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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穆希芸被吓坏了

    申时末,柴房里。

    汹子借着抱干柴的机会,偷偷的来看被他藏在这里的那个伤势严重的女人。

    搬开遮挡着那女人身子的干柴,蹲下来,摸摸她的鼻息,还有口气,就是人还在昏睡,他把装在衣兜里的湿布巾拿出来,给她满是血污的脸擦拭一遍,打算悄悄的给她灌些从小石头那里匀过来的一些汤药,让她不至于那么快就死掉。

    等今夜院子里的人都睡下,他再去医馆多买几副外伤用的草药,还小石头一副即可。

    女子没有意识,不会吞咽,他用木勺把嘴撬开,忙把腰上别的轩芦拽下来,用嘴咬掉葫芦塞子,把葫芦嘴对准这女子的撬开的嘴。

    心里为自己的机灵自夸不已,不会喝药也不怕,只要缓缓的让浓稠的药汁流进她的喉咙里,到了夜里再悄悄的弄些米粥这样朝嘴里灌,有药汤和米粥交替灌下去,兴许这女子命大,不会真的死掉。

    “咳咳……”

    许是他葫芦倾斜的有点多,药汁流的有些快,没动静的女子竟然被流进咽喉的药汁给呛的咳了起来。

    正乐滋滋想着的汹子被这两声咳嗽,吓的本能的朝外面瞅过去。

    透过柴房的门缝,瞥见外面刘元青还和宋大江说笑,他才把高提的心放下,视线转回投到那女的脸色。

    见她一双迷茫的眼睛盯着自己的脸,汹子脸红了红,尴尬的笑笑,“你命可真大,身上那么多的伤口,竟然能挺了过来。”

    “……你……是谁?我这是在哪……里?陪着我的丫头绿儿呢?”

    自己如今四周都是杂乱的柴草,鼻子里嗅到的是干柴混合了自身的血腥味,嘴里喉咙里更是又苦又干涩,这一切都让她朦胧想起昨夜的凄惨遭遇,庆幸自己竟然没被打死,可是绿儿那丫头呢,难道真的为了给她争取逃命的机会,被历氏那毒妇安排的人给打死了?

    她勉强把喉咙里的痒意压下,纪宁手指使劲的掐在左手腕的皮肉上,迫使浑噩的头脑能清晰一些,又咬咬牙根,把胸口的疼痛压制下去,断断续续的问着眼前的这个陌生小子。

    天亮时,自己见这女子身上的衣衫虽然被血浸透也破烂的不成样子,可他依然能分辨出这是上好的云锦。作为宫中御用的云锦,在京城也是极少官宦之家有品级的诰命夫人才敢穿的衣裳,更别提栗邑这个偏远小城。

    再悄悄的打量一遍她精致的五官,他心里猜测这女子的身份肯定不一般。

    汹子也不知道救她是福是祸,许是心里一直耿耿于怀自己生母被人毒害而亡,他才不过一切的把人救了回来,连筱白荷都瞒了过去。

    他悄悄的走到门口看看外面情形还算稳定,又转回来,压低声音说着,“姑娘,这里是栗邑城里的一家食铺后院,我是食铺的酗计,昨夜听到姑娘在我们院长后的巷子里呼救,我翻墙过去时,姑娘已经昏迷在巷子的角落里,当时雨势渐大,也没见姑娘身旁还有别的人,我只好把姑娘带回来,偷偷的藏在这里,姑娘的婢女有可能已经遭了不测。”

    “竟……然到了栗邑县?绿儿被害了……”

    脑子清醒前她主仆二人还在京城的街市上,待她从鬼门关转了圈回来,已经到了千里之外的偏远小城。

    心中激动,喉头就是一股腥甜朝上涌来,纪宁急忙手捂着自己的嘴,血立时就从指缝里朝外渗。

    看她手指缝里的血顺着手背朝下流淌,汹子焦急的劝着,“姑娘,你好容易才醒过来,千万别激动,如今不是你惦记你那婢女死活的时候,你自己的性命才是要紧的呢。”

    自己孤苦伶仃的弱女子,空有个候府嫡媳的尊贵身份,却挡了别人的路,被毒妇害的仅剩下半条命,绿儿更是横死异乡。她抚摸着还没凸起的肚子,庆幸那几个恶人施暴时,她被有功夫的绿儿护的死死的,仅仅是受了不太厉害的皮肉之伤,没有危及腹中胎儿。纪宁心里冷笑连连,历氏,你没那好运一招让本夫人立时一尸两命,你可千万在京城里等着本夫人去找你讨还这个公道!

    为了惨死的绿儿,为了自己还在娘胎里的孩子,她纪宁暂时没资格去死。

    想到夫君还在边境,她空洞悲伤的眼神逐渐的清晰坚定起来,她掩了眼里心底的浓浓恨意,勉强挤出些笑意,虚弱的说着,“小……兄弟,救命大恩,小妇人纪宁必定牢记在心,自当后……报……”

    汹子虽年纪小,却阅历丰富,见纪娘要给他报恩,他颇有江湖气度的挥着手,“别,纪姑娘你有口气,还是留着养身子是为上策,我也是个苦命人,救姑娘不过是举手之劳,才不屑要啥后报呢,我还要去外面做活计,你先在这里躺着,你身上还有不少的伤呢,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到了今夜,我想法子把你弄到附近的客栈里暂时安置下来,再去医馆给你弄些药,在客栈里多养些日子,兴许身子就能痊愈。”

    看这年纪不大的小子,说话做事颇有见识,纪宁越发把这恩情记在心里,她原本就因有孕身子虚弱,一路上昏迷之中还遭了毒打,精神和身子双重的疲累,让她不再开口,缓缓的闭上了眼。

    见纪宁闭了眼,汹子这次不过是把她身侧的干柴拢在四周,他自己连忙抱着一捆柴火离开柴房。

    “汹子,你个偷懒的小子,去抱捆柴火就长在柴房里咯?让姑娘瞧到,肯定要骂死你个懒滑的小子!”

    赵青叶已经在筱白荷亲自指点下在制作虾酱,筱白荷正在尝试用穆希芸带来的果子做果酱,春歌在厨房里忙着给她俩打下手。见两个灶上的柴火不够,偏汹子去柴房那么久都没回来。

    火爆性子的春歌,立时风风火火的朝后院奔来,迎面撞上他,立时就点着他的脑门数落开来。

    把干柴夹到腋下,汹子讪笑着,去扯春歌的衣摆,“春歌姐,我就多看了几眼大江叔他们挖的地窖,你就行个好,别嚷嚷的让大伙都听到。”

    汹子人很好,占着嘴甜跟着柳老婆子溜须拍马,弄些吃的,没少接济他们那些低贱的人,春歌也记的他的好,叹口气,声音低沉下来,“唉,你咋不知惜福呢,咱如今跟了个好主子,可不能自己把这好福气给作掉咯。”

    呵呵傻笑着,汹子用手点着自己的脑袋,“春歌姐教训的很有道理,汹子都记在这里呢,咱快去厨房吧。”

    闻到这小子身上有浓郁的苦药汤的味道,春歌觉得自己方才错怪了他,这小子肯定又去小屋看小石头那孩子了,她点点头,快步跟上。

    “姑娘,你把好好的果子都碾碎做啥?”

    放下柴火,见筱白荷并没责怪自己躲懒,汹子好奇的望着正在碾压果子的筱白荷。

    没有榨汁机,想弄碎果子,都要纯手工,闷热的厨房里还真是不好待,筱白荷抬起头,郁闷的望着一脸狐疑的汹子,“做些媳玩意,你甭多嘴,快来帮我把这些果子都碾压成汁水就成。”

    “这在我手里就是小菜一碟,马上就好!”

    他笑眯眯的说着,上前把石臼连带半筐果子都搬起,出了厨房。

    天黑时,虾酱做好,果酱也存放到了陶罐里。

    剩下一些碾碎的果子,筱白荷用细纱布过滤出汁液,又加了些蜂蜜。

    让汹子把搅拌好的果子汁液系在井里。

    午饭吃的丰盛,晚饭筱白荷吩咐赵青叶给大伙蒸了两合面的窝头,炒了韭菜鸡蛋,和一份肉片炒茄子。

    为了能顺利又妥当的办完事情,穆希芸连家都没回,顶着烈日跑遍栗邑她所熟知的亲朋好友之家,把亲笔写下的邀请帖子奉上。

    直到夕阳西下,累成狗的穆希芸才懒懒的赶了回来。

    进了侧门,就闻到厨房有香味飘出,她丢下马鞭,直奔厨房而去。

    “白荷,你做了啥好吃的犒劳我啊?今儿后晌我可是为你殚精竭虑!”

    听到她嘶哑的嗓音,赵青叶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的铲子掉到灶台上。

    见赵青叶正在盛菜,穆希芸扫了眼这一荤一素,失望的撇了撇嘴,“青叶,你们姑娘呢?明知道我要来吃饭,就弄这些菜打发我啊?亏我为了铺子的大事忙的脚都打了血泡,竟然吝啬的连个好菜都不舍得做,待会还有别的菜吗?”

    这个可是县太爷家的小姐,自家姑娘恐怕也不敢得罪,看她脸色不好,赵青叶尴尬的笑笑,“穆小姐,姑娘在后院忙着呢,至于还有别的菜,奴婢还不知道呢,要不穆小姐先去正房候着,奴婢去后院里问问我家姑娘,要不要再加几个和穆小姐口味的菜式。”

    “嗯,你去吧,我先喝口水,再说吃饭的事情,今儿这一后晌,我马不停蹄的跑遍了整个县里,差点要累瘫了!”

    点头应着话,穆希芸拎起水缸里的葫芦瓢,舀了大半瓢的水,伸着脖子就喝。

    从后院视察回来的筱白荷进厨房就见穆希芸朝肚子里猛灌凉水,不由得皱了眉头,“穆希芸,你咋又喝生水,不怕拉肚子啊!”

    正喝的痛快的穆希芸被筱白荷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把没喝完的水倒进水缸旁边的木盆里,气鼓鼓的抱怨着,“哎,你要把我魂给吓掉啊?这又不是兰溪村,再说就是兰溪如今也没了疫病,喝半瓢凉水哪里就能那么巧会拉肚子!”

    “我说了多少次,即使没有疫情,生水也不能喝,你没见大中在井里打的水桶里时常还有小虾,你不怕小虾在你肚子里长成了大虾啊?”

    筱白荷想扭转她的坏习性,故意危言耸听。

    因为萧丰仓他们住的距河边都不太远,井水水位很低,有好多时候打出来的水里就有和绿豆大小的淡水虾。村里人都没在意过,当时筱白荷曾和六巧说起过这小虾的由来,穆希芸偏巧也听了半耳朵,这会望着筱白荷,她的眼里满是惊恐和后怕,“不会吧,白荷,你可别吓唬我,若真的喝了几只小虾,它们在我肚子里慢慢的长大,那也忒可怕了!”

    见已经震慑住了这胆大的丫头,筱白荷忍着笑,努力的板着脸继续训斥,“这会知道害怕了,早做啥去了,总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还以为你真的不在乎呢,待会让汹子去医馆里给你买些能消炎解毒的药草回来熬着喝。”

    真怕自己喝进去的小虾会在肚子里长成大虾,穆希芸感激的点着头,“哎,还是白荷你好,我这就去找汹子,你先忙着!”

    听刘元青说要熬夜挖地窖,汹子背着筐里的土,只怕不好脱身的他,满脑子都是寻思咋找借口去给纪宁弄药,穆希芸的吩咐让他的纠结荡然无存。

    手里捧着穆希芸给的一个银锭,他乐颠颠的给她行个礼,然后嘿嘿傻笑着,一溜烟的蹿了出去。

    “这傻小子,连手脸都不洗就跑走,这是急着去投胎啊!”

    穆希芸被他的怪异的举动闹的有些无语。

    也不知那干瘦的黑小子哪里来的力气,手拖着装满土的竹筐就像托了一筐棉花,对他那天生神力,很是狐疑的刘元青呵呵笑着,“穆小姐,汹子这小子别看年纪小,做起活来可够拼的,有时连咱们这个壮汉子都不如他呢。”

    “刘二叔,你们挖的地窖,当真不用冰也能存放海鲜?我咋看着有些不靠谱呢。”

    相较于刘元青风趣的性子,穆希芸对他很是友善,笑着问出心里的疑惑。

    “自然是咯,地窖挖的深,凭它再炙热的日头也晒不透,我还预备把地窖和水井之间挖个小通道,正好借井里的凉气,让地窖的温度更加低,不说存多久,靠这些凉气,海鲜肉食也能保存个五六日,单这些举措,已经能省下很多的冰。”

    地窖才挖出三四吃的深度,已经被筱白荷夸了好几次,这注意可是自己出的,深感自豪的刘元青稍稍得意的挑着眉头回着穆希芸的质疑。

    夜色笼遭着院子,昨夜下了场暴雨,徐徐清风拂着宜人花香,筱白荷让大伙都在院子里吃晚饭。

    看着桌子上摆的饭菜,不知是心理作用,还真是喝了冷水,穆希芸肚子有些隐痛,她胃口尽失。

    手捂着肚子脸色也变的有些灰白,“白荷,医馆也没多远,汹子咋还没回来啊?不会拿着银子在外面玩翻了天吧?”

    诧异的望望突然变的有气无力的穆希芸,筱白荷摇摇头,“你饿了就先吃饭,汹子不是个贪玩的人,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难受吃不下,你们先吃,我去外面迎迎他吧。”

    扫了眼桌子上的那个荤菜,穆希芸有些反胃,她站起身子怏怏的离开了饭桌。

    这人今儿八成是累惨了,望着她有些可怜的背影,筱白荷心里泛出内疚。

    自己方才不该吓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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