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失去一颗棋子又何妨
身为帝王，任何时候都是在谋划将来，既不愿意有惨烈的皇位之争，又不愿看到天下大乱。
这位日理万机，每日自省自律的君王，眼里有着疲惫。
秦怀道轻声道：“请皇上宽心，微臣一定详查。”
李世民嘱咐道：“腰牌一事，断不可让泰儿知晓。”
“微臣领命。”
退出去，门关上，秦怀道回头，看着窗棂透出的灯光，那位至高无上的君王，却正是这世上最孤独的人。
第二日，老夫人的灵柩出丧，一路出了京城，葬于西山的宋家墓园。
一众人这些日子心力交瘁，人仰马翻，好生修整了一日之后，宋名途领着家眷跟秦夫人辞行。
这是老夫人的遗憾，秦夫人也不挽留，宋家人不是永远依附于人的性子，此次受国公府之恩，全因念及两家的干亲之故。
一贯只想另府别住的姚氏，这次却是哭得死去活来，拉着王氏的手不松，抽泣道：“我们总归是一家人，你们跟我们一起走吧。”
王氏抹着泪，原本身子就不好，如今更是病歪歪的，但还是强撑着。
“婆母这样安排，并非是怕你们容不下我们，而是希望我们能将宋家的大房撑下去。等府邸修缮好了，我们便棕去，宋家大房未绝，宋府在京城不倒。”
王氏读书不多，但这番话说出来，让宋雨墨肃然起敬。
跪下去对宋名途和姚氏叩拜道：“有我跟清哥哥在，二叔二婶安心，我们还是一家人，等府邸修缮好，你们若是想搬回来，西苑依旧给你们留着。”
众人洒泪而别。
王氏拉住雨清和雨墨，含泪道：“你们这些日子都请了丧假，再不可误了正事，都去做好自己的正事吧，这样才叫祖母泉下瞑目。”
“是，母亲。”
任何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宋家的人都不会垮掉，这是他们骨子里的坚毅。
又过了几日，宋名情的灵柩从王府出丧。这些天来，宋家的人都没有去王府，宋名情已去，他们不能去王府哭喊，让王府的一众妻妾看到他们如今这番凄楚和悲伤。
如果这也是在守护宋名情的骨气，也算是能给她的最后的荣耀。
他们站在街边，目送着宋名情的灵柩出城，她也被安葬在西山的宋家墓园，想必这是她在清醒的时候，对李泰求下的最后的遗愿。
他们不会知道，人群中混着雨乔和华生，他们目送了宋名情最后一程，戴着斗笠的雨乔，泪水打湿了脸上蒙着的面纱。
直到灵柩再也看不到了，二人才离开人群，去了山鬼酒庄。
进了密室，雨乔才知，这山鬼酒庄也是暗庄。
梅妆看着她，那眼神不是意外，而是说不清的疼惜，就像一位女子对一位落难的女子最深的同情。
雨乔并不喜欢梅妆这样的眼神，却又因这样的眼神而动容，至少这样的眼神，在山洞里的那些人身上是感受不到了。
至少，这显得梅妆尚有人味儿。
华生道：“宫里没有动静？”
然后，丢给了梅妆一个眼色，暗示她不该说的话不准说。
梅妆道：“一如往常，宫中并无大事发生。”
雨乔凝眉。难道秦怀道竟是没将那枚腰牌交给皇上吗？不，这样天大的事情他不敢隐瞒。
难道李世民爱子到了如此地步，竟如连李承乾刺杀李泰也能被原谅？
“东宫的称心也没传出消息？”
“并无。”
称心？这个名字好熟……
是了，史料记载，太子有一个男宠，与他形影不离，唤作称心。
只是，只怕世人都想不到，称心竟然是华生的人。
雨乔突然问道：“太子宠爱称心，皇上不知情吗？”
梅妆道：“想是听到过流言，只是装作不知。皇上对皇子公主过于宠爱，琐碎小事都会宽容之。”
雨乔目光冰寒：“若是让皇上杀了称心，太子会如何？”
“会恨他入骨。太子身有残疾，自然有自惭形秽之感，而唯有称心，能让他觉得踏实安心，称心是他的爱宠，也是他的知己，唯有称心，能让太子觉得自己是正常人，觉得自己是英雄一般的存在。”
雨乔勾起唇角，冷冷地笑道：“你们可知，刺杀姑父的刺客不小心遗落下了东宫的腰牌，我可以去告诉秦怀道，那枚腰牌是称心送给贼人的，李世民岂会让他活下去！”
梅妆道：“只是，若是这样，我们便损失了一个暗线。”
雨乔冷声道：“要成大事，损失一个暗线又如何？”
梅妆不由身子一震。
从前那个美丽俏皮的丫头，那个目如清池，笑如明月的小姑娘，变得这样的阴寒……
她定是以为宋府遇难是李承乾所为，而仇恨已然将她整个心性全部转变。
梅妆垂下头，竟不敢再去望她。她依然那样美，但却就好似罂粟，带着难言的邪魅。
华生看着梅妆，他的目光中是震慑，示意她不可再多言：“听乔儿的。”
雨乔道：“我这便去国公府，你且在此等着我。”
雨乔一走，梅妆便单膝跪地道：“少主竟是让她参与到整个复仇计划中来了吗？”
他冷言：“你也瞧见了，她对李承乾恨之入骨，让她参与进来，并不会坏我等大事。”
“但那称心，好不容易才成为李承乾的心腹，若是这枚棋子没了，我们便无法再得知东宫的动向。”
华生唇角勾起笑意：“但乔儿此举却着实可行，我们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太子和李世民反目成仇，让李世民杀了称心，引起李承乾的憎恨，便离计划又进了一步。”
梅妆也承认雨乔的确聪明，但又何尝不是跟华生一样，为了达到自己复仇的目的，已经不惜牺牲任何人了。
更或者，她曾经对华生是那样纯粹的喜欢，而现在，难道不是利用吗？
当喜欢一个人，却想借他之力达到某种目的，这份喜欢已然变质了。
只不过华生不知，雨乔也不知罢了。
雨乔道了国公府，将自己脸上的面纱拉下去，守门的侍卫连忙道：“小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