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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表哥、表妹一家亲

    院子里的树叶都被骤然变大的风刮的哗啦哗啦的响,正房廊下的灯笼也被刮的左右摇摆。有几个窗户上糊着的纸有些破损,也被风吹的噗噗的响。

    不知是今夜院子里有海鲜的腥味太浓郁,有几只野猫在房脊上蹿来跳去,野猫的嗷呜声不断,更让这个寂静的宅院显得阴森可怖。

    筱白荷脑子已经被吓得有些迟钝,只觉得自己心都要从喉咙里朝外蹦,头发根都要竖起来。

    从倒栽槐那儿返回,一阵阵风卷着尘土,扑面而来,道路旁的房屋都隐藏在黑沉沉的夜色中。宋大江就知道不好,怕是要下雨了。他淋了雨倒是不怕,就担心自家心爱的牛被雨水淋了生了病,急吼吼的赶着牛车朝铺子这边赶。

    到了铺子的侧门,风更加的大了,他庆幸自己在雨还没落下赶了回来,开门的声音不免大了些,这才险些又把筱白荷的魂给吓掉。

    还真是虚惊一场!

    瞧着宋大江赶着牛车进了院子,知道自己闹了笑话,身子僵硬的筱白荷才不好意思的放开了汹子的手臂,转向灰头土脸的宋大江,“已经大半夜咯,大江叔咋才回来啊?”

    也是那个刘元青忒仗义,拉着他在刘家说了好一会子的话,才放他回来,宋大江见筱白荷带着汹子等他,有些歉意的说着,“白荷,汹子,你们咋还没睡下?元青兄弟拉着不让走,只好喝了碗茶水,才回来。”

    看着筱白荷声音恢复正常,汹子接过宋大江手里的风灯,“姑娘,大江叔回来了,你俩在院子里等着,我去后面看看到底是哪个混账东西装神弄鬼来吓唬人,待会回来,再把牛车赶到后院的车棚里。”

    院子里多了宋大江和他的牛,再加上汹子也是个身有功夫的人,筱白荷惶恐焦躁的心绪逐渐稳定下来,冲汹子点着头,“嗯,毕竟这里还是个陌生的地方,你还是小心些为好。”

    望着汹子的背影朝后院快速移动,宋大江有些迷惑,“白荷,后院里有啥不妥当?”

    心里有事已经睡不着觉,方才又被吓的不轻,筱白荷郁闷的揉着太阳穴,“我还不知道呢,咱先在这里等着汹子回来再说吧。”

    汹子提着灯笼在不大的后院里转了一圈,仔细的把柴房和车棚查看一遍,皱着眉头连茅厕都没放过。

    也没发现有啥动静,那方才女子凄惨的叫声肯定是在院墙后面的巷子里。

    他嘴咬着风灯的提手,身子骤然向上提起,双脚一蹬,稳稳的跳上了半丈高的院墙。

    把风灯拎在手里,汹子眯起眼朝狭窄的巷子里望过去。

    若不是他眼神好,黑漆漆的巷子角落里蜷缩的那一团还真看不见。

    从院墙上跳下来,几步就跑到巷子角落,把风灯凑近一看,果然是个浑身是血衣衫褴褛的人。

    用脚尖把那歪着的人挑开,一张被散乱长发遮挡的脸露了出来,脸上也满是青紫瘀痕,鼻孔和嘴角还在朝外溢血,尽管这人五官扭曲,面容可怖,但也能看出是个年轻女人。

    浓郁的血腥味让他有些作呕,原本不想多管闲事,想起娘被毒死的时候也是七窍出血,他的脚步迟疑下来。

    想顺手把她救回去,又想起自己如今还是寄人篱下,做不得住,汹子又纵身跃上墙头。

    双脚才站稳,随着一道炸雷和闪电,铜钱般的雨滴砸在他的脸上和身上。

    怕那个女人再耽搁的久了,死的更快,汹子一闪身跳下院墙,朝前院奔去。

    听到汹子简短的几句话,站在屋檐下的筱白荷有些惊异,“你说后面巷子里躺了个浑身是血的女人?”

    汹子点点头,“嗯,伤的很重,这会又下了雨,若不及时救治,只怕撑不到天亮。”

    “算了,咱又不是菩萨,见人有难就能伸手相帮,这事只当没看到吧,汹子,你和大江叔把牛车送后院里,早些去睡觉,明儿还有老大一摊子事要忙呢。”

    也不能怪自己心肠冷硬,谁知道那女人是个啥来头,筱白荷不想再因一时心善惹上麻烦,语气平静的吩咐着还有些期待她发话去救人的汹子。

    “姑娘,咱真的不管那女人,明儿一早她可能就真的死掉了。”

    汹子没想到筱白荷真的不搭理外面的那伤势严重的女人,有些吃惊。

    宋大江是个地道的庄户汉子,更没胆子去招惹是非,牵着牛,一手去拉还在发蒙的汹子,“汹子,听白荷的话没错。”

    筱白荷看着被宋大江拉走的汹子,她在心里叹口气,这个倒灶的世道,可怜、可悲的人多了去,每日啥都不做,也救不完。

    次日天还不亮。

    外面还哩哩啦啦的下着小雨,院子里已经热闹起来。

    春芽和赵青叶在厨房里给大伙做早饭。

    撑着雨伞的筱白荷带着宋大江在后院找合适的地方,准备等雨停歇,开始挖地窖。

    冒着小雨清理着后院杂草的汹子有些心不在焉。

    既怕被他半夜偷偷带进柴房的那个奄奄一息的女人被筱白荷发现,又怕那女人突然死去,手里拔着杂草,心里纠结的不得了。

    不是他多管闲事,只因他被奶公带着一路逃亡,最后落脚在栗邑县这个偏远小城,得过好些善心人的救助,他心里也存了良善义气。

    担着被筱白荷撵出去的风险,硬是冒着雨把人偷着带进柴房,还悄悄的把小石头的外伤药拿来给那女人伤口上涂抹了些。

    辰时初,哩哩啦啦的小雨也停了下来,大伙吃罢早饭。

    筱白荷教赵青叶和春芽俩人咋清洗处理鱿鱼和刀鱼,见石家婆娘也进了厨房,她皱了眉头,“石嫂子,小石头还病着呢,这厨房里的活,你先别急着做,等孩子好些了,再过来也不晚。”

    若不是遇上姑娘,她们娘俩的命肯定保不住,如今姑娘给她们买了新衣裳、新被褥,又吃上了饱饭,这那件事都是报不完的恩情。

    她哪里敢真的在屋子里闲着,石家婆娘满脸感激,“姑娘,石头这会又睡着了,奴婢闲着也不好,就过来帮青叶她们做些活计,心里才好受些。”

    这女人还算识趣,算没看错了人。

    筱白荷沉吟着,又开了口,“这样吧,昨儿仓促间,我给你们买的衣裳也大多不合适,你在屋子里把那些衣裳改改,有空闲再给你们几个每人做出一身内衣裤,正好做衣裳也能顺便照顾小石头。”

    虽然想说做衣裳趁空闲也能做,可是看姑娘态度坚决,生性软绵的石家婆娘温顺的点头应着,“好,奴婢听姑娘的吩咐。”

    见她要转身离开,筱白荷又摆手让她停下,“石嫂子,你原来的名字咋称呼,咱往后铺子里的人多了,大大小小有老有少的,也总不能都叫你嫂子啊?”

    听到姑娘问她的名字,石家婆娘的脸瞬间红了,“姑娘,奴婢原名叫王爱莲,小石头也有大名,叫石磊。”

    这古时的女人大多都是性子怯懦,说下自己的名字脸都羞红了。

    像穆希芸那样傲娇的千金小姐、萧金枝那样蠢的彪悍货色可是凤毛麟角。

    筱白荷笑吟吟的说着,“叫爱莲,原来嫂子的名字也很好听啊,我的名字有荷,咱俩可是有不浅的缘分呢。”

    春芽见石嫂子因名字起的好被姑娘夸赞,她有些懊恼和泄气的拍着脑门,“还是石嫂子有福气,我那个榆木疙瘩的老爹就知道给我们姐妹几个起这些春芽、草芽的土掉牙的名字,若再有个妹妹还不定起个啥芽的名字呢!”

    噗呲。

    赵青叶笑了出声,“你个丫头就知足吧,你爹没给你起个招弟来弟就已经不错了,乡下妞,你还想要多文雅的名字。”

    “青叶姐也欺负人,乡下妞咋了?乡下妞也想要好听又顺嘴的名字呢!”

    见赵青叶笑她,春芽噘了嘴,不服气的辩驳着。

    看着春芽年纪比自己还大些,竟然是孝子脾气,筱白荷笑着问她,“春芽,你嫌自己名字土气,要不我给你换个文雅大气的好不好?”

    得知姑娘要给自己换个好名字,春芽的俩眼亮晶晶的望着她,脑袋忙不迭的点着,“姑娘真好,奴婢要换好名字!”

    筱白荷被她的眼神取悦,春天万物复苏,脑筋一转,很快清脆的两个字脱口而出,“春歌!”

    “不如就叫春歌吧,这两个字的寓意极好。”

    “果然姑娘起的名字比春芽好听许多,奴婢往后就有了春歌这个好名字咯,春歌谢姑娘赐名!”

    乐滋滋的念叨着自己的新名字,已经有了新名字的春歌满脸兴奋的给筱白荷道谢。

    听到院子里刘元青的大嗓门,来帮忙的人到了,自己不能再和这个傻乎乎的丫头纠缠,筱白荷笑着和赵青叶她们叮嘱几句就离开了厨房。

    筱白荷才到后院没多久,穆希芸就风风火火的来到了。

    “白荷,挖地窖的事情让大江叔他们做就成,你快去厨房里做菜去,我今儿可给你带来个大大的客人!”

    “希芸,你又胡闹,咱铺子还没安顿下来,你给我招啥麻烦呢?”

    被她扯的险些栽倒,筱白荷的白眼都翻上了天。

    “哎,你别墨迹了,这个客人身份可尊贵的很呢,若不是为咱铺子往后打算,你以为我会厚着脸皮把人给拖拽到这里啊,我娘差点被我给气厥过去呢!”

    昨儿半夜才得知西北军中的大表兄颜知秋和上司徐之卿来到衙门调运军粮,早上天色还没亮,她背着老娘跑到客院把大表兄从被窝里薅了出来。原本二人还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来这里吃顿大餐,哪里知道他们二人身影还没出后衙,就被周氏给抓了包。

    因有徐之卿在,亏得老爹伸手相帮,她才带着贪吃的大表兄和跟着凑趣的徐之卿离开了衙门。

    临走她的脑门都快被老娘的手指给戳破,这会白荷还嫌弃的不的了,穆希芸的心有多塞。

    见这丫头要翻脸,筱白荷只好跟着她出了后院。

    见正房的长廊下站着两个年轻男子,筱白荷手肘轻轻的顶了下穆希芸的腰窝,促狭的笑笑,并压低声音问着,“哎,怪不得你说有尊贵的客人,到底哪个是你的如玉郎君?”

    “啊呸,还如玉郎君呢,你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货!”

    听到这调戏自己的胡话,还有个外人徐之卿在表兄身旁杵着,穆希芸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立时咆哮着,“哎,筱白荷,你脑子清醒些好不好?那个个子清瘦的是我嫡亲的表兄,哪里是你想的那样龌龊!”

    “呵呵,自古表兄、表妹一家亲,我哪里说错了,你这样生气不是欲盖弥彰嘛?”

    躲过朝自己拍过来的魔掌,筱白荷笑嘻嘻的回着她的话。

    见表兄和诧异的望着自己和筱白荷,穆希芸脸色有些尴尬,她咬牙切齿的说着,“筱白荷,本姑娘要被你给气死了,再胡说看我还搭理你不!”

    “嗯,是我用词不当,还请穆小姐大人大量,宽宏一些。”

    被两个陌生男子犀利的眼神打量着,筱白荷也觉得自己的玩笑开的有些大了,忙双手抱拳给穆希芸赔礼,也顺势掩盖自己的窘态。

    “算了,我宰相肚子里撑的起船,不和你这没见识的小女子计较!”

    气哼哼的丢给筱白荷一句话,穆希芸把僵硬的脸色转换的柔和一些,红着脸朝依旧站在屋檐下的二人走过去,“表哥,芸儿和白荷斗惯了嘴,让你和徐小将军见笑了。”

    难得这个表妹有害羞的时候,颜知秋悄悄的瞥了眼身侧的上司兼好友徐之卿,心下了然,表妹恐怕对这厮有了不可琢磨的心思,这才被那个筱姑娘气的跳了脚。

    总要给自家表妹在好友面前添些好感,颜知秋笑着开了口,“芸儿乃性情中人,表哥和之卿不会笑话你的。”

    徐之卿的眼神悄悄的盯着朝厨房走去的筱白荷的背影,心下也有思量。

    一路就听穆小姐说这筱姑娘竟会做的一手好菜,连他老家的海鲜也很是拿手,难不成这丫头会是自己老家的人,在边境军营一待就是三年,自己都快忘了家乡菜肴的味道,今儿托了知秋他们表兄妹的福,也能重温下乡情,但愿这筱姑娘不会让自己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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