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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风波

    清风微凉,吹开层层绵密的黑云,一轮圆月满西楼,一对壁人坐楼中,身相依,头靠着头,同盖着一件披风抵御寒凉秋风,共享着一块月饼,莲蓉馅甜腻腻的,加上楚子凯对着虞昭张口就说得顺畅的甜蜜情话,更有如蜜里调油,她只觉得嘴中心上都被这滋味占满了。

    宁静之处只二人相互结伴,仿佛世上所有吵人的喧嚣都被隔绝在远方,许久不曾偷得此般惬意,楚子凯和虞昭都倍感珍惜,言语说尽,渐渐静默,却一直十指相扣,如此便能将心意相通,再寻不到还有何时能比此时美好。

    可是子时将过,出了中秋夜了,明晚再见的月儿便不会这般圆了,岂止是月亮逃不过阴晴圆缺,物极必反向来是常理,世上的事从来皆是难全,哪能这么容易就将快活留住,二人情到浓时,理所当然就有不合时宜的东西来搞破坏。

    睡意初涌上,虞昭却极爱在这柔和月光下的安宁,几番默默撒娇成功让楚子凯软了心肠依了她的性子,允许再待半个时辰再回寝殿安寝。遂后阖上眼安躺在他怀里,想在月下浅昧片刻,忽能听见一阵喧闹声裹着风声传进来,顷刻惊走了她所有的困意。

    立身而望,隐约可见黑暗中一片昏黄灯光逼近,碎了满宫如水的月光,迅速往这方移动着。楼台连接露台,正好临近宫道,虞昭察觉动静,连忙掀开披风从楚子凯身上下来,起身快步过去,靠在楼栏处张望,远远就见一群提灯人,脚步匆匆往朝晖宫来,疑惑满心。

    此时子时已过,按规矩,各宫宫禁早已下,若非是有一等一的要紧事要禀报,绝对不敢有人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惊了御驾,楚子凯紧随虞昭其后过来查看,皱着眉头将目光凝聚,大致看清那群人领头走在前方的内侍的面孔,顿时心下一沉。

    “是凌妃宫里的人,为何半夜三更现此慌态?”

    一听此言,虞昭眼皮子没由头地一跳,立刻便预感大事不好,转身与楚子凯站在一处,等着那群人走近。

    “给朕站住!”楚子凯连忙出言询问:“你等深夜急来朝晖宫是为何,是否因凌妃有何不妥?”

    那群人都埋着头专心赶路,冷不丁听见了楚子凯的声音响起,吓得一抖,手中灯笼都掉了。抬头往上瞧见了楚子凯他人,直直跪下磕头请罪,每个人都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口中喊着饶命恕罪,嘈杂得令人心慌,分明十几张嘴都在说话,可就是说不出个事情的所以然来。

    如鸭子叫唤般,只看得见他们焦急,听不清他们到底在嚎些什么,楚子凯眉头紧皱面露忧色,不由怒声呵斥,才得以重获安静。

    虞昭提高了声音,直接问道:

    “哭得伤心有何用,禀明事情是要紧,只许一人回陛下的话,可是凌妃腹中龙裔有何不适?”

    随这命令,众人闭了嘴改默默抽泣,渐而变得鸦雀无声,那领头的内侍连忙用袖子擦了擦脸,膝行上前连磕几个响头,哭诉道:“求陛下快去瞧瞧娘娘吧,奴才们惶恐啊……”

    果然是忧不是喜,言语间透露的信息显而易见,楚子凯和虞昭都是感知敏锐之人,差不多已经猜出了凌妃宫中此时是何情况,对视一眼,两人目光都充满惊讶与不可置信,楚子凯眼中还多了丝焦急与迷茫,虞昭认得出,这是悲痛来临之前的迷茫。

    事发突然,楚子凯一时愣住,不过怔愣只一瞬,即刻就心急如焚,再顾不得其他,牵起虞昭就转身,快步往台阶处去,似是不敢相信,边走边低声喃喃:“怎会……方才宫宴上,凌妃还好好的啊……”

    “陛下别慌,或许……”

    不明情况到底糟糕到何等地步,虞昭很想安慰,可看见楚子凯在这冷风天里额角都急出汗来的神情,挂在嘴边的这安慰,便不敢轻易说出口了,因为她知晓,若事情不可扭转,却给人增加了空谈的希望,等于徒添失落雪上加霜。于是只能将话头生硬一转,只道:

    “着人去请御医吧,咱们这就去凌妃宫里瞧瞧她如何了。”

    谈话间,二人就下了楼,冯运带着人打着灯迎上来开道,楚子凯只顾着疾步往外头去,一边朗声吩咐人去请御医,忽在快出朝晖宫门时驻足了,跟着的一行人不防,差点来了个连环摔。

    只见楚子凯停下后踌躇思量片刻,转身放开了虞昭的手,替她紧了紧衣裳,轻声道:

    “昭昭,自来宫里这等事无端发生,十有八九都参杂些肮脏是非,莫要让你染上了,加之夜里风凉,别让冷风吹坏了身子,就不去了,先乖乖睡下,等我回来好吗?”

    “可是我想陪着陛下。”

    不单单只是楚子凯明白这道理,虞昭自然也是懂的,且她比楚子凯更明白得透彻,知晓自来这种参杂是非的事发生了,那结果为好的几率几乎没有,而坏事若真是是朝着自己来的,只是一昧的躲,也必然是躲不掉的。于是坚持道:

    “陛下独自前去,不在我身旁,今夜我必然会彻夜难眠,有你在,不管何样的是非,我都不觉畏惧。”

    实则话中表明的的依靠之意是互相的,今夜那可能遭了不幸的孩子,是楚子凯第一个孩子,虽他的到来并不为楚子凯所期待所欣喜,但血浓于水心连着心,骨肉殒损的痛,是人天生就能感知到的,加之楚子凯心中或许还会有失责的愧疚,汇聚而成的痛苦,也能折磨他好久,虞昭绝对不忍让他一人受着。

    相处这么些年,楚子凯又何尝不明白,往往身心历经绝望痛苦之时,也只有虞昭在身侧,才能慰藉一二,此刻听她主动提出愿意去,心知让她陪着,或许能在难过之时有一二分支撑,能熬得不那么痛苦些,遂也不拒绝了,吩咐人拿了件斗篷给她穿好,拥着她的腰将她严严实实护在身旁,方才继续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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