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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2章 血祭(2)

    x.    小厮引着襄玉一路朝前院走去,经过数条青石板路后,终于在一个庭院入口停下。

    襄玉看了眼入口处,对那名小厮道:“退下吧。”

    小厮朝襄玉躬身一拜,转身离去。

    襄玉神情微凝,提步朝庭院内走去。

    原本绿意盎然,翠竹林立院中,但当襄玉的一只脚将伸进去,庭院瞬间黯淡下来,仿佛是有人先前在顶上罩了一只天灯,此时突然将天灯关灭掉。

    这还在白天,如此异相,只有一种解释。

    他身处在阵法之中!

    襄玉对这个阵法再熟悉不过了,这是自六百多年月篱的及笄上,他第二次见识这个阵法——

    万字阵!

    万字阵需数千襄族族人集字所赋予的畏惧之力化形为一把锋利的字剑,将身处阵中的鬼怪斩灭。

    此时族人还未就位,只是将阵法的基础先打牢。

    襄玉继续朝前走,最后停在最前方的一张阴沉木制的献祭桌台上,只见左右两侧各燃着一只红色祭烛,正中位置留着一个空位,那里在将来会摆上一个血淋淋的厉鬼头颅。

    用来装盛被献祭者鲜血的祭池,和装盛献祭者死后尸体的祭棺木,皆在下首处。

    一切都那么的熟悉,尽管已隔着几百年,但襄玉几乎是一瞬间便回想到了过去。

    记忆里,月篱的及笄之夜,六百多年前的那个中元夜,被万字阵束缚住的月篱表情痛苦而压抑地挣扎着,突然她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绝色的一张脸上,一片惨白,只余血迹斑斑,狰狞不堪。

    ……

    襄玉发出一声清晰而沉着的吸气和呼气声,他用手抹了一把看着十分稚嫩的脸,一丝与他此刻年幼的外表格格不入的悲悯神情缓缓浮现。

    身后传来脚步声,襄玉转身看去,只见一只肥硕的黑猪,正摆动着四条小短腿,朝他的方向快步走来。

    旺财还未完全走近襄玉,就被身后的一只手捞起,襄黔老迈的声音在晦暗中响起。

    “你这畜生,又背着我偷偷跑出来,让我好一顿找。”

    襄玉仰头望向襄黔,襄黔的视线从旺财的身上移向个头十分矮小的襄玉,襄黔的脸上顿时闪现过一道怀念的神情。

    他的目光渐变得十分怜爱,他走到襄玉面前,蹲下身来,拍了拍襄玉的头,表情不自觉地放柔和了些,仿佛又回到过去襄玉还是孩童时期,他与之相处的模样。

    眼前的少年是他与爱妻兰株公主的儿子,皮囊之下虽是已活了几百年的赋雪,但无论如何,他的确就是他的骨肉。

    “子扰,这一次,你可下定决心了?”襄黔慈爱地望着襄玉,淡笑问道。

    襄玉眨巴了下眼,面露疑惑地看着襄黔。

    襄黔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你背负了六百多年的罪恶感,老夫一直都知道。”

    襄玉闻言,神情当即一震。

    襄黔怀中的旺财不安分起来,四只腿开始挣扎着要下地,襄黔看向旺财,用手掌抽了抽他的白圆屁股,轻斥道:“你若再是乱动,今夜便把你蒸了供到那祭台上去!”襄黔边说边边朝祭台方向摆了摆手,恐吓旺财。

    旺财好像能听懂襄黔说的话一般,当即又安静下来,乖乖地趴在襄黔怀里,再也不敢动,模样瞧着比刚才还要乖巧安分。

    “祭台,是你让人布置的?”襄玉问道。

    襄黔伸手,又拍了下襄玉的头,力道比刚才大了几分,他笑着斥道:“你这小子,如今成矮个儿了,倒是还用这种没大没小的口气跟老夫说话,要叫爹。”

    襄玉面上一怔。

    说起来,他自出生起,便带着赋雪的意识,兰株公主生下他不久就病死了,他从小到大,很少像一般孩子那般,叫襄黔作爹。

    襄黔刚好也就襄玉这么一个独子,至今却未享尽为人父该有的一切欢愉,此时襄黔突然说出这句话,想来也是他埋在心中几十年想一吐为快的话语罢。

    襄玉鸦青微卷的长睫毛微微一颤,他抬眸,望向襄黔,尊崇而虔诚地唤道:“爹。”

    一声唤,顿时让襄黔湿了眼眶,他连连点头,一把将怀里旺财扔在地上,旺财便一溜烟跑了。

    襄黔伸手,将孩童模样的襄玉揽入怀中,苍老的手掌温柔地抚过他的小脑瓜,叹道:“子扰,你的这个名字,是兰株在临死前给你取的,她说,我的子扰,自小便应无忧无扰。”

    襄黔将襄玉放开,直视着他,神情变得严肃起来,继续道:“所以,不敢你今夜做何决定,为父都不会怪你,这六百多年来,你为襄族做得够多了。”

    襄玉惊愕地看着襄黔,完全没料到襄黔会突然对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襄黔的话还在继续:“老夫只希望,今夜之后的你,能活得潇洒肆意,如其他少年那般,顺从自己的内心而活,身,不再负任何重担!”

    不知何时,阵法内的晦暗已消失,襄黔也已离去,独剩襄玉一人站在原地。

    他此刻的心情无以言表。

    他从来都以为,他独自默默承受着一切,世间没有任何人能理解他的感受,知晓他的付出。

    他一直自以为是地把自己放在一个孤高者的位置,背负一切罪和责,他内心自诩自己是支撑或毁灭襄族的同一人,与襄族的命运紧紧关联在一起。

    他的清孤与傲慢,城府心机,皆来自于此。

    可就在刚刚,他才发现他错了。

    他努力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无懈可击的圣人,世间无任何凡力可将他摧毁,他摒弃自己所有的喜好、意愿,让自己如同一个早已脱离凡尘的斋人。

    但他的父亲襄黔却突然告诉他,不管他做任何选择,他都不会被责备。

    他还记得身为赋雪的自己,当被众人得知他永生咒和灭族咒时,他得到最多的,便是来自族人的责备和怨愤。

    为了抵消这些滚滚而来的恶意,襄玉才逐渐变成现在的自己,得万人敬仰,再无人对他有半分置喙。

    襄玉扬起白玉般的脸庞,望着上空已重新绽开光华的碧海晴空。

    蝉音在耳旁乍起,他仿佛感觉到捆缚在身后的枷锁正缓慢地松动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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