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光荣的道路
李显白听着前方那两位的交谈，下意识地插嘴接话道：“上一个说不怕天谴，想要逆天改命的家伙，好像是云不亭，但他现在都还在山旮旯里呆着，没能下山呢。”
我命由我不由天，类似的话云不亭在跟汹闲聊的时候曾经说过很多次。
每次都听得汹热血沸腾，恨不能横刀立马，立刻就去成就一份不世伟业。
但每次聊天的结尾，云不亭都会告诉他这种口号也就是喊喊振奋振奋人罢了，真要做事的时候，不要一口一个“逆天”，那样会显得很愚蠢。
“你比如我现在，扬言要打败我师父，然后潇洒地离开南冥山，去闯荡江湖，结识红尘知己，江湖女侠。但结果呢，我师父他老人家，嘿，直接就不回来了，连让我尝试打败他的机会都不给，我也就只能被耽搁在这深山老林里，每天抄写经书，日复一日地数着日子。”
云不亭跟汹说这些的时候，隔着镜子汹都能够感受到云不亭那浓浓的无奈。
然后汹就悟了。
确实，说大话，谁不会啊，但是这种漂亮话也得把握个度啊，说得太漂亮了，超越事实太多了，就是会显得很愚蠢。
就比如此刻，使用那具幽偃甲传声的那个家伙说的，遭天谴就谴呗，他还满不在乎。
老天爷真要降下天谴，他怕是会被劈得渣都不剩下了。
众人已经从那个陌生语声同无功先生的交谈中听出来了，对面的那家伙，就是烛龙生，而且确实就是谢天衍。
汹插了这句嘴，大伙儿都没有太能理解，因为他们都没听过云不亭说过的那些豪言壮语，所以不懂汹这时候说话的理由。
也就没人接话，大家只是疑惑地撇头看他一眼，然后纷纷收回视线，继续盯着跟那具幽偃甲说话的无功先生。
无功先生也从李显白身上收回了视线。
谢天衍通过幽偃甲传声道：“先生您的那位徒弟也说过类似的话？看起来他似乎跟我认识的一个人一样，不敬天地。”
师父瞧着幽偃甲的眼球，道：“你说的那个人，是你的那位舅舅？是他将这种自以为是的观念传给了你？”
谢天衍的语调有些微地拔高，“吼哦，谢家的那些老家伙，是不是把我的老底都揭开给你看了？他们也不嫌害臊。
是，我的舅舅谢王侯。
他教会了很多。
关于人生，关于理想。
他是一个伟大的人。
也只有像他那样的人，才会愿意奉献一切，去追寻偃术大道的尽头。”
无功先生，“也只有这种自私的人，才会为了自己的道路，践踏无辜的生命。”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谢天衍道。
“谢天衍，我并不是想要与你论道。”
“我也不想跟您掰扯这些道理。这具偃甲已经快要承受不住了，您还有什么问题，就抓紧时间问吧。我酌情选择进行回答。”谢天衍很愉悦地道。
他隔着时空通过这具幽偃甲跟无功先生交流，他掌控着主动，无功先生却连他的一根毛都摸不着。
师父毫不犹豫，道：“你已经离开少林了？”
“谁知道呢，也许没有。”
“……”师父沉默，谢天衍的这个回答就很心机了。他用这种模糊的答案来让无功先生他们心中产生提防和疑惑，而时刻保持警惕，会消耗人的精力。
反正谢天衍就说了这么一句话而已，想多想少都是无功先生他们的事情，麻烦已经甩到了这一边。
无功先生他们一直在明，就是落于下风，非常被动。
师父知道谢天衍的这些心机，没有任何的感情波动，他继续问：“藏经阁里，是你拍了汹的脑袋？”
“汹……”那具残破的幽偃甲转动脖子，看向了李显白，“哈哈哈哈，这称呼确实跟剑圣大人相符。”
汹一听这话，脸就黑了。而他表情沉下去的时候，头顶上的伤口里冒出的光芒就强盛了两分。
“是我，说到这儿，我就不得不提一句，先生您要是没有中断筛查，说不定我就跑不掉了，到时候咱俩交起手来，少林寺的藏经阁得毁于一旦。
所以或者是我想得太多了，您本身是经验丰富的高手，之所以让我有机会逃出生天，是害怕毁掉少林寺不知多少代的心血和积累？”
谢天衍的这话，连秦杏都听出来了。
他这是在炫耀自己的成功脱逃，顺便嘲讽无功先生的经验浅薄，让机会白白溜走。
智能方丈低下头，唱了声佛号。
他本来都没什么感觉，但现在烛龙生这么一说，方丈才感觉到后怕。
今日要是烛龙生跟无功先生交起手来，藏经阁中殿绝对无法幸免，到时候，他这个引狼入室的方丈，怕不得自裁谢罪。
无功先生和谢天衍，这两尊大神的战斗，恐怕连藏经阁后殿高塔里的祖师爷们都拦不住……
“你果然如同我猜想的那样，是一个无所不用其极的家伙。”无功先生面色淡然，说道。
“此话怎讲？”
“一个高尚的对手，不屑于使用语言嘲讽他的敌人。”
“哈哈哈哈，先生，您觉得我把您当成了敌人？”
“我把你当成了敌人。”师父道。
“确实，像您这样高尚的人，肯定看不惯我这类小人。”
“我唯一看不惯的是，你视人命如无物。比如秦观潮，比如肖止斤。他们没有必死的理由，但你直接断绝了他们的生路。在你眼里，他们比工具还不如。
工具还需要养护，小心使用。
但是不管是观澜山庄，还是双斧会，你用过，就随手抛弃了。”
“我说这就是他们的宿命，您相信吗？”谢天衍无所谓地道。
“我那位徒弟，他不敬天地，不理鬼神，是因为他心中坚守着自己的坚守，他有着一个作为人的底线。但是你无视天地，漠视规则，当初你舍弃自己的肉身的时候，是不是连人性也一同抛弃了？”无功先生语气淡漠，他知道，谢天衍不会为这种程度的批评产生反应。
果然，谢天衍笑吟吟地道：“脆弱又渺小的人类，我以舍弃了本来的肉骨尘身而骄傲，如今的我，走在一条光荣的进化之路上。与你们人类已经有本质上的差别了。”
“这便是我将与你为敌的理由，烛龙生，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吧，想要阿悯的身躯，就来试试。”
师父抬手，银白的龙影矫夭升天，他旁边的那具幽偃甲残骸被光影携带着离开地面，继而形体崩毁，片片碎裂，最终化为齑粉，风一吹，都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