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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徐之卿花银子买药方

    身子依靠在侧门外面,穆希芸小腹骤然一痛,身下一股熟悉的热流涌了出来。

    “我的娘哦,这倒霉的玩意又来了!”

    她低声惊叫一声,僵硬了身子的同时忙用手去捂嘴。

    见身侧并没人,才郁闷的把疲惫的身子站直,抬头看看汹子还没出现,只好耷拉着脑袋回了院子。

    筱白荷见穆希芸脚步缓慢的走过来,忙喊着她,“希芸,你快过来吃饭,粥马上就凉透了。”

    “你们先吃,我等会再过来。”

    月白色的衣裙后面已经湿漉漉的脏了好大一片,尴尬的摇摇头,穆希芸恨不得溜着墙角走,好不让他们看出自己的窘态。

    “哎,希芸,你是不是中了暑?我看你脸色咋恁不好呢?你等着让我看看。”

    素常总是闹腾的穆希芸今儿情形特别不对,不会真的被晒坏了,筱白荷关切的问着,立时筷子放下,就朝她急匆匆走过去。

    “我好好的咋会中暑呢,你快别过来!”

    自己这会好想找条地缝钻进去,哪里还敢让筱白荷拉着她细端详,手摆着提着衣摆就朝小屋落荒而逃。

    砰的一声,屋门被穆希芸大力合上。

    她拍着砰砰跳的胸口,庆幸自己跑的快,没被多事的筱白荷给抓到。

    从床前柜子里翻到自己的小包裹,找出月信用的物事,把自己收拾利索,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这才开门出来。

    见穆希芸手捂着肚子出来,见她脸色依然不好,筱白荷贴心的去摸她的额头,见也没发热,心里松了口气,“希芸,汹子已经买了药,这会春歌在厨房里熬着,你待会就能喝了,先去喝碗粥垫垫肚子。”

    “嗯,谢谢你。”

    小腹撕扯着疼痛,浑身酸软的穆希芸更加没了力气,她蔫巴巴的点了下脑袋。

    见她精神不济,筱白荷的内疚再次被提高,忙拉着她的手,“希芸,你别……”

    “白荷,有大好事啊!”

    正想安抚被自己吓到的穆希芸,突然萧丰仓来到,惊喜的像是捡了金元宝的模样。

    筱白荷忙丢开她的手,转过身子望着连夜赶来的人,望着他的笑脸,有些诧异,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大伯,你咋这会来了?家里出啥事了吗?”

    侄儿被抓了兵丁,生死未卜,萧丰仓有多少个深夜不能睡安稳,也就他和黄氏知道。

    因三弟两口子做人恶毒,从侄儿离开家,越发的虐待白荷这丫头,害的她翻脸从三弟家脱了身。这短短几个月,白荷整个人脱胎换骨,连带着他也跟着赚了好多这辈子都没想过的银子,他心里无数次想过,自己能坐上镇署这个官位,也是穆大人看在白荷的脸上。不然大丘镇比他实力、能力数不胜数,单单就让自己当了这个镇署。

    今儿申时末,他从镇上处理完公务才回到村里,就被守在村口的六巧给拦着,说家里来了贵客,带来了侄儿的消息。

    听到闺女的话,拿着鞭子的手骤然哆嗦起来,好一会子他才找到自己发抖的声音,一再确定真的是军营里过来了人,不过侄儿生死连六巧也不知。

    但愿不是来报丧的就好,萧丰仓在心里默默的安慰着自己,才惊慌失措的把闺女拉上自己新买的牛车。

    短短的距离,萧丰仓感觉好像经历了生死。在这农家简陋的屋子里呆坐了小半个时辰,颜知秋被院子里浓郁的苦涩药味熏的脑仁疼,他可没徐之卿那么有好奇心,忍着炙人的热度,跑去木棚下,不耻下问的去询问粗劣村妇们,这院子里做的是啥东西。

    筱白荷做出的药沫已经救了好多人,肖兰花还是很骄傲的,不过她可没胆子和那看着就不一般的公子说药沫的秘密,只是巧妙的把话题扯到县太爷的身上。

    徐之卿在穆家住了两日,也曾听说穆正风说栗邑县和遂州都有了疟疾的疫情,不过经过他们的努力,疫情已经控制住,看到肖兰花躲闪的眼神,他突发奇想,这会不会就是医治疟疾的药沫。

    温和的笑着,用手捏起一点青灰色的药膏,他无所顾忌的朝舌尖上抹去。

    “公子,这药你没病可不可乱吃啊?这是医治疟疾病的药!”

    正搅拌着锅里的药膏,见这公子胆大的吃了药膏,肖兰花忘了避讳,直接说出了这药膏的秘密。

    还真的是治疗疟疾的良药,没想到这个农家小院竟然熬出了医治疟疾的良药。

    想到他们军营里没到炎热的夏日,有近三成的将士都因这个传染极快又很难控制的疾病不甘的死去,望着半锅散发着苦涩味道的药膏,他眼里有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亮光。

    “徐公子,这里味道不好闻,也闷热,你还是回屋坐着凉快会。”

    被个贵公子盯着,自己做活都有些胆战心惊,肖兰花握着手里的大木勺子,堆着满脸的笑,想把徐之卿劝会堂屋里。

    到了家门口,萧丰仓丢下闺女和牛,焦急又有些仓惶的进了院子,“六巧娘,贵客在哪里?是不是风哥儿出了事?”

    见到两位不苟言笑的陌生男子来到自家,说找当家的,要和当家的说说风哥儿的事情,黄氏也不敢多问,给他们端来茶水,心里一直忐忑不安。

    这会当家的回来,她几步跑出了堂屋,满含忧虑的双眼朝急切奔过来的当家男人望过去,又小声埋怨着,“你咋才回来,我都要急死了。”

    眼神快速的扫过堂屋里坐着的那个人,萧丰仓低声吩咐着,“先不说这废话,我先陪贵客你去让兰花弟妹帮你杀鸡,招待人在咱家里吃顿便饭。”

    说罢几句,见徐之卿抓了把木盆里还没下锅的青蒿端详,肖兰花心里微微叹口气,合着自己说的话,这公子都没听在耳中。

    “英子娘,家里来了两贵客,你丰仓哥要嫂子去给他们做饭,白荷那丫头又不在家,嫂子一人做饭怕是来不及,你先去厨房点火做干饭,嫂子要去后院捉只鸡,有你给嫂子搭把手也能早些把饭菜做出来。”

    肖兰花正要继续劝上几句,手臂就被过来的黄氏给拉住,听着她连口气都没喘,说了一连串的话,肖兰花笑着点了头。

    徐之卿把青蒿段放在鼻端闻了片刻,已经确定这东西在边境漫山遍野都是,心里一阵狂喜,面色却依然淡定自若。

    来这里替萧五传个口信,也是看在曾救过他的萧五是个值得相交的正义之人,哪里想到会在这里有了意外收获。若真是把这医治疟疾的药方带回营地里,会造成多大的震撼。

    堂屋里,萧丰仓恭敬但不怯懦的给颜知秋行了礼。

    “萧里正稍等片刻,颜某去外面把徐公子给找回来。”

    早在这里待的不耐烦的颜知秋漠然的望着萧丰仓给他行礼,冷冷的应了声,也不等萧丰仓回应,随即抬脚走出堂屋。

    萧丰仓的心绪更加复杂,僵着脸呆呆的望着颜知秋的背影,心里思索着,如今白荷已经脱离了三弟家,即使风哥儿能平安回来,还不知他俩的亲事还能不能成。

    表姨夫做事素来干练,早早的就把军粮囤积到栗邑县,也给他俩挤出了一些空闲,原还美滋滋的想着要带上芸表妹在这个小城玩上一日,偏徐之卿这厮竟要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个穷地方。

    颜知秋心里再是不甘,但官大一级压死人,他复杂的视线很快就投到已经转到井台边看几个小丫头清洗、切割杂草的徐之卿身上。

    浓郁的苦涩味道充斥在鼻端,这味道让他心里厌恶的不行,皱着眉头,从身上抽出帕子,掩了口鼻,才急切的朝徐之卿走过去。

    在世家大族长大的颜知秋惯会做人,即使心里恨你恨的要死,他也能在脸上挤出三分笑来,何况徐之卿还是他的顶头上司。把帕子塞进衣裳里,望着徐之卿若有所思的神情,他温和的笑问着,“之卿兄,咱要找的那个萧丰仓已经回来,让人家等着咱是不是有些不妥当啊?”

    “哦,萧里正既然回来,愚兄这就过去。”

    说着话,他丢下手里抓的青蒿草。

    后院传来鸡惊恐的叫声,聪慧的六巧已经知道娘是听了爹的吩咐要杀鸡招待院子里的俩个贵客,她想着自己也要去给娘帮个忙,就去端了盆清水。

    转过身看到徐之卿的手被青蒿的汁液染的发绿,她抿嘴笑着把水盆放在徐之卿面前,“公子请先洗手吧,才打出来的水,很是清凉呢。”

    徐之卿把手在干净的水盆里洗了洗,眼角余光瞥见六巧笑盈盈的小脸,想到自家的幼妹也该有这么大了。又从身上摸出一个绿松石穿的珠串,递给了六巧。

    许是怕她不敢要,徐之卿笑着解释,“小丫头,你很懂事乖巧,这珠串也不名贵,拿着戴着图个新鲜。”

    手捧着那穿艳丽发着淡淡光泽的手串,六巧激动的小脸瞬间红彤彤的,她眼睛眨眨,有些不敢置信的问着,“公子,这么好看的珠串真的是给六巧的吗?”

    看这小丫头眼里有惊喜还有疑惑,更多的是震惊,农家丫头素常能吃饱饭,穿上不带补丁的衣裳已经是家里长辈的疼爱,哪里会有首饰戴。

    徐之卿了然的笑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亲善,“嗯,这绿松石在我们待着的地方可多了,也不是个值钱的物件,我已经给了你,难道还能有假啊。”

    确认这精致漂亮的手串已经成了自己的,六巧笑的眉眼都弯了起来,先给徐之卿道谢,又有些遗憾的说着,“六巧谢谢公子,公子可真大方,若是我白荷姐在家就好咯,肯定让她给公子多做些好吃的饭菜!”

    今儿午时才吃过筱白荷做的丰盛午餐,徐之卿也不知六巧嘴里说的白荷就是给他们做出丰盛午餐的人,他转身朝堂屋里走去的时候,还摇摇头在心里自嘲自己竟也有贪口腹之欲的那一日。

    颜知秋去院子里唤徐之卿的简短空闲,回过神来的萧丰仓,急匆匆的进里屋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他刚从里屋出来,徐之卿已经率先跨进堂屋门槛。

    两人客套片刻,看着颜知秋和徐之卿说话的恭敬态度,人精的萧丰仓已经知道眼前的徐之卿应该比那个冷漠清傲的颜知秋要高一些。他理所当然的把徐之卿让到主位上坐下,然后又急匆匆的去厨房里端茶水。

    给他们倒了两碗鄙凉茶,看到徐之卿没有一点嫌弃的端着碗喝了几口,眼神一亮,没再歇气就把满满一碗凉茶给喝光,萧丰仓略有些小得意,凭你是啥尊贵的客人,我们白荷做的凉茶就是给人长脸。

    有些诧异的望着徐之卿捧着粗陶碗喝光了那绿莹莹的茶水,颜知秋不可思议的问着,“之卿兄,这茶水看着就粗鄙,你咋真喝了?”

    添加了野蜂蜜的鄙水,在这炎热的季节里喝上一碗,那沁入心脾的凉微甜的滋味,让人浮躁的情绪也缓缓的淡泊下来。

    茶水进了肚腹,还满口都是清凉,徐之卿淡然一笑,“知秋贤弟,你可别小看这碗茶水,依愚兄看,就是京城的清雅斋上好的茶也抵不上。”

    素来对吃食最挑剔的徐之卿能说出这话,颜知秋也不再嫌弃用粗陶碗喝茶有失身份,他半信半疑的端起了陶碗。

    还没喝到茶水,鼻尖已经嗅到淡淡的清香,颜知秋不再犹豫,稍稍的喝了一小口,品了下滋味确实独特,最起码他这这么大还是头次喝上这样的茶水。虽没徐之卿说的那么好,但是也不能否认在这时候喝了这茶水能让人疲累和沮丧的精神快速的好起来。

    看着颜知秋放下已经喝空了的茶碗,萧丰仓又给他续上一大碗,笑着解释,“这茶水倒也没徐公子说的那么好,都是咱青兰山上生长的普通药草,却在这时节喝了对身子是极好的,可惜这时候还没入秋,若是有挟菊配了这鄙,那就更加的好咯。”

    没想到萧丰仓这个农家汉子竟然也懂喝茶养身之道,徐之卿有些惊讶,但是想到萧五能那么精明,他这大伯好歹也是个里正,自是和一般糙汉子有些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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