遇刚准备躲闪，只见郭玎珰连人带雪团摔倒在地，他八成踩到了雪下的台阶。这个五体投地的摔倒，差点笑死安可期。
陆遇走上前：“嘿！你还好吧？”
郭玎珰有点无奈的答：“本想来次完美的偷袭，唉，没事没事。”
陆遇：“没事就好。”陆遇说话的同时举起手，一个硕大雪团不偏不倚的乎再郭玎珰的脸上。
菲菲晓晓正好到了，问观战的安可期：“什么情况？他俩起内讧了？”
安可期说：“管他呢！冲呀！”
安静的教堂小广场被这五人完全打破，漫天乱飞的雪球，没有计划，没有方向，没有目的，随性的砸在谁的身上。
在雪中翻滚的，在雪中撕打的，在雪中捡笑的，此刻都忘记什么寒冷了。
欢笑被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打断，菲菲的电话响了：“宝贝雪扫的差不多了吧，快点回家吧！”
菲菲眨眨眼敷衍的挂断了电话。
陆遇说：“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们这群没啥战斗力的家伙！快回家吧！”
话音未落，四个雪团从不同方向飞到陆遇的脸上。原计划还要堆一个大大的雪人，眼下时间不够了，菲菲说：“这几十年不遇的大雪，实在难得，我们许个愿望吧，万一会实现呢！”
这个意见得到了集体赞同，多年后的一天大家聊到此事，才知道，那五个愿望几乎都实现了。
郭玎珰想某个午后遇到自己的女神；菲菲想考上一本；晓晓想站在舞台上唱歌；陆遇想让右手边的女生一直在自己的右手边；一直不信命的安可期则想雪大就能灵吗？那希望她们四个的愿望能实现吧。
回家的路很难走，因为每个人都带着一身疲惫。还没走到家，又下起了雪。说这是鹅毛大雪，一点都不过分。
晓晓哼着薛之谦的《认真的雪》，弯弯长长的睫毛挂着细小的雪花，眼前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快到家门口时，突然发现小区凉亭处站着一个人，由于四周无人，这个人杵在那格外显眼。晓晓走进发现竟然是同一个补课班的学霸秦方圆，晓晓问：“你在这儿干啥呢？”
秦方圆擦擦早已模糊的眼镜终于看清了晓晓，说：“你啊，我来找补课班老师问题啊！”
晓晓：“你折腾这么远就过来问题？”
秦方圆：“不然呢，这停课，多浪费时间，正好补课班老师在家我就过来了。”
晓晓瞪着大眼睛满眼的不可思议，接着问到：“那你站在这干嘛啊！”
秦方圆：“刚下楼走几分钟雪就大了，我怕书湿了，在这躲会。”
晓晓脱口而出：“你就不怕你自己冻死了！”
秦方圆竟无言以对，三秒后秦方圆终于想到了绝妙的缓和尴尬气氛的语言：“你干啥呢？”
晓晓：“我回家啊！”
秦方圆：“那你刚刚去哪了？”
晓晓：“打雪仗啊！”
又是一阵异常的安静。晓晓看了一眼秦方圆，实在是没有共同语言，挥手告别转身回家。
可刚刚进家门又感觉哪里不对，这个书呆子秦方圆不会真的一直等雪停吧！站在门口没有换鞋的晓晓引起了晓晓妈的注意：“你干嘛呢！门神啊！”
晓晓犹犹豫豫不知道这事怎么张口，晓晓妈：“你冻傻了？这雪真是不一般啊，冻出个傻子回来！”
晓晓：“妈，还真有个傻子，我补课班同学在楼下呢！男的，冻着呢！”
晓晓妈：“啊？新闻报一会还有暴雪，他在楼下干嘛！”
晓晓：“等雪停啊！”
晓晓妈：“快让他进来等！”
晓晓转身开门飞奔出去，凉亭那的秦方圆一动不动，果然还在。
晓晓：“唉，你是不是傻！走，跟我回家！”
秦方圆已经有点僵硬，张了张嘴没挤出半个字，晓晓推了他一把，把他带回家。
晓晓边往家走边嘀咕：“把你冻死了都影响我们高中985和211的升学率，我救了你，学校都应该官方对我表示感谢！”
秦方圆在后面听不大清晓晓嘀咕啥，就听见谢不谢的，急忙走上前：“谢谢啊！”
晓晓苦笑着答：“大哥！不用谢！”
到家后晓晓换了鞋，给秦方圆找了一次性拖鞋，秦方圆站在门口竟然有些害羞。
晓晓：“方圆大哥，我就是让你进来等雪停，你别弄的像上门女婿一样好不好！”
晓晓妈从厨房出来：“晓晓！怎么说话呢！”
晓晓：“妈，这我补课班同学，秦方圆。”
“这我妈！”晓晓对秦方圆说。
晓晓妈听到秦方圆这个名字好像瞬间打了鸡血，两眼发光，笑容洋溢：“方圆啊，快快进来坐，你去年期末全校前十，是不是？”
秦方圆笑呵呵地答：“嗯嗯，去年没发挥好。正常前三没问题。”
晓晓妈：“这孩子太优秀了，还这么实在，真是难得啊。”
秦方圆：“阿姨您人真好！”
......此处省略十分钟寒暄。
晓晓看着这对情同母子的两人僵硬了一会躲进自己的房间。
晚饭时分，雪还在下，洋洋洒洒。
秦方圆轻声敲了敲晓晓的卧室门：“阿姨喊你出来吃饭。”
晓晓开门看着木讷的秦方圆叹了口气：“这是你家了吗？”
秦方圆又是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饭桌上晓晓妈称赞秦方圆成绩好，秦方圆称赞阿姨手艺棒，一唱一和，母慈子孝的样子，看起来甚是和谐。在那一刻，晓晓突然感觉自己好多余。
晚饭后，大雪似乎就是想把秦方圆留宿在晓晓家，窗外冰冷的柔软的白色，吞没了夜空下的万物，积雪反射着屋内的灯火，又挣扎着照亮了一点漆黑的夜空。
晓晓给安可期发了短信，描述了路边捡到秦方圆的经过，并表示，这辈子找男友一定不找这样的！
安可期回了简短的几个字：墨菲定律，知道吗？
与此同时安可期也在想陆遇的短信该怎么回，陆遇问：你的愿望与我有关吗？
安可期依旧抱着不信命的心态，寻思不如如实相告，然后回：有关啊！我希望你得偿所愿。
陆遇回：你知道我的心愿？
安可期还没来得及回手机没电了，开机后看见陆遇刚刚发的：懂了啊哈哈哈。安可期看见他的懂了有点不懂了。
冰雪终会消融，假期也终会结束。早起自习，上课考试，熬夜作业，数学语文，英语物理，化学生物。这些本该属于高中生的一切，在高二下学期愈发变本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